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寶岩依然立在那裏,猶如真正的岩石一般,古樸無華,沒有半分的神異。


    仙靈島上那如同恒常的五色寶光俱都消失,唯有眾人看向那龜紋石無比熾熱的目光。


    然而此時的西光盛會,卻是一片的寂靜。


    就連那本不應當存在的人,在桑侯心底的聲音也瞬間消失。


    全是因為在那龜紋石上的天師已經下來,並且拉住那一少年,向著來的地方而去。


    這一幕讓所有看到的人都屏氣凝神,不敢置信。


    何至於此親昵?


    又非批命真仙!


    至於林明陸?


    盛會之中其他嘈雜已無聽聞,唯有聽見身側的天師所說之言。


    “人生際遇當真是妙不可言,未曾想到竟可以在這裏碰到你...你們。”


    七觀那看起來有些蒼老的麵容,如今倒是年輕了不少,語氣也不似之前,而是輕鬆了許多。


    他一邊走一邊看著林明陸嘖嘖稱奇,至於雙眼依然閉上,好似根本不會睜開一般。


    而林明陸雖同其一起行走,可眉眼之中,卻隻有無奈了。


    適才這位天師的批命,他還未岑詢問究竟是什麽意思,其便拉住他問了些不相關的問題,而後摸著銅錢瞧了瞧便知曉他之後要去的地方。


    不過是【懸空界】還有一些宗門任務所在。


    不得不說,此人的能力當真是厲害,怪不得都無法轉世再修。


    或如今能活著都是用了偷天之術了。


    言語之間,隨口便說出他未來要去的地方。


    若是上清之中,其實也並無什麽,畢竟上清弟子中,當真有人想要查,也能查到。


    可這位天師非是上清之人,竟能在玄真之下還‘看清’他日後的行跡,實在是不可思議啊。


    怪不得許天華都要特意來此,卻是非同凡響。


    至於七觀天師特意指出他未來所向,林明陸倒是也不在意。


    並非不能見人,知道了也無妨。


    一位聲名赫赫的天師,總不會因此算計他。


    如果當真是要算計,也不會此時提前說來。


    但,林明陸隻好奇,這位天師過後說的那番話是什麽意思,以及更想要了解自己的批命究竟是何解?


    可惜,他根本沒法詢問。


    因為那七觀天師還在繼續說。


    他略走在前麵,林明陸隨後。


    雲海滔滔,猶如江水湧現。


    隻見他看著滿目日光,天上金烏,地上猿猴,雙手負在背後,如此道,


    “林明陸,你這命數可不尋常。”


    “你有風起滄浪之勢,許多事即使你不願,也會被卷入其中。”


    說完這番話,他突然停下,然後轉身,正對著林明陸,眼皮微顫,胡須也是灰白色,瞧著四五十歲的模樣,


    “此後離開,一年內你會遇到一個人,而且是你必殺之人,我隻希望,若是當真遇到了,你能放過..他。”


    “如何?”


    當這位七觀將這番話說出來的時候,林明陸十分愕然,而後的便是荒謬了。


    林明陸凝視著七觀天師,不知心中想著什麽,一時沉默不語。


    ......


    那因為他們一同離開,場上的眾人心中麵上如何的吃驚不解,在其二人走的越來越遠後之後終於炸了開來。


    嘈雜的議論聲音瞬間傾覆。


    “怎麽回事,七觀天師命定之人不是那位姓周的人嗎?怎麽最後和這個仙宗的弟子一並離開了?”


    “可有人知曉他究竟是誰?”


    “林明陸......這名字有些耳熟,我從前應當是聽過,隻是不知是從哪兒。”


    “上清道的弟子,可我看那弟子玉牌,卻隻是外門弟子,縱然是仙宗之人,可不過外門弟子......”


    “...我想起來了,許是之前聽說過,此人竟在凡人境的時候得了【仙器】得看重......”


    “胡說,此人身上並無仙器,否則我定然可以覺察到,再說了,莫說什麽凡人境,就連真人境也做不到讓【仙器】看重這件事,可不要亂說了。”


    “當真是奇怪...不過他那批命我也未曾聽明白,你們可懂?”


    “不懂不懂,我先走了。”


    那尾火之獸懨懨的離去了,想來是因為批命之事並不如他意。


    至於許天華則是深深的看著林明陸離去的身影,似要將這個人牢牢的記在心中,他暗自低語,


    “沒想到,這次來到浮空竟遇到了這麽多意料之外的人,一個接一個的上場嗎?”


