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還未完全清明的慕晚煙突然聽到容隱這番話,水霧迷離的眸子裏滿是茫然,全然不會想到平日裏如謫仙一般清冷出塵的人會說出這樣主動求|愛的話。


    她瀲灩的眸光在搖曳的燈火裏格外招人,因為哭過,那張巴掌大的小臉自眼尾和鼻頭都沁著豔麗的粉。


    明明她唇瓣未張,並未吐出任何勾|引人的字句,臉上的神情遲鈍而天真,卻偏偏像那枝頭綻放得嬌|豔|欲|滴的菡萏,讓人想要折下。


    坐在床榻邊上的容隱看得一怔,情不自禁地便俯下身覆了上去。


    他長發未束,俯身的時候潑墨般地自肩頭傾瀉而下籠住了身下的人,也將對方呼出的那香膩的熱氣也籠罩在前。


    慕晚煙看著眼前放大的臉,遲鈍的思維終於反應過來剛才容隱所說的話到底是怎麽樣曖昧。


    他竟是想與自己……


    慕晚煙心中錯愕,驚得美眸微睜。


    在對方帶著霜雪般的氣息就要觸碰到自己的時候,她當即歪開了臉。


    因為距離太近,她的側臉和微涼的鬢發不經意蹭過容隱柔軟的唇瓣。


    曖|昧的溫度還未完全升起,便因著慕晚煙這一無聲拒絕的動作瞬間消退得一幹二淨。


    容隱停下了動作。


    他濃密的長睫顫了下,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緩緩直起身,容隱緊盯著少女精致的側臉,胸口的悶痛愈發嚴重,壓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一時間,空氣都變得冷凝起來。


    慕晚煙知道如果是原身的話肯定是不會拒絕容隱的,可她做不到。


    不是容隱不好,而是她從來就沒有同別人雲雨的心思,方才和阿千的荒唐,也是因為身體不受控製罷了。


    察覺到容隱的不悅,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對方,唇瓣囁嚅了下,似乎是想開口解釋點什麽。


    可還沒等她開口,容隱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陛下就這般討厭微臣嗎?”


    慕晚煙覺得自己剛才好像在容隱的臉上看到了一閃而過的受傷,可等她細看過去時,對方仍是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甚至可以說是冷漠了。


    就好像剛才說出曖|昧話語的人不是他一樣。


    慕晚煙撐著玉白的手慢慢坐了起來,低垂的眼睫彰顯著了她的不安,“容隱,你誤會了,我沒有討厭你,我隻是……”


    聽著少女低軟的囁喏,容隱抬起手,再次向對方的麵龐伸去,可這一次,他仍然落空了。


    瑟縮著慌忙往後退的少女滿臉的戒備,眼裏明顯不過的排斥紮得他遍體生寒。


    慕晚煙後退隻是怕和容隱親密碰到再次發作,等到她反應過來自己這動作很傷人的時候,忙揪住了容隱正欲收回手的袖口。


    可對方卻掙脫了她的手,站起來背過了身淡淡地說了句:“陛下不必如此。”


    “夜已深了,明日還要上朝,陛下還是早些歇息吧。”


    容隱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驕傲如他,在被心愛之人接連拒絕兩次後,實在沒有勇氣接受第三次的失敗。


    他終究不是她的所愛,以前那般真切對自己說過的喜歡,應當隻是玩笑話罷了,是自己愚蠢,明知道她多情卻最無情,才會一次次當了真。


    就算自己位居國師高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相貌武功都不輸旁人,隻怕在她心裏,甚至還比不過剛才那條身份低賤的狗……


    容隱離開後,慕晚煙看著空蕩蕩的寢殿煩躁地抱住了頭:“誒,我怎麽又把事情搞砸了……”


    【煙煙乖,這不怪你。】


    【若他們當真沒有其他心思,也不會這般輕易淪陷,妄圖碰你了。】


    慕晚煙倒不這樣認為,在她看來,不論是阿千或是容隱,他們願意親近自己,不過是迫於自己是君王的淫|威罷了。


    歎了口氣,慕晚煙頭疼地鑽進了被子,隻露出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全然不知道今夜又有多少人因為她而徹夜難眠……


    翌日。


    慕晚煙上朝的時候,習慣性地朝著容隱的方向望去,對方卻並沒有看她,隻留給她一道挺拔的背影。


    看了眼大殿上的一群朝臣,她心中有些不安,長袖下的指尖微微攏緊,道:“眾愛卿平身。”


