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皎皎、夜色愈濃,跳躍的燭火倒映在黃花梨木鏡台托起的銅鏡之中,照出了梳妝台前王灼兒帶有愁緒的麵容。


    她一頭烏黑細長的發絲披散於胸前,手裏拿著梳子卻是無心梳理,注意力全聚焦於自己已經鼓起的肚子想要歎氣卻是歎不出聲來。


    因為白日裏景徽帝最後的那一句話讓王灼兒意識自己腹中的孩子哪怕還沒有出生,已經入到了景徽帝的算計之中。


    盡管王灼兒很是清楚皇室鬥爭曆來也會隨著血脈的傳承而延續不斷。但是如今她的孩子被景徽帝看在了眼裏,卻是較本就殘酷的皇室爭鬥更多了危險。


    此時此刻,王灼兒因著不能保護自己的孩子遠離這些可怕的爭鬥而深覺無力。可伴隨著吱呀一陣推門聲的響起,她又是恢複了一如往常的平靜對著鏡子梳起頭來。


    ”今日去大佛寺上香可還順利?”


    進得屋來的秦懿承就這說話的功夫已然走至了坐於梳妝台前的王灼兒身後。他俯身將下巴搭在了王灼兒的一側肩頭,目光亦隨之看向了倒映出兩人臉貼臉的銅鏡之中。


    “嗯!”


    王灼兒簡短的一字回應,心中卻是不如回應得這般輕鬆。半晌,她方覺得自己這回應過於簡單了,又顯著心虛的繼續道。


    “希望佛祖能聽見我的祈求,保佑孩子平安健康。”


    “會的!”


    秦懿承說著銅鏡之中亦適時倒映出了其臉上篤定的神情。不過片刻,他又是顯著幾分突兀的再問道。


    “葉子呢,怎麽沒見到你這個小侍女?”


    王灼兒聽秦懿承問起了葉子也不覺得奇怪,畢竟葉子一個大活人是日日跟在她的身邊。因而,她平靜著神情就自己先前的安排淡淡的開口道。


    “安國公府昔日在城外有些田地,今日回來的時候正巧路過。我便讓她代我去拜訪原先府裏的老人家,順道清點看看那些田地還剩有多少。如此一來,她要在城外待上一陣子方回來!”


    秦懿承聽著王灼兒合情合理的解釋本不願作多想。隻是今日他因著一些事務纏身,沒能親自陪王灼兒一道去佛寺進香。這一回府就聽得護送王灼兒來回的侍衛稟報了一些似不太尋常的事,他又是忍不住的詢問道。


    “你不是一貫離不得那丫頭,突的讓她替你去辦事還要在外呆些時日,可能習慣?再者,我聽侍衛說回程途中見那丫頭臉色不太好,不知是不是身體有恙?”


    本就“做賊心虛”的王灼兒因著秦懿承的詢問愣了愣,心中亦多了幾分慌亂。


    她後知後覺這懿王府的府兵侍衛是秦懿承從葉城帶回來的,相比普通士兵的能力高出的不是零星半點。


    王灼兒不由得懊惱自己白日裏還是有那麽些大意,以致忽略了那隊護送自己去寺廟的侍衛。她聽出了秦懿承的話語中還沒有質疑的意思,可今日的事卻是容不得他有零星半點的質疑。


    王灼兒思緒飛轉,心想著未免解釋越多漏出破綻,還不如就此反客為主將問題推到秦懿承自個兒身上。因而她低垂下眼瞼,顯著有些不高興的回應起來。


    “殿下,您對葉子可是關心緊呢!”