    “也無所謂,最終都是來見我的,仙路爭鋒,隻有我可以走到最後。”


    他那俊秀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瞧著倒是一副極有親和的模樣,實則心中和眼底的傲慢已經躍然眼前,根本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裏。


    “不過,這所謂的當世第一天師,也不過爾爾。”


    那所謂批命,他信的時候自然是信的。


    但是若不順著他的心意,所謂的天師也隻是一個連下一世都未有的糟老頭而已,又怎麽能和他這等天驕相比呢?


    區區【封月山】上的可憐人罷了。


    許天華最後看了逐漸消失的七觀背影一眼,甩袖離開。


    至於桑侯自然也隨著他一同離開,他此時心中存有什麽心思,倒是什麽也看不出來。


    其餘人在議論一段時間後,也是各自離去,這裏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林明陸走在七觀之旁,至於那浮空島主卻是沒有跟上來,而是停在原地,笑眯眯的看著眾人離開,卻也不做什麽。


    就是在瞧見左堯的時候那掛滿笑意的臉上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神采,冷哼了一聲,竟也就這麽離開了。


    看上去應當是看到左堯就氣的直接離開,也不知道二人之間發生過什麽能氣成這樣。


    ...


    寶光重新落下,似隻有聚寶岩之旁才無仙靈島恒有的寶光。


    那是不知多少寶物落在這裏方才能生出的寶光。


    然而走在仙靈島上,見不得這些寶物,也不知道是放在了何處。


    林明陸聽著七觀說的“放過必殺之人”這番話沉默了一會兒,若是換做旁人定然是一口答應下來。


    畢竟這人的命道可是深不可測,如能在這裏結下一個善緣的話,無論是對誰來說,都可說的上是一件好事。


    況且,也不是此時的事情,是未來。


    未來無論發生什麽都是尋常。


    即使現在答應下來,並要足了好處,未來卻不照常做也並不是不行。


    他是上清弟子,就算是天師也不敢殺上清的人。


    但林明陸開口後,卻並沒有應下。


    他墨色的眼睛裏麵是一如既往的平靜,竟絲毫未曾因為麵對的是一位天師而卑躬屈膝,亦或者進退兩難而猶豫,反而直接開口道,


    “讓天師失望了,恐怕明陸無法應下未來的事。”


    他臉上看起來有些歉疚,但語氣卻是擲地有聲,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那本向準備向著前麵走的七觀一頓,麵上極為訝異。


    他停下來,眼皮顫動似乎就要睜開眼睛,而後伸出手指著自己道,


    “你無法應下?”


    “你當真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你可知道我是誰?”


    “哪怕是封月山和洛書族的人一同到來,我也可自稱命數之道當世第一。”


    “若非我在此道上實在太有天賦,不需修行便可精進,我自己便可為自己瞞天過海,救下我下一世,而無須等待真仙。”


    他那灰白色的頭發一顫一顫,看起來有些生氣,說完之後還沒停下,隻是指著自己的眼睛繼續說道,


    “你看我這雙眼睛,奇門神術,觀星卜卦,風水看相,八卦神通,無所不通無所不能,我正是怕我這一雙眼睛再看下去,看到我所不能看的東西,所以我親自以奇術封上了我的眼睛。”


    “即使這樣,我的命術依然可稱之為當世第一。”


    “非我不能,誠天不能。”


    “所以,你竟不要這個當世第一命師的人情?”


    這番話聽來,不隻是林明陸震驚,就連那尾隨而來的浮空島主也極為震驚。


    適才的談論並未聽到,可從現在來說,竟是說這個無名小子拒絕了七觀天師的一個請求?


    嘶


    浮空島主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這等機會放在他的麵前,連他這隻富可敵國的蟾都無法抗拒。


    這混小子是怎麽忍心拒絕的?


    林明陸沒想到七觀天師的反應竟然如此之大。


    他苦笑了一下,低頭拱手行禮,語氣越發的誠懇,


    “天師,此非明陸之所願也。”


    他竟都未曾解釋,便這般的應了。


    浮空島主這一刻都想上前扯住林明陸的身體,讓他閉嘴了。


    到底是什麽要求,這小子不行,他可以啊!