    近來慕國的天象頗為怪異,北澇南旱,雖說並不嚴重,但事關民生終究不能大意。


    慕晚煙近來遇到處理的政務太過繁多,每每上朝時,更是頻頻被以靜王為首的部分朝臣刁難,嚴詞譴責。


    若是容隱不幫她的話,她一個人隻怕應付不下來。


    聽著下方眾人再次因為朝廷發撥的銀兩數目爭吵不休,昨夜並未歇息好的慕晚煙眉尖微蹙,揉了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


    她動作隱晦,一旁的容隱和下首的許言初晏長霄兩人卻看得分明。


    晏長霄身為武將,即便是想為慕晚煙分憂卻也是徒勞,更何況近來父親晏忠明對他的看管愈發嚴格,大有不讓他與陛下多看一眼,多說一句話的趨勢。


    倒是許言初身為戶部尚書,近來倒是因為政務頻頻被陛下單獨留下……


    就在賑災銀兩遲遲爭不出個結果,朝堂上亂成一片的時候,候在一側的安公公突然接過一道折子遞了上來。


    看到這一幕,不知發生了何事的眾人都安靜了下來。


    慕晚煙打開折子,映入眼簾的第一行字便是——蒼國太子及其母妃暴斃,三皇子蒼溟稱帝。


    慕晚煙眼瞳微縮,神情複雜而嚴肅。


    蒼溟他果然還是稱帝了,從今以後,對方便不再是無權無勢的蒼國三皇子,而變成敵國的國君了……


    歎了口氣,她將折子遞了出去。


    折子在眾臣手中轉了一圈,一時間,眾人表情各異,但無一例外都眉頭緊皺。


    蒼國老皇帝昏庸好色,無能懦弱,才與慕國和平相處了這些年,可蒼溟他們是見識過的,相貌邪氣,舉止張狂,偏偏對方武功高強,能力也是一等一的。


    這樣一個有野心的人當了敵國的君王,隻怕慕國今後難有安寧了。


    想到前不久蒼國先帝因為參加慕國的圍場狩獵遇刺,之後更是暴斃在了慕國邊境內……


    大殿氣氛冷沉之際,一直沉默的靜王開口了。


    “陛下,蒼溟狼子野心,若是因其父皇暴斃一事向慕國發難,不知陛下該如何應對?”


    “畢竟……當初蒼國使團提出的賠償要求,陛下可是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呢……”


    此話一出,眾人心中的擔憂像是找到了發泄了地方,紛紛在心底埋怨起慕晚煙來。


    畢竟區區女子,又怎麽會有領導一國的才能呢?


    看著下方那些老臣竊竊私語,一副質疑自己的樣子,慕晚煙臉色微白,粉唇緊緊抿著,有些難堪。


    她就算認不得人,卻也知道那個位置上站著的人正是最近專門刁難自己的靜王。


    她何嚐不知道這是靜王挑撥離間的詭計,可對方說的也是事實,當初她麵對蒼國使團態度確實強硬。


    可豺狼惡虎會因為別人的示弱和妥協就打消掉狼子野心嗎?


    她當日若是軟弱,隻怕慕國的地圖上的國土麵積就要殘缺了!


    “朕、朕隻是……”


    靜王陰翳的眸子微微眯起,看向上首美得讓人色授魂與的少女,語氣嘲諷道:“也罷,陛下不過是個女子罷了,又怎會什麽治國理政的才識呢?”


    這話委實刺人。


    “你!”慕晚煙氣得厲害,玉白小手死死抓住龍椅的扶手,恨不得將上麵的龍頭摳下來。


    容隱瞥見少女氣得臉色發白的模樣,疏寒的眉宇甫一隆起,顏色淺淡的薄唇便吐出一句:“靜王既覺得陛下能力不夠,若蒼國發難,便以靜王的才識前去領兵應戰吧。”


    “想必以靜王的才能氣節,必是敵軍不退,身死亦不還吧?”


    容隱這番明褒暗諷的話說得靜王臉色鐵青,他氣得冷哼了聲,終是沒再開口。


    慕晚煙內心感激容隱為她出頭,點星般的眸子亮晶晶地望向對方,對方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激動,也回頭淡淡看了她一眼。


    兩人的互動被許言初和晏長霄看在眼裏,一時間,心裏說不清是酸澀多還是嫉妒多。


    轉眼,諸位大臣該啟奏的事都說得差不多慕晚煙準備退朝的時候,突然有邊關密探來報,說探查到了蒼國最新動向。


    慕晚煙正色道:“傳。”


    很快,驛站的探子便恭敬地走進了大殿跪了下去。


    “啟稟陛下,據蒼國探子消息,蒼國君王幾日前曾派遣了一隊人馬正往慕國而來!”


