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寧立在原地,看著易延舟渾身濕透,抱著同樣渾身濕透的沈欣然離開了宴會廳。


    久久回不過神來……


    江紹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她身旁,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晚寧眼眶泛紅。


    她看著江紹,說: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她會掉水裏。”


    江紹微微皺眉,眼裏藏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情緒和心疼,溫聲說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他怎麽會不知道沈欣然的所作所為。


    當他把資料交給沈欣然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她會做什麽。


    晚寧眸裏有了些亮光。


    “你相信我?”


    江紹嘴角微微上揚,勉強笑了笑,說:


    “我信。我為何不信?”


    即便他不知道沈欣然的目的,他也信,她根本就不是會有壞心思的人。


    這也是,他為什麽會喜歡她。


    晚寧扯唇。


    連江紹都信她。


    易延舟卻直接認定了是她做的。


    “我送你回去,嗯?”


    江紹神色擔憂地低頭看向她。


    宴會其實才剛開始沒多久,但他已經不在意了。


    這一刻,他的心裏隻有她,他隻想陪著她。


    晚寧指尖微顫。


    “不,我想去看看。”


    燈火通明的泳池邊上,江紹高大的身影籠罩著她。


    他靜默了片刻,還是拿出了手機,找人打聽沈欣然被送去了哪個醫院。


    晚寧跟著江紹坐進了白色的勞斯萊斯裏。


    車輛緩緩啟動,街景路燈就像一幅幅幻燈片,在夜色中熠熠生輝,又不斷向後遠去、消逝……


    初春的夜晚,雖不似冬日裏那般嚴寒,但風呼呼刮來,還是讓人心生涼意。


    晚寧在醫院樓下,靜靜站了許久,才邁步上去。


    vip病房的走廊裏,她看見了剛從病房內出來的許秘書。


    許秘書麵色微變,看到她的那一瞬,眼裏飛快劃過驚訝和緊張。


    但他向來老練,很快又斂好了神色,走到晚寧麵前。


    他先是朝一旁的江紹禮貌點了下頭,才跟晚寧說:


    “洛小姐,沈小姐那邊已經沒什麽大事了,您要不明天再過來探望?”


    許秘書說話的時候,心裏緊張得要命。


    剛從病房裏出來的他,很清楚病房裏的那兩人在做什麽。


    這要是給洛小姐撞上……


    晚寧心裏莫名不安。


    她勉強扯起唇角,說:


    “都來到這裏了,還是去看看。”


    病房的門沒有完全關閉,是虛掩著的。


    裏麵的情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晚寧臉色唰白,緩緩停下了腳步。


    她看見病房內,沈欣然摟住了易延舟的腰,一臉幸福地依偎在易延舟的懷裏。


    而易延舟也沒有拒絕,隻是眉頭緊鎖,眼睛也緊緊閉著,似是在掙紮,也似是在承受著某種煎熬。


    晚寧聽見沈欣然說:“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為我做了那麽多。”


    易延舟身體微僵,聲音溫和。


    “你隻需過好自己,這些陰暗的東西,你沒有必要知道。”


    沈欣然微微閉眼,雙手向內收,將他抱得更緊了些。


    “可是我也希望你幸福。當年沛然一手促成我聯姻,我雖有心反抗,但我母親的性命握在他們手裏,我也是逼不得已,你就不能原諒我嗎?”


    易延舟抿緊了唇角,整個人似是陷入了回憶裏,看起來非常痛苦。


    “別再說了……”


    沈欣然眼裏淚水像決堤了一般,直接滲進了他的衣料裏。


    她抽泣著說:


    “延舟……如果你真的愛她洛晚寧,大年初一那天晚上,就不會把她晾在家裏,而帶我參加你的家宴。”


    “你口口聲聲說我們已經過去了,但你卻帶著我見遍了你所有的家人朋友。你的家人都認識我,卻沒有一個認得她,因為你對她根本就是玩玩而已。”


    “你心裏很清楚,洛晚寧和鄭蕾沒什麽兩樣,她們對你來說,都隻是你為了當年聯姻,報複沛然的工具罷了。你根本就不愛她,就像上次在包廂裏,即便當著她的麵,你也說不出愛她這兩個字。”


    “你這段時間每天給她送花,故意討好她,不過是為了麻痹她,讓她別跟你鬧。因為你需要的是一顆聽話的棋子,而不是一顆不受你控製的棋子。”


    “延舟,我知道我的婚姻是你心裏拔不掉的刺,所以我也可以接受你在外麵玩女人,隻要記得回家就好。”


    ……


    晚寧全身緊繃,唇瓣驟然間變得蒼白幹澀。


    整個人就像是一片暗淡的琉璃,被猛地敲擊,碎了一地。


    她的靈魂漂浮在空中,看著那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病房門口搖搖欲墜。


    又看著她被江紹摟著離開。


    她看見江紹神色焦急而又緊張地握住她的雙肩,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忽然間,胃裏一整翻江倒海,似有一股浪潮要翻湧上來,衝破喉嚨。


    她忍不住躬起了腰。


    江紹連忙把她扶進了衛生間洗手池內。


    她晚上沒吃什麽,隻吐了些酸水出來,可胃部肌肉卻是不停收縮著。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一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初春的夜晚,她看見沈沛然和鄭蕾在走廊裏摟在一起接吻。


    一年後,她親眼目睹易延舟和他的白月光在病房裏相擁著互訴衷腸,說著這些年是如何設計陷害她,如何一點點毀掉她過去幾年的人生。


    她生如螻蟻,曾以為和沈沛然的婚姻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不幸,而他親手把她從那不幸的深淵中解救了出來,卻從未想過,就是他一點點將她推入的深淵。


    而她卻還沉浸在他編織的網裏做著美夢。


    看著她每天把鮮花鋪滿陽台,鋪滿客廳,做好晚飯等他回家,他是不是覺得她愚蠢至極、廉價至極。


    胃裏傳來一陣陣痙攣的疼痛,似要將她撕裂。


    像一年前的那個夜晚一樣,晚寧趴在洗手池上身體一陣陣顫動。


    可她什麽都吐不出來,隻不停地幹嘔。


    江紹在一旁,既擔心,又忍不住疼惜,溫熱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


    他猜到她會傷心會難過,卻不想她的反應會這麽劇烈。


    看她似要吐掉半條命的模樣,他甚至開始後悔當時把資料給了沈欣然。


    所幸這裏是醫院,待她呼吸平緩了一些,江紹就扶著她去急診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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