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圓月高懸於空,銀色的光輝清冽如泉照進了秦城正中紅牆碧瓦的內宮之中。


    瑤華宮中輕紗羅帳隨夜間輕風微微浮動,宮燈影映就這重疊的紗帳之間勾勒出一婦人嬌好的身姿來。


    陳氏貴妃一如平常的華貴衣裙著以精致的妝容,因著時辰已晚卸了滿頭的珠翠隻一根花紋精致的金簪挽髻。


    她邁著步子於寢殿之中來回踱步,描摹得細膩的眉眼間流溢出了相較於以往沒有的焦灼之態。


    重陽宮宴之上,鄞州刺史王守拙於宮門前喊冤狀告毓王秦毓承與柳州刺史陳榮上下勾結私采金礦、殘害百姓之事,已經由此過去了大半月之久。


    陳貴妃亦因景徽帝的一道口諭被禁足於瑤華宮中直到現在。起先她還能從宮人的口中聽得一些外間的消息,可隨著時間愈久這能聽得的消息也就越來越少。


    如今的陳貴妃更已是兩耳難聞窗外事,對於瑤華宮外是何情形一概不知。她不禁恍惚自己浸潤後宮多年,在暗中安插了不少耳目,卻是就這麽半個月的時間就似到了“叫天不靈,叫地不應”的地步。


    為此,陳貴妃雖然麵上還維持著一貫的雍容平和之態,心中卻已經陷入了無比的焦灼,憂心起自己的兒子秦毓承當下究竟是何情形。她更於今夜想了法子派自己身邊的心腹太監小福子出得宮去,看能否去得毓王府以期能探回消息。


    “拜見貴妃娘娘!”


    正顯焦灼的陳貴妃突得聽見小福子尖銳的腔調回過神來,她抬眸正對上領著一小太監進得寢殿之中的小福子疑問出聲。


    “小福子,本宮不是讓你出宮去找毓王殿下?怎得這剛出瑤華宮不過半柱香功夫就又折回來了!”


    陳貴妃話音剛落又是見得原跟在小福子身後弓倨著身子的小太監幾步走上前來。她正欲怒斥責罵這個不懂規矩的奴才,卻是因著對方露出的臉微變了神色,趕忙遣了小福子去到宮門之外看守。


    “毓兒,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


    空蕩得隻餘兩人的瑤華宮,頃刻回蕩起陳貴妃的質疑之聲。


    這扮作太監進得宮來的秦毓承還未得開口,已然撲通一聲跪於了陳貴妃麵前。


    “母妃,你一定要救救兒子啊,母妃?”


    陳貴妃得見秦毓承欲哭無淚的神情已然猜著他所犯之事再無回轉之地,整個人頹然幾步險些跌在了地上。


    “母妃?”


    秦毓承見狀趕忙上前將欲扶住陳貴妃,卻是被其無情的甩開了手。


    “私采金礦是為謀反,殘害百姓無疑是觸動國之根本。這當中的哪一樣不是犯了你父皇最大的忌諱!你這個孽障既有本事貪,怎麽就沒本事藏住尾巴。事到臨頭,你讓本宮如何救你?”


    陳貴妃較先前隱忍著焦灼,如今已是盡顯頹唐之態。因為就這一瞬之間,她這二十多年來所期望的有朝一日自己的兒子能夠榮登太子之位,甚至成為皇帝終是化作了泡影。而她所想像的自己能夠成為皇後甚至是太後亦不過是鏡花水月。


    “母妃,有辦法的!兒臣已與丞相商量過,隻要母妃,母妃你同意,就有辦法解這當下的死局!”


    “辦法,什麽辦法?”


    陳貴妃聽得秦毓承提到丞相周峪驀然多了一絲希望,可當她留意到秦毓承那無比難看的臉色心中又多了不好的預感。


    “母…母…妃,為了陳氏一門的榮光,為了這九五至尊之位,亦為了保全兒子。兒子不孝,請~請母妃為兒子代罪…”


    秦毓承咬緊了牙關跪於瑤華宮這冰冷刺骨的墨石地磚之上,同樣顫顫巍巍著雙手將一瓶裝有鴆毒的精致玉瓶送於了陳貴妃麵前。


    “你所謂的辦法就是逼死你的母親?”


    陳貴妃冷著目光看向依舊顫抖著身軀卻是不敢抬頭與自己對視的兒子,又再因著這一打擊痛心疾首更多了萬念俱灰之感。


    秦毓承自將這瓶鴆毒拿出了手便再不敢抬頭,他因著沉默多時的陳貴妃再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終是收住了眼淚。


    “母妃,是您教我的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要想在宮裏活下去就更得不擇手段。您不要怪兒子,要怪就怪老三和老五。是他們在從中作梗,是他們逼得我走投無路,是他們想要母妃你死!母妃,兒子發誓等到成為太子登上帝位那日,一定會將他們碎屍萬段,已告尉母妃你的在天之靈!”


    陳貴妃由秦毓承這決絕的語氣之中聽出了狠毒,她不禁愕然自己這二十多年來竟養出了一個為了保全自己不惜殺母的兒子來。


    “你這個逆子,滾,給我滾,本宮不想再看見你!”


    “兒臣告退!”


    秦毓承聞聲朝向陳貴妃於這堅硬的墨石地板上重重的磕了三下,甚至於響聲在這偌大的寢殿中都回響得格外清晰。他磕罷頭亦將原拿於手中的鴆毒放於了地上,而後不帶猶豫的起身應陳貴妃之言毅然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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