    慕晚煙心頭一跳,追問道:“可探明了那隊人馬前來慕國的意圖?”


    “回陛下,蒼國那隊人馬並未攜帶重兵,反倒是車馬居多,且帶隊人乃是蒼國得力重臣。”


    “聽聞……聽聞蒼國此次前來,是受蒼國君王差遣,前來提親的!”


    “提親?”


    原本還神情凝重的慕晚煙被這明顯畫風不對的詞弄得滿頭霧水。


    蒼溟登基後,不是該派兵打仗的嗎?


    怎麽就變成派人來提親了?!


    不敢置信的慕晚煙追問道:“探子沒說錯?那隊人馬真是來提親的?”


    “回陛下,此消息千真萬確。”


    慕晚煙遲疑道:“提親……提誰的親?”


    “這……蒼國的探子並沒有說是誰。”


    聞言,慕晚煙眸光一閃,直接氣笑了。


    嗬!沒說是誰?還能是誰!


    除了女主謝靈還能是誰?!


    有這個想法的,並非慕晚煙一人,朝堂之上一片嘩然,許多大臣也以為蒼國想求娶的是丞相謝青雲之女謝靈。


    畢竟先帝並無其他子女,放眼整個慕國,謝靈出身最為顯赫,且又是全京城聞名的第一美人,若要和親,最適合不過。


    可下首的晏長霄許言初兩人,以及慕晚煙身旁的容隱卻不這麽想。


    想起當時蒼溟看慕晚煙時勢在必得的眼神,他們心裏隱隱不安。


    可他們並不覺得蒼溟有那個膽量,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求娶敵國女帝,便將這份猜疑壓了下去。


    整個大殿上,情緒波動最大的除了慕晚煙,便是謝青雲了。


    畢竟他謝家並沒有什麽女兒,隻有個男扮女裝,貨真價實的兒郎。


    若是此時說出謝靈的真實身份,等著他的,便是誅九族的欺君之罪!


    可若是不說出謝靈的身份,便是他能咬牙同意和親,假以時日,謝靈身份暴露,隻怕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謝青雲思緒電轉,不過須臾,便驚得通體冰涼,後背衣衫甚至被冷汗浸濕了。


    想他從政幾十載,此時竟找不到一條全身而退的路,難道就連老天都在逼他謝青雲嗎!


    謝青雲越想,心中對慕晚煙愈發憎恨。


    若不是先帝獨寵慕晚煙母妃,也不會除了慕晚煙之外一兒半女都沒留下,進而害自己被先帝忌憚。


    若不是這樣,自己也不會被迫隱瞞謝靈的身份以保謝家周全!


    謝青雲腦中怒恨交織,甚至就連慕晚煙說了什麽都沒注意。


    下朝後,慕晚煙讓安公公留下了謝青雲。


    為表尊重,她甚至連朝服都沒換,而是正襟危坐地在專門處理政務的偏殿等著對方。


    謝青雲跪在桌案前的時候,垂下的眼眸裏全是憎惡,“老臣參見陛下,不知陛下單獨傳見老臣所為何事?”


    謝青雲認定慕晚煙這個昏君必然會為了保全自己的皇位將謝靈推出去和親,語氣稱不上多好。


    慕晚煙看著麵前脊背微微佝僂的謝青雲,心內不忍,柔聲安慰道:“謝丞相,朕知道你隻有謝靈這麽一個女兒。”


    “你放心,朕不會為了自己就將無辜的謝靈推出去和親的,朕便是再無能,也會護住自己的每一個子民的。”


    聞言,謝青雲心頭一震,幾乎是失態般地抬起了頭。


    他的記憶裏隻有慕晚煙以前的模樣,他從來都知道對方是個無能荒唐女帝,可此時他近距離望去時,卻發現對方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容貌較之以前更加出眾了,烏黑的眸子清澈真誠,神情雖柔和卻不失堅毅。


    他親耳聽到她說,不會將他唯一的兒子謝靈推出去……


    謝青雲的心有一瞬間搖擺,被送出偏殿的時候,整個人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信慕晚煙這話。


    慕晚煙知道謝青雲並未全信自己的話,對方走後,她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抬手喚來了安公公——


    “安福,去,傳朕口諭,請謝靈入宮伴駕,朕要讓謝靈與朕同吃同睡,賜她無盡天恩,護她周全!”


    隻要她慕晚煙在一天,絕不會讓蒼溟染指女主謝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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