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亭源的話很好地打斷了陸梨阮的焦躁。


    她找了塊兒幹淨的地方盤腿坐下,手撐著下巴,在屋子裏麵巡視著。


    這屋子裏麵東西太雜亂了。陸梨阮眼睜睜看著幾隻蟑螂,排著隊消失在了一堆破爛兒衣服裏。


    “哎——”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你覺得會是什麽啊?”陸梨阮問廖亭源。


    “這個我還真幫不上忙。”廖亭源站在她身邊,帶著點兒笑意,把她炸毛的丸子頭當球兒似的拍了幾下。


    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你怎麽事不關己的?”陸梨阮捂住自己的腦袋,哀怨地追問。


    “你說,我要是沒選對,就像你說,惹了這空間警惕了,它就來對付我們……”


    陸梨阮“嘖”了一聲:“怎麽越說,越覺得這個空間是活著的了?”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活著吧,感染源,算是它們的心髒?當有人尋找它們的心髒。並且嚐試著攻擊,它們自然會反擊的。”廖亭源把手放在自己胸口,模擬心髒跳動的頻率,拍了幾下。


    “三次?”陸梨阮質疑道:“這個次數準確嗎?別是大概吧?”


    “……”廖亭源抿了抿唇。


    “我靠!真是大概啊?”陸梨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也……不算,形成有攻擊性空間的感染源,本來就不算多見,所以樣本數據就比較少。而且每個空間的攻擊方式都不一樣,我們前幾天晚上,也是被攻擊了,所以這……有些難分辨。”廖亭源都覺得自己像是在狡辯了。


    看著陸梨阮充滿探知欲的眼睛,他抬起手,擋在陸梨阮臉前:“所以……差不多是三次吧。”


    “你們單位,到底有沒有靠譜的人?”陸梨阮發出疑問。


    然後見廖亭源忽然抿著唇,露出一抹笑意來,他輕飄飄地在陸梨阮鼻尖兒上點了一下,語氣平淡自如地說道:“我啊。”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啊啊啊啊啊!”陸梨阮蹦起來,企圖去擰廖亭源的臉,被廖亭源動作非常敏捷地躲開了。


    他閃身後退一步,將小炮彈一樣衝到麵前的陸梨阮按住。


    “噗嗤——”廖亭源從來沒覺得,逗別人是一件這麽開心的事情。


    可以開心到樂此不疲。


    “你說我要是把所有看到的東西,全都拿起來一便,瞎貓碰死耗子,為什麽不行啊?”陸梨阮歎了口氣。


    “就是不行。”廖亭源搖搖頭:“精神力是你與空間之間的聯係,你能感知到空間的存在,空間同樣也能感知到你……怎麽說呢,比較唯心主義?”


    廖亭源轉頭來確認一下,陸梨阮是不是明白“唯心主義”是什麽意思。


    陸梨阮:……


    大概……大概能明白吧。


    她用眼神,略虛地回答了廖亭源。


    廖亭源就當她是明白的。


    “你抱著去尋找感染源的心思,去試探,空間是感受得到的。”


    “啊?那我在心裏麵念叨著:我沒有,我沒找哦。或者我現在就……就碰這個椅子!”


    陸梨阮把手搭在椅子上。


    “我在心裏麵念叨:我要找感染源咯,這個椅子是不是呢?這個椅子是不是感染源呢?我要拿咯!它會不會有什麽反應。”


    廖亭源搖搖頭:“你騙不了它,就算你努力想在心中變換一種想法也沒有用的。”廖亭源虛指了一下陸梨阮的心口:“空間的能力並不是讀心術。”


    “可能感覺是它能知道你心中所想,但它和你連接的,隻有精神力,所有說,它還是通過精神力來判斷的,和你怎麽想的,怎麽騙的,關係都不大。”


    陸梨阮長長地歎了口氣:“好難搞啊……我說它難搞,它不會聽見了吧?”


    廖亭源也歎了口氣:“都說了,別把它當成活的啊。”


    陸梨阮打消了將屋子裏所有東西都摸一遍的念頭。


    剛才兩個人誰都沒往衛生間去,因為不用進去,那味道就已經飄散出來了。


    陸梨阮非常不解,到底是為什麽,家裏麵的衛生間,能做到和外麵公廁的味道一樣可怕啊?


    現在還是夏天,溫度高,光是走在門口,就能聽到裏麵嗡嗡飛蟲蒼蠅的聲音了。


    陸梨阮剛往前走幾步,差點被飛過來的蒼蠅撞在臉上,慌忙退後兩步。


    “怎麽能這麽髒啊?”陸梨阮走到一旁,吐出憋著的一口氣兒。


    卻見廖亭源的臉色很嚴肅。


    “怎……怎麽了?”陸梨阮每次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之後都不會有啥好事兒。


    “衛生間就算是再髒,也不應該是這個味道吧?”


    他一句話讓陸梨阮更想吐了:“衛生間還分什麽味兒的?你別研究這個啊!”


    陸梨阮覺得廖亭源的潔癖真是一陣一陣發作,他居然敢聞裏麵的味道!


