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皇帝睡眼惺忪地醒來,不由覺得有些尷尬。


    他環顧一圈,稍微鬆了口氣,還好內監們都低垂著頭,沒人看他。


    再掃視下大殿上奮筆疾書的一眾考生,他們也都各自低頭忙活著。


    皇帝長舒一口氣,離考試結束還有一個時辰,他為了打發時間,索性逐個觀察起殿內考生來。


    “胖了些……”


    “醜了些……”


    “看著年紀不小了。”


    “這位……看著有些墨水。”


    突然他眼前一亮,看見一眾考生中有一位氣定神閑、英俊瀟灑的人。


    他身子挺得端端正正,正在認真書寫考卷,眉宇間透著一股浩然之氣。


    “哦?!他叫什麽名字?”皇帝側頭問旁邊的主考官。


    主考官一臉誠惶誠恐,趕緊順著皇帝手指的方向瞅了一眼,然後低聲回道:


    “陛下,他叫趙四福,是會試的頭名。”


    皇帝微笑著點下頭,便繼續看別人去了。


    在同一個位置跪久了,讓誰誰也受不住,這些考生簡直是囧態百出。


    有人身子亂晃,感覺快暈倒了。


    有人呲牙咧嘴,渾身又酸又麻。


    有人為了不上茅廁飯水不沾,此刻肚子正餓得咕咕亂叫。


    “噗……”


    突然有位考生放了個屁。


    放屁聲雖不大,但還是不巧被幾人聽到,其中就有皇帝……


    那位考生嚇得立馬臉色發紫,胳膊肘也跟著哆嗦起來,暗戳戳地抬眼看了下皇帝。


    一顆恐慌的小心髒在胸膛裏蹦來蹦去,比鑼鼓點還急促。


    他以為自己要完蛋了。


    在朝堂上當眾放屁,這可是大不敬。


    這哥們心裏一慌,竟然尿了出來……寬大的衣袍上瞬間濕了一片。


    氣氛極度窒息。


    可他等了半天,卻遲遲未見有侍衛過來一把拎起他。


    這倒黴哥們再次悄悄抬眼,卻發現皇帝一臉平靜,仿佛剛剛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其實皇帝方才聽到,也看到了。


    但他懶得計較。


    ……


    黃昏時分,太陽眼見落山時,勤政殿內的鍾聲響了。


    殿試正式結束。


    一眾人要起身向皇帝行禮,恭送他離開。


    趙四福雙腿酸麻,試了好幾次才勉強扶著桌子站起來。


    哎,太難了。


    殿試結束後,趙四福總算鬆了一口氣,他從宮裏出來時,阿寶正在宮門外等他。


    見老爺出來,阿寶笑嘻嘻地接過他手中的考籃,然後攙著一瘸一拐的老爺回客棧去了。


    殿試結果隔日公布。


    禮部將考生的名次填榜後,皇帝於勤政殿舉行傳臚大典,然後當場宣布殿試結果。


    一眾考生肅立兩旁,神情嚴肅地靜待自己的結果。


    進士一般分三甲,一甲分狀元、榜眼和探花,賜進士及第;


    二甲若幹名,賜進士出身;


    三甲若幹名,賜同進士出身。


    在舉行一係列複雜的儀程後,皇帝親自宣讀一甲名單:


    “第一甲第一名:趙四福。”


    “第一甲第二名:馮家齊。”


    “第一甲第三名:何為之。”


    ……


    接下來趙四福的耳朵像是聾了一樣,啥也聽不進去了。


    他中了狀元。


    連中三元。


    朝廷這邊在宣讀榜單的同時,大金榜也已經蓋好印,並敲鑼打鼓地張貼到了宮門外。


    阿寶這次早早等在宮牆旁,金榜剛一張貼出來他就看到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差點暈倒,他老爺……竟然高中狀元。


    自己這是啥滔天的福氣,竟然混成了狀元郎的家丁。


    阿寶開心地直接大叫起來,周圍的人也在紛紛議論著三甲上的人名。


    按照儀程,接下來在朝廷安排下,要舉行跨馬遊街。


    宮廷奏樂隊走在最前麵,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兩名侍衛舉著一塊巨大牌匾,上麵用金色大字寫著:


    “狀元及第”。


    新鮮出爐的新科進士們身披紅綢,騎著高頭大馬從皇宮內依次出來,其中位列一甲的三位天之驕子走在最前麵,其他進士緊隨其後。


    此時街道兩側早已圍滿了人,人山人海、彩旗招展。


    沿街的住家、商戶都統統跑到大街上,爭先恐後要看看這些進士們長啥樣。


    阿寶守在宮門外,眼睜睜看著自家老爺從宮門出來,他身穿狀元紅袍,頭戴簪花狀元帽,整個人意氣風發,風光無限。


    “老爺……老爺……”


    阿寶奮力呼喊趙四福,奈何現場太吵,趙四福完全沒看到他。


    於是阿寶隻能再次隨著人潮往前湧去。


    “哇!狀元郎好俊啊!”


    “哎喲喲,沒想到這屆狀元是個才貌俱佳的美男子,不像上一屆……是個糟老頭子。”


    “啊啊啊,太愛了,他長得好白淨。”


    “哎喲,我看啊,在這一甲裏,就數狀元郎長得最好看,其他兩位嘛,差點意思。”


    “誰說的,探花長得也可以。”


    ……


    一眾花癡迷妹舉著捧花,在人群中激動地大聲尖叫。


    甚至還有一些瘋狂的姐姐,直接朝趙四福的馬上扔東西,有鮮花,還有新繡的荷包、手帕……


    更離譜的是,不知哪個不知廉恥的大妹子竟然扔了個大紅肚兜過去。


    還好掉落在地上,才避免了一場尷尬。


    阿寶拚命跟著大隊伍一直往前走,視線一直停留在趙四福身上不肯挪開。


    因為他隻要稍微一個不留神,就會被人流衝散到別處去。


    “老爺……老爺……我阿寶啊……”


    隻要在人群中逮到一點縫隙,阿寶就會趕緊抓住機會朝趙四福大喊。


    希望老爺能看到他。


    但這是不可能的。


    趙四福耳邊是震天響的鑼鼓聲,他除了朝兩旁的人傻笑外,基本聽不到旁人的說話聲。


    傻笑,此刻傻笑就對了。


    此次在一甲三位進士中,數趙四福最為年輕。


    榜眼馮家齊已有妻室,家裏長子都已經入了學堂。


    探花也是個年輕小夥,比趙四福年長兩歲,長得也是一表人材……當然比老四差一些。


    他參加會試前不久剛成了親,據說娶的是當地府尹大人的閨女。


    所以一甲裏的黃金單身漢,隻有趙四福一人。


    哎喲喲,看來到時還不知道要被多少大妹子瘋搶呢。


    ……


    遊街完畢後,一眾新科進士將會赴禮部享用瓊林宴,由皇帝親自招待。


    再接下來就是去國子監拜謁聖人,並由工部將他們的大名刻於石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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