    這隻金蟾非常渴望,小小的眼睛迸發出大大的光。


    可惜,因那位天師的習慣,他也不敢上前,能在這裏偷偷的偷聽,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


    七觀聞言搖頭,放下手,後退幾步,灰白色的頭發還是那般的亂糟糟,可神色卻大為不同,


    “唉,你真是......”


    他還想說什麽,卻在說到一半的時候閉嘴,想了想沒忍住指著林明陸厲聲道,


    “你可知你放棄了什麽!?”


    “我為你所指的,並非我一人之道,哪怕是你,未來想起,也會心痛千年萬年,錯過那一日往後再無法得到回應。”


    林明陸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他能感覺到天師確實是真的很生氣,可隻是苦笑著說道,


    “非明陸所願,縱萬金不取。”


    “未來之事,我又怎麽能在這裏應下?”


    “天師言極‘必殺’,若是那日我當真必須要下手?豈能因今日答應而被困下?”


    他語氣平靜,但神態極為誠懇,畢竟這位天師確實也是好意。


    換做是其他人無一不應,倒是他有些不識相了。


    “等到那一日,若我沒有下手,明陸也不會來天師這兒討巧,隻是此刻,卻未曾能保證日後了。”


    將心中所感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聽著這些,七觀的神態倒是好了許多。


    但他還是冷哼一聲,


    “我隻是說的嚴重了些,你到時殺不殺她,嘿,也未必。”


    雖語氣激烈,但總算沒有拔腿就走。


    林明陸可還記得自己和那位掌教至尊的對話,他的‘運勢’需一位天師相看。


    原以為這件事還需要許久才能做到。


    可如今,不正是有這個機會嗎?


    於是,雖算是小小吵了一架,但林明陸還是湊過來,臉上揚起笑意道,


    “未來的事說不準,可現在的事卻是可以說的。”


    “天師可還有什麽需要明陸所做,莫敢不從。”


    氣氛隨著他這兩句話出來,從凝重變為了詼諧,那七觀的神色也緩和了不少。


    倒是一旁的浮空島主很是可惜自己錯過的這次大機會。


    雖說這是林明陸的機會並不是他的,可他看到了不正說明他也有這個機緣嗎?


    那不然怎麽能被他看到?


    因此他急得那是上躥下跳想要問個清楚,可惜卻不敢出現打擾。


    畢竟能默許他的偷聽,已經算是這位天師心情好了。


    “哼,你還有什麽不敢的?你可是這幾千年來,第一個敢拒絕老朽的人。”


    這話陰陽怪氣,林明陸見此隻是不好意思的笑笑。


    七觀天師那未曾睜開的眼睛瞥了他一眼,


    “不過,倒是還真有要你做的事情。”


    林明陸點頭。


    “你幫我從【懸空界】救一個人回來,回來之後我可以給你剩下的那枚‘地昆銅錢’,有這三枚銅錢靈寶在身,日後有人想要奪你氣運,卻不可能了。”


    七觀天師饒有興致的說出了這麽一段話。


    “敢問是誰?”


    “不知道”


    “?”


    林明陸疑惑。


    “這有什麽奇怪,我給你一個時間和地點,到時候等在那裏就行,救他一命,得一靈寶,可是大賺啊。”


    七觀揶揄的笑道。


    此時這位天師倒是和林明陸在凡間的時候看見的那些裝模作樣招搖撞騙的神棍作態差不多。


    但他沒說出來這種感受,隻是點了點頭,


    “這自然可以。”


    “嗬”


    “好,通天大道你不選,偏偏選這斯支離破碎的獨木橋,希望你日後可不要後悔。”


    七觀搖頭晃腦,似乎已經看見林明陸不久之後的萬分悔恨。


    但此時的林明陸卻隻是想要詢問身上的運勢,見此時機合適便也開口了,


    “敢問天師,我的命是否有些奇怪?”


    “此前的‘許多事即使你不願,也會被卷入其中’又是何解?”


    七觀嗯了一會兒,方才施施然的回答道,


    “奇怪啊,這何止是奇怪,簡直就是群魔亂舞。”


    “風起滄浪,以後還有的你好受的。”


    林明陸一聽便知道這位七觀天師是真的看出了什麽。


    於是匆匆又急著問道,


    “我的運勢和命數可曾因後天之物曾偏移過?”


    “被...被一些所影響,因而極為容易卷入...卷入大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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