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楓的話,讓整個晚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眾人表情震驚錯愕,片刻的死寂後,便是一片嘩然。


    離慕晚煙最近的容隱,清冷俊美的臉,幾乎凝出了一層刺骨冰霜。


    他瑩白修長的手指猛地收緊,手中玉杯猛地碎裂,冰涼的酒液,從指縫溢出,在腕骨處滴落。


    慕晚煙被容隱酒杯碎裂的聲音驚醒,她美眸微睜,雪白穠麗的小臉上滿是驚愕。


    麵對衛楓大逆不道的求親,以及眾朝臣複雜震驚的眼神,慕晚煙強壓住內心的慌亂,芙蓉麵含霜,拍了下龍椅扶手,厲聲嗬斥道:“放肆!”


    慕晚煙性子和軟,在朝堂上都鮮少發怒,更是從未在這樣的宴會上動怒過。


    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


    因為太過用力,她的掌心直接紅了一片。


    可是這強烈的疼痛,卻比不上她心頭的恐慌來得猛烈。


    畢竟原劇情裏,蒼溟心悅女主謝靈,因為得不到謝靈,又想吞並慕國,索性挑起了兩國之間的戰爭。


    可現在……


    劇情竟然歪成了,蒼溟想要求娶她這個惡毒女帝?!


    慕晚煙氣極。


    站起身,抬手指著下方的一眾使臣,嬌軟的聲音都在顫抖:“朕這般設宴款待爾等,爾等卻說出這般荒唐胡話,朕!朕……”


    慕晚煙本想翻臉,責罰衛楓一行人,可想到蒼國強大的兵力,若是貿然開戰,隻怕受苦的還是無辜的百姓。


    她情緒激動之下,舊疾隱隱發作,開始發冷頭疼起來。


    “陛下!”


    座位上的許言初和晏長霄看到這一幕,擔憂地站了起來。


    容隱卻比他們的動作還快。


    扶住身形不穩的慕晚煙,容隱握住她纖細的手腕,用內力為她暖著冰涼的身子。


    雖說容隱此舉極為不妥,但慕國的朝臣隻當陛下是被氣到了,雖皺著眉頭,卻並未說什麽。


    倒是衛楓等人看到女帝與國師舉止親密的這一幕,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感。


    畢竟男女授受不親,更何況是兩人這樣特殊的身份……


    衛楓清潤的眸子,在看到兩人肌膚相貼的手時,閃過一抹森冷戲謔的情緒。


    他環顧了一圈。


    發現自己不過是離開了慕國三年,那些傳聞中,原本對慕晚煙厭惡至極的人,似乎都成了她最忠誠的裙下之臣。


    清冷高華的國師容隱。


    剛正不阿的文臣許言初。


    冷若冰霜的少將軍晏長霄……


    僅僅是晚宴上他看到的,就已經這麽多了。


    那他沒有看到的,還有多少呢?


    慕晚煙,你當真是好手段啊,竟然能勾得這麽多的人為你癡迷!


    斂去眼底的譏諷,衛楓斯文行了個禮,聲音溫潤:“陛下誤會了。”


    “臣等並非胡言亂語,此次出使貴國,確實是奉吾皇之命,前來求娶陛下。”


    “臣亦知陛下身份尊貴,可是吾皇說過,隻要陛下答應,不論是要什麽,吾皇都會給您,以此為誠意,迎娶陛下為我蒼國皇後!”


    “蒼國皇後”四個字一出,眾人直接炸開了鍋——


    晏長霄周身寒氣逼人,冷俊淩厲的臉上是令人膽寒的殺氣。


    此刻的他,猶如一把出鞘的鋒利長劍,看向衛楓的眼神似要將他刺穿一般。


    晏忠明察覺到晏長霄眼中的殺氣,忙壓住了他的手,沉聲警告道:“這是在皇宮,休要胡來!”


    晏長霄終究還是沒動,他薄唇緊抿,掌心下的扶手卻已滿是裂紋。


    許言初早就看衛楓不順眼了,聽到對方在這裏大放厥詞,他神情格外寒冽。


    他站起身,清雋俊郎的臉陰沉得幾乎滴水:“簡直荒唐!”


    “曆朝曆代兩國聯姻,最多是皇親國戚,豈有迎娶一國之君的道理?!”


