溫胥順著沈洛的目光,也看見了窗外的大狗,喚道:“二兩。”


    大狗聽見溫胥在喊他,扭頭就跑了。溫胥對沈洛說:“它放心不下,每日總要這樣跑過來看看我,所以我時常開著窗戶,讓它看了安心些。”


    溫胥說完,自己都覺得好笑,大狗哪裏會有這麽多心思,他問沈洛:“是不是很奇怪。”


    沈洛不覺得,牧羊犬本身就十分聰明,於是她搖搖頭說:“我不覺得暮寒奇怪,二兩看著就很聰明。”


    溫胥好像想起來些事情,緩緩說道:“一年前有一對老夫婦,都過了不惑之年,沒有精力照顧二兩。二兩很有靈性,有許多路人想買它,老夫婦都十分猶豫。我和老夫婦商量後買下了它,他便一直這樣陪著我。”


    沈洛沉默了,她不知道這樣喜歡這隻大狗的老夫婦,究竟是下了什麽樣的決心才賣掉它。又為著溫胥的善良而紅了眼眶。沈洛看向溫胥笑著說:“它在你這過的很好,老夫婦也會放心了。”


    溫胥繼續說:“我把它養在了後院,有專門的侍女照顧它。洛洛要去看看它嗎,它好像很喜歡你。”


    沈洛:悟了,姐姐是萬人迷,我是萬狗迷。


    沈洛吃完桂花藕粉後,點點頭:“那便去吧,正好看看暮寒的院子,若是我的院子也有這麽大就好了。”


    沈洛跟著溫胥走過那四季景物圖屏風,從屋子旁走進後院。後院與前院的連接處還有一處低矮的小門,沈洛想是為了防著二兩跑出來吧。


    後院還有兩三個屋子,二兩卻不見蹤影,溫胥帶著沈洛往右邊較小的屋子走,並說道:“眼下天涼了下來,二兩不愛走動,一般是在屋子裏。”


    進了屋子就看見二兩正趴在炭盆邊休息,見狀,沈洛便說:“既然這樣就不打擾它休息了。”


    溫胥有些許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點點頭,帶著沈洛又退了出去。


    “娘子。”沈洛突然聽見豆芽在叫她,回過頭一看果然是豆芽。


    豆芽和沈洛身後的溫胥對上眼,溫胥眼底閃過一絲詫異,而後又看了背對著他的沈洛一眼。


    “豆芽,你一直在後院嗎?”沈洛好奇地問。


    豆芽:“是。”


    沈洛沒什麽想問的了,回頭看著溫胥,說道:“上回在景仁宮,見明世子見識頗廣,卻說都是從書中看來的。可否讓長樂見識一番?”


    “自然。”溫胥對著豆芽身邊的小七吩咐道:“把書房的炭盆點起來。”


    小七:“是。”


    溫胥:“書房向來寒冷些,長樂隨我去正屋坐一坐先罷。”


    沈洛點點頭:“也好。”


    沈洛路過那畫著四季景物圖的屏風時,又看了一眼。溫胥笑道:“洛洛這樣喜歡這屏風嗎?都已看了兩回了。”


    沈洛不免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她隻是悄悄的瞟了一眼,怎麽就被溫胥發現了。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也就沒什麽好隱瞞的,沈洛搖搖頭說:“其實不是喜不喜歡,隻是我也看了些畫作,竟是看不出來這景物圖是哪位大家所作?”


    溫胥反倒有些開心地笑起來了:“自然。隻是這四季景物圖並不是哪位大家所畫。而是在下畫的,洛洛分辨不出來也難怪。”


    沈洛詫異,這屏風畫的不俗,有景有意,在細節上刻畫的也十分到位,比如那山上隻一點的飛鳥,也能看出來振翅欲飛。


    沈洛:“暮寒的畫,看了隻覺心生開闊。隻是這春景圖中,怎還有一隻被關在籠子裏的鳥,倒是增了幾分壓抑。”


    溫胥笑著卻沒有開口說話,這時小七過來,說是炭盆已經熱了。溫胥便帶著沈洛去了書房。


    沈洛覺著溫胥方才的笑容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隻是他並不打算說,沈洛也就不問了。


    書房從外麵看著不大,走進來才發覺藏書有許多。書房的角落有著方桌和椅子,炭盆便放在那一處角落。方桌邊是用明紙糊的窗戶,十分明亮,用來看書也不會傷眼睛。


    溫胥:“洛洛是想學畫畫?”


    沈洛點點頭:“阿姐說我形不似,神似,也有意境。大約是這樣說的,我記不清了。”


    溫胥心裏明白了幾分:“我這也有些藏書,洛洛要看一看嗎?”


    沈洛搖搖頭:“我大概沒有這天賦,況且我對你書中提到的水月國有些感興趣。”


    溫胥起身,拿了些書來給沈洛:“或許,洛洛會愛看這個。”


    在沈洛看書時,溫胥找了理由退了出去,去見了豆芽。


    豆芽行禮:“見過明世子。”


    溫胥:“你怎麽成了長樂縣主的侍女。”


    豆芽:“自然是公子的吩咐。”


    溫胥“‘影’什麽時候要對小娘子下手了。”


    豆芽突然笑了:“明世子誤會了,公子是派我來保護沈家娘子的。”


    溫胥有些尷尬,隻丟下一句那你好好保護她,就扭頭走了。


    時間過得很快,沈洛和溫胥道別後坐上馬車回到了沈府。沈府依然不見沈毓和蘇沐的影子,沈洛心想這大概就是父母雙忙吧。


    接下來幾日溫胥派人送了信來,說是要去宮裏。轉眼就到了十一月,沈洛越發不愛出門了,隻是整日的在府裏也無聊的很。又過去一旬,到了蘇冉回來的日子,沈洛摸著特意給姐姐買的黛色的鬥篷,帶著些期待等著。


    沈洛:“阿姐,你看這鬥篷喜歡不喜歡。”


    蘇冉:“我們洛洛越發貼心了。”


    連豆沙都帶著歡快的笑容,想來在國子監過的很是開心。


    沈洛:“阿姐可要買新衣裳了?爹爹和阿娘給了洛洛好多好多銀子呢!”


