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安靜得讓人窒息。


    趙綺嫣見她娘情緒稍微穩定了些,便試探著用小胖手觸碰李小雲的嘴唇,嬌聲說:


    “娘親~七(吃)飯飯”


    李小雲方才因激動出了一身冷汗,此時見閨女安慰自己,也慢慢冷靜下來,眼睛掃一圈後柔聲說:


    “都吃飯吧,再不吃涼了。”


    趙大福仍舊一臉疑惑地盯著他娘,順便向他爹投去一個好奇的小眼神。


    趙栓子抬碗悶了口蛋花湯,略帶沙啞地說:


    “你們那個姑姑……她那個不爭氣的兒子啊……除夕夜作惡打傷了人,現在被押在縣衙牢房裏。


    她……咳咳……想找咱借錢把那混賬小子贖出來……”


    靠!什麽玩意都是。


    趙大福作為家裏老大,對那些醃臢的陳年舊事多少知道一些。


    在他小時候,老趙家幾乎沒有一天不雞飛狗跳,除了打架就是吵鬧。


    趁他爹不在家,奶奶和小姑合起夥來偷偷欺負他娘的情景曆曆在目。


    當時弟弟們還小不懂事,每次家裏“婆婆小姑媳婦”大戰時,他隻能一個人怯生生拿把苕帚護著他娘。


    可是小屁孩能有多大力氣,他姑一把薅過來就撂地上,順帶還能踢上一腳。


    最後不但沒保護成他娘,反倒讓李小雲更擔心了。


    再後來他就隻能躲一旁觀戰,哭唧唧看著他娘被奶奶和姑姑輪番暴揍……


    孤獨、弱小、無助、可憐。


    ……


    李小雲沒吃幾口就撂下筷子,咬牙衝趙栓子大喊:


    “不許借!一文也不行!”


    她太氣了。


    以前那些不堪回首的窩囊回憶……就這麽被一封信重啟了。


    趙栓子的妹妹,名叫趙大花。


    兄妹倆相差七歲,趙大花很會撒嬌,又懂得如何哄人開心,所以從小在家很受寵愛。


    一整個被寵壞了。


    她整天隻知道好吃懶做,沒事就琢磨穿衣、打扮、撩漢子。


    趙栓子的娘……老秦氏手底下就這麽一個嬌嬌閨女,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誰要敢說她閨女不好,她就直接潑婦上身,和人家硬剛。


    李小雲嫁過來前,隻是隱約聽媒婆聊起,說老趙家的管家婆不太好相處,尤其是家裏那個閨女……脾氣不咋好。


    當時她戀愛腦附體,一心隻想嫁過去,壓根兒就沒把這些頗有深意的話當回事。


    心想隻要她賢惠懂事、尊老愛幼,以後肯定會相處好的。


    畢竟再怎麽說都是一家人。


    然而……現實教她做人。


    這娘倆遠比她想象中難搞……簡直特麽的就是奇葩。


    李小雲剛過門時,大家明麵上都客客氣氣,看不出有啥不對。


    甚至趙大花還主動幫李小雲洗衣服。


    就當李小雲覺得這娘倆其實……還不錯……的時候,“福報”立馬來了……


    全家靠趙栓子養活,為維持生計,他婚後半個多月就出去打零工了。


    幾乎一夜之間,那惡毒娘倆……不裝了。


    “這堆髒衣服拿去洗幹淨,我閨女的底褲多搓幾遍!”


    “哎……你啥時候做飯,我和娘肚子餓了!”


    “把新床讓出來給你妹睡,你睡地上!”


    “哎喲喂,嫂子……你陪嫁的這幾身新衣服我就……不客氣了哦。”


    “你就是老趙家娶來的老媽子,還真把自己當主人了?麻煩照照鏡子好嗎?!”


    “以後我和你妹的衣食住行,都由你伺候。”


    ……


    自己一夜之間從天堂掉到地獄,李小雲覺得天都塌了。


    而這一切轉變正發生在相公離家後,婆婆和小姑子這倆戲精……太會演了!


    李小雲心裏難受,便偷跑出去找鄰居聊天。


    鄰居們看她可憐,便把實話都和她說了……這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


    原來趙家這娘倆……飛揚跋扈在村裏可是出了名的,簡直又窮又作,和賢惠一點都不沾邊。


    當年老趙頭其實不是病死的,而是讓她倆活活氣死的。


    說是當年趙老爹厚著臉皮東借西借,好不容易湊出春播的種子錢,沒想到讓趙大花偷去買燒雞吃。


    老秦氏不僅不罵閨女,反倒嫌棄起趙老爹來,罵他沒本事,連老婆孩子都養不起……


    這擱誰誰不氣?老頭氣得當場吐血,轉天就涼了。


    等可憐的趙栓子火急火燎從外地趕回來時,老頭都入土為安了。


    哎,老趙家攤上這倆敗家娘們,日子能過好才怪!


    李小雲越聽越鬱悶,之後便不再找鄰居聊天,心裏還妄想著能靠自己感化她們。


    俗話說,人善被人欺。


    更惡劣的事還在後麵呢。


    等趙大花到了出嫁年紀,整天打扮得花裏胡哨,一心隻想攀高枝兒。


    別說……還真有特麽瞎了眼的,那人便是隔壁村的土財主錢八斤。


    王八配綠豆,誰也不欠誰。


    趙大花是個敗家娘們,那錢八斤也不是善茬。


    雖說他滿臉麻子、年紀大,但勝在家境富裕,不管誰嫁過去也可保一輩子衣食無憂。


    不過美中略有不足。


    錢家前前後後娶了三房老婆,但都不長命,不是病死就是橫死。


    哎呀,反正蹊蹺得很。


    附近的人都傳……錢八斤克妻。


    因為這些流言蜚語,十裏八鄉眼巴巴等著上位的姑娘都犯了怵,哪怕一開始奔著錢去的丫頭們也哭著喊著不幹了。


    媒婆們……便漸漸不再上門。


    錢八斤為了娶妻也夠拚的,他放出話來……隻要願嫁的,送一套大宅子。


    這趙大花不得拚命往上貼?!


    再加上她長得不算醜,一來二去倆人就勾搭上了。


    可克妻這事……


    老秦氏和趙大花不知找了個啥算命先生,說錢八斤這個煞……能破。


    隻要破了便可保以後的妻子平安無虞。


    至於怎麽破?那個操蛋老神棍說錢八斤陽宅不穩,需要找個男嬰祭天。


    而且最好是他妻子娘家那邊的娃……


    母女倆相視一笑,男娃嘛……咳咳……老趙家不缺。


    老秦氏這個臭婆娘為了閨女能攀上有錢的主兒,竟肯狠心犧牲自己的親孫兒……


    這屬實喪心病狂了!


    當時老三剛出生沒倆月,正符合老神棍的要求。


    趙大花三番五次賊兮兮地偷娃,她娘還在一旁給她打掩護。


    李小雲開始隻是覺得她們稀罕孩子,單純想親近親近,但後麵越發覺得不對勁。


    直到有天半夜,趙大花鬼鬼祟祟摸進嫂子臥房,抱起小嬰兒就跑……


    這被早就躲一旁暗中觀察的李小雲抓了個現行。


    更可氣的是,趙大花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直接攤牌了……


    李小雲驚恐萬分,一時之間覺得天昏地暗。


    本以為小姑子是想賣孩子……誰承想……她是要他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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