    “我慕國女帝貴為萬金之軀,天下男子無不傾慕,若是陛下心悅哪個男子,收入後宮便可,何須下嫁你蒼國,做什麽一國之後!”


    “衛尚書口口聲聲說你蒼國皇上誠心求娶,若真是誠心,為何不將整個蒼國拱手送予我慕國陛下,自請入宮為嬪為妃?!”


    許言初不愧是文臣。


    一番話,半個髒字都沒有,卻將蒼國皇帝,連同整個蒼國,貶得一無是處。


    左侍郎等人聽到這話,氣得臉都青了。


    他梗著脖子道:“早聽聞慕國許尚書為人溫和,處事不驚,如今看來,倒是名不副實!”


    許言初冷笑了聲,“對待癡心妄想,有違|常|倫之輩,臣自是難以溫和!”


    衛楓看著牙尖嘴利的許言初,唇邊的弧度冷了幾分。


    不得不說,這個許言初,不論是相貌氣質,還是衣著性格,和三年前的他,幾乎一模一樣。


    如果他三年前沒有遭遇那場變故,沒有跛了腳,或許,他現在就不會站在蒼國的隊伍裏。


    而是像許言初一樣,也在慕國的官場上,也成了一位文臣……


    難怪慕晚煙見到自己全然不認識了一般,有了一個一模一樣,卻更聽話的替身,自然是不再需要他這樣滿身反骨的原主了。


    莫名的,衛楓很不喜歡許言初。


    看到許言初,他總會想到如今大仇未報,身有殘缺的自己,這樣的自己,太過無能了……


    衛楓正欲開口,卻被打斷了。


    稍微緩和了些的慕晚煙,看著鬧哄哄的宴會,強忍著不適,沉聲道:“朕——”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看著上首的慕晚煙,想要從她口中知道她的選擇和答案。


    “朕身為一國之君,若是委身於他國君王,朕該如何麵對先帝?朕的臣民又該如何自處!”


    “今夜之事,朕不想再提!”


    慕晚煙說完,便拂袖轉身,離開了筵席。


    眾使臣聽到這話,急得不行,都將目光放到了衛楓身上。


    而對麵的慕國大臣則是麵色各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慕晚煙離席後,腳步都有些虛浮。


    她本就醉了酒,方才舊疾發作,頭疼無力,身子更難受了。


    今夜的事對她來說,太過震撼,離譜的劇情偏離打得她措手不及,毫無應對之法。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先拖著了。


    “陛下,蒼國君王提親之事……”


    聽到又有人提起這件事,慕晚煙眉頭緊皺,轉頭,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阿千和阿萬。


    她不知道這話是誰問的。


    但是,她從兩人同樣冷俊的麵容上,都看到了焦急和探究。


    慕晚煙心頭煩躁。


    語氣冷淡道:“你們都聽到這件事了?”


    阿千阿萬並沒有錯過少女眼底的厭煩,他們心頭一顫,忙跪了下去。


    “陛下恕罪,隻是此事太過荒唐,屬下等更是聞所未聞,這才僭越了。”


    慕晚煙並不是要問罪兩人,她隻是真的很累很煩,不想再討論這件事了。


    捏了捏鼻梁,慕晚煙疲憊道:“罷了,你們下去吧,朕想一個人透透氣。”


    “可是……”


    “陛下!”


    兩人沒能留住一意孤行的慕晚煙,隻能隱匿了身形,隔了段距離跟著。


    慕晚煙沒走幾步,身子便有些發軟,便到眼前的亭子裏坐下了。


    夜色朦朧,假山旁繁花似錦,清雅幽靜。


    皎潔的月光斜斜灑落在慕晚煙身上,襯得她膚白勝雪,烏發紅唇,輕柔閉目時,整個人繾綣若仙。


    聽到細微的腳步聲,慕晚煙長睫抖了抖,睜開眼,看到不遠處的回廊下似乎站著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麵容有些模糊,卻身形挺拔修長,青鬆翠竹般的氣息,淡青色的長衫,周身氣質溫潤如山間清泉。


    慕晚煙想起方才許言初維護自己的樣子,神色柔和了些。


    她抬手,朝著“許言初”招了招手,嗓音輕軟:“愛卿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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