    蘇冉:“洛洛的意思是要給阿姐買新衣裳?”


    沈洛:“那當然。洛洛的銀子就是阿姐的銀子。”


    蘇冉:“那我可不客氣了,要是把洛洛的銀子花完了,洛洛不會哭鼻子吧。”


    沈洛像撥浪鼓一樣搖起了頭:“怎麽會,洛洛現在不是愛哭鬼了。阿姐不要跟洛洛客氣,阿姐花完了洛洛還會高興呢。”


    蘇冉有些感動地抱著沈洛,不免想起前幾日做的夢,夢裏的她並沒有妹妹,爹爹和阿娘也隻有她一個女兒。蘇冉覺得有一個妹妹真是太好了。


    蘇冉和沈洛去了想容坊,挑了件豆蔻色襖裙和乳白馬甲,沈洛幫著蘇冉把玉佩戴上,退後兩步滿意的點點頭。


    蘇冉在國子監後,身上又帶了幾分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味道,舉手投足間都給沈洛一種既有風度又有才氣的感覺,沈洛心裏想,幾年後月都第一才女必然是阿姐的。


    不止沈洛有這樣的感覺,同樣來買衣裳的娘子們也都看蘇冉看的呆住了,隻是看見“昭明縣主”的身份玉佩後又退縮了些。其中有一位膽子大些的小娘子走了過來,說:“見過昭明縣主,長樂縣主。我是王家的嫡長女,這朝顏花手絹是我方才買的,覺得很適合昭明縣主,希望縣主能收下”


    蘇冉笑著接過:“多謝王家娘子。”


    王家娘子紅了臉:“我們一行人午膳要去醉香樓,昭明縣主願意一同前去嗎?還有長樂縣主。”


    蘇冉微微搖頭:“今日還有事不便同去。”


    王家娘子覺得有些可惜:“好吧。”


    這時有一位少年走了進來,不耐煩地喊著:“阿姐好慢,還要多久啊,我可要自己去醉香樓了。”少年抬頭看見了蘇冉,不耐煩的神色一下子就消失了,看見了蘇冉腰間的身份玉佩,上前行禮道:“見過昭明縣主。”


    沈洛心裏覺得有幾分不妙,這王家公子莫不是丞相之子。沈洛聽豆包八卦時提起過,這丞相嫡子雖然麵如冠玉,卻是讓各家娘子避之不及的,丞相嫡子若是看上了哪家娘子,就會如同狗皮膏藥一樣瘋狂追求,帥也甩不掉,說的話也十分輕浮。豆包當時還氣憤地說,這王家子若不是仗著自己姑姑在宮裏當貴妃,哪裏敢這樣肆無忌憚。


    沒等沈洛回頭去看豆包確認這王家嫡子的身份。隻見這王家公子上前一步,眼尖瞅見了蘇冉手裏的手絹,說道:“我認為,昭明縣主的容顏比這朝顏花的顏還要美上百倍。”


    蘇冉:……


    沈洛:……


    豆沙、豆包、豆芽:……


    沈洛:沒文化真可怕,實錘了,他就是丞相嫡長子。


    王家娘子看不下去,拉著自己弟弟走了。王家長子被自家姐姐拉走了還在不停的說:“昭明縣主,有機會我請你去吃千金樓啊。”


    沈洛同情地看著蘇冉:“阿姐,自求多福。”


    蘇冉倒是不在意:“我平常都在國子監內,他也進不來。”蘇冉把手裏王家娘子送的朝顏花手絹交給豆沙,讓豆沙收好。


    沈洛:“阿姐,要不要去千金樓,上回我們都沒吃一口呢。”


    蘇冉點點頭:“那就去吧。”


    蘇冉又拿了一件鵝黃襖裙和蔥綠馬甲,讓豆芽把衣裳放進馬車裏,便帶著幾人去了千金樓。


    蕭府,蕭瑞白看見一身白的少年,挑了挑眉:“溫暮寒你不好好養病,來我這做什麽?”


    溫胥不答,坐在蕭瑞白對麵,日光把少年的臉照的清清楚楚。溫胥反問道:“你把於菟放在長樂身邊是什麽打算?”


    蕭瑞白笑了:“你都問過於菟了,還來問我作甚。”


    溫胥神色淡淡,並沒有開口,反而抓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晃著。


    蕭瑞白:“你也就能在我麵前擺個臭臉了,是不是啊,風光霽月、溫和謙遜的明世子。”


    溫胥仍麵不改色,也不理蕭瑞白。


    蕭瑞白:“拗不過你,行了行了,沈洛是我表妹,先前差點被劫,所以派了於菟去保護她。”


    溫胥終於說話了:“劫她的人呢?”


    蕭瑞白:“我會留著?殺了。對了,馬上又是冬季了,你該去師父那裏了,師父叫你今年早點過去。”


    日光一搖,屋裏又隻剩下蕭瑞白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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