    王灼兒刻意拈酸著語氣說出這麽一句話來,她適時轉過身對上已是發愣的秦懿承,又是一副看穿的模樣顯著委屈的繼續質問道。


    “我就知道,殿下這是覺得我有了身孕變醜了,開始嫌棄我了,還將主意都打到我的侍女頭上了…”


    秦懿承得見質問罷又是委屈得已紅了眼眶的王灼兒,較先前的愣愕更多了不解。他再一回顧自己先前說的一字一句也不覺得是哪個字眼有問題的。


    “不是,灼兒,你怎麽會這麽想呢?為夫斷不曾有你說的這般念頭…”


    “但凡富貴一點的人家,作妻子的有了身孕,不都是要給自己的夫君納個新人方才稱得上賢淑的。是我疏忽大意,失了作妻子的本分,以致要殿下這般拐彎抹角的來提醒我。若是殿下喜歡,明日我便著人將葉子給叫回來,再給殿下的房中納幾個新人,如此方不至於委屈了殿下…”


    原本還假裝著生氣的王灼兒,這一番話說完心裏也就真的不舒服起來。若秦懿承真如她說的這般想著三妻四妾,她會覺得難過。可若秦懿承不是她說的這般,她又是會因著愧疚開心不起來。


    因而此刻王灼兒已經有些後悔搬出這樣一個問題拋給秦懿承,甚至於不想再聽秦懿承的回應。奈何偏偏這個時候秦懿承又很是不合時宜的開了口。


    “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灼兒,我秦懿承此生有你足矣,斷不會…”


    “不可能,你在誆我!”


    王灼兒不帶猶豫的打斷了秦懿承還未說完的話。她顯著慌亂的別過頭已是不敢直視秦懿承那顯著深情款款的目光。


    “普通男子尚且想著齊人之福,更何況殿下你!再者就我所知,殿下你已娶妻的兄弟們,再不濟的家中也是有三四個貌美如花的小妾的。即便是皇帝陛下哪怕沒有三千佳麗,後宮妃嬪加起來也有十來人。所以…”


    “所以,我更加不會同他們一般!”


    秦懿承說話間已然將王灼兒整個人擁入了懷中,他垂眸留意著已是冒著眼淚的王灼兒又再道。


    “我想你曾聽過我母親的事。她為太傅之女,自幼隨父出入宮廷,與我父皇是一對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戀人。我父皇為太子時,她是太子妃。我父皇登基為帝,下的第一道聖旨就是冊封我母親為皇後的詔書。曾幾何時,世人亦曾稱頌過他們這對伉儷情深的帝後夫妻。可是隻有我見過母親在聽聞父皇冊封貴妃時的強顏歡笑,在白日裏笑待新人卻於深夜時的輾轉難眠,甚至在人前做著一個賢良淑德、不妒不嫉的皇後,卻又於寂寥無人時偷偷抹著眼淚。所以,當我見過母親在不知道多少個獨守空閨的夜晚所掉落的眼淚,我便於心中立下誓言定不會令自己深愛的女子如我母親這般傷心落淚!”


    王灼兒聽過秦懿承一番感觸良多的話,不由感慨自己也曾在青樓見過形形色色的男子,卻是第一次見到如秦懿承這般的。她更是為秦懿承話中的“深愛”二字顫抖,以至於不敢相信他前前後後說的這些話是真的。


    因而王灼兒濕潤著眼眶連帶吸著鼻子,卻是顯著難以置信的推開了秦懿承的懷抱。


    “殿下你不是一直同我演戲的,若說假戲真做有那麽幾分喜歡,姑且能令人信服。可若說深愛,哪裏來的這般深愛?再者,殿下你又愛我什麽呢?”


    “愛你的聰明善良、明辨是非、好打不平、恩怨分明、有原則有底線…”


    “我不是小孩子,不要拿這些好聽的話來搪塞我!”


    “唉,真是拿你沒辦法!”


    秦懿承見已是撅著嘴顯著不依不饒的王灼兒無奈的搖著頭,又牽起了她的手走至房間另一頭的書案。他於那書架之上拿下一個被束之高閣的長木匣子,再於這匣中拿出了一卷畫軸遞給了王灼兒。


    王灼兒盡管有些不解卻是在秦懿承的眼神示意下打開卷軸看起這幅畫來。當她得見這畫上笑靨如花的女子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了秦懿承。


    “這畫上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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