    “我是說……”廖亭源看著陸梨阮一副看髒東西的樣子看著自己,也往後退開一步。


    “我是說,裏麵像有些,腐臭的味道,那種味道,和普通的髒臭味是不一樣的。”


    陸梨阮一愣。


    忍著惡心,陸梨阮嚐試著,往前邁了一步,小小呼吸了一口。


    “yue——”


    陸梨阮實在沒忍住,幹噦了一下。


    然後這一下,讓一些腦子裏麵,非常不好的記憶,複蘇了。


    “這個味道,我怎麽聞著有點兒像……”陸梨阮不敢確定,轉過頭去和廖亭源確認。


    “像我在走廊聞到的味道的,稀釋版?”陸梨阮把剩下的話說完。


    大腦好像有一種自我保護的機製,實在是太難以接受的事情,或者經曆過的重大創傷,腦子會下意識地讓它淡忘下來。


    陸梨阮進屋的時候,隻覺得衛生間味道很難聞,但都沒有和那種味道聯係在一起。


    現在被廖亭源一說,這才感覺到……確實是有點相似的。


    隻不過沒有走廊裏麵的味道那麽濃烈。


    “衛生間裏麵……不會有什麽東西爛在裏麵了吧?”陸梨阮心說,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這屋子這麽小,但真是處處是“驚喜”,都能在這裏玩一出密室逃脫了!


    “我去看看。”


    廖亭源的聲音裏也充滿了無奈,他也覺得夠夠的了。


    社畜的堅忍用到現在,也快要告罄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陸梨阮抓住他的胳膊:“不能總隻惡心你一個人啊……”


    這屋子裏麵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要不我自己去也行。”陸梨阮本意是關心廖亭源,廖亭源為了他著想,已經自己麵對很多次衝擊了。


    本來是好心的話,但被廖亭源看過來的時候,陸梨阮不知道怎麽的,突然臉上有些發熱地,不自覺地補充了一句:“總惡心你一個人,明天給你惡心的做不了飯了怎麽辦?”


    “哦。”廖亭源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那你明天想吃什麽?”


    陸梨阮:?


    “你別真的在這個時候說這個啊!不然明天我真吃不下去了!”陸梨阮崩潰道。


    熟了之後,她發現廖亭源這人是有種平平淡淡的惡趣味在身上的!


    不熟的時候根本感覺不到,熟了之後感覺到的時候,有時候也反應不過來。


    因為這人惡趣味的時候,依然溫溫和和的,情緒穩定得可怕。


    “行,那……去看看?”


    廖亭源也不跟她糾纏,笑眯眯地對她伸出手。


    陸梨阮拉住,還是有幾分忐忑地跟著他往前走去。


    廖亭源的手冰冷,但這種冰冷卻意外地給陸梨阮無比的安全感,陸梨阮自己都不知道,多久沒有感受過這麽可靠而溫和的安全感了。


    衛生間很小。


    其實站在門口,就能看清楚裏麵的構造。


    就是很普通的衛生間,離門最近的地方,是洗手池。


    上麵有一個非常髒,不知道都有什麽汙漬的鏡子。


    再往裏,放了一個老舊的洗衣機……


    陸梨阮不知道這洗衣機,究竟還能不能用。


    排水管兒已經黑得看不出來原來的顏色了。


    裏麵是馬桶。


    然後再往裏麵,放了髒衣架子和幾個……盆之類的東西。


    因為前麵有東西擋著,所以看不清楚。


    一眼看過去,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裏發出的味道。


    這衛生間,小到兩個人一起往裏進的時候,就顯得十分擁擠。


    陸梨阮不得不把半邊身子,貼在廖亭源背後,這樣他們兩個才能並排著走。


    她從廖亭源肩膀旁邊探出頭去,試圖用聞嗅的方式,找出這味道的源頭在哪兒。


    結果又是一陣幹噦。


    廖亭源回頭看她一眼,陸梨阮拍拍他的後背,跟他保證:“放心,絕對不會吐你身上的!”


    廖亭源:……


    兩個人走進去,衛生間的燈光閃了閃,那股子味道更加明顯了。


    水池子裏麵沒有東西,周圍凝固了一圈兒,像是鏽漬的東西,看起來十分埋汰……


    陸梨阮小心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又非常體貼地,扯了扯廖亭源的衣服,防止擦蹭到。


    再往裏走,洗衣機上麵積了一層厚厚的汙漬。


    陸梨阮先廖亭源一步,“啪”的一下,將洗衣機的蓋子推開。


    一鼓作氣,探頭往裏麵看去。


    裏麵沒有水,但裏麵塞了幾件,不知道是誰的,應該是準備要洗的衣服。


    甩幹桶那邊也沒有東西,味道應該,也不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陸梨阮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努力分辨著。


    剩下的地方,馬桶……


    馬桶蓋兒是掀開的,裏麵……陸梨阮就不想形容了,實在是連第二眼都看不下去。


    感覺看一眼,都要滋生很多的細菌。


    那就隻剩下一個地方了。


    廖亭源拿起一旁的一個衣架,將馬桶蓋子合上,能更方便,看清擋在裏麵的景象。


    外麵兩個盆,裏麵沒有裝東西。架子上麵,也隻擺了一些簡單的洗漱用品。


    陸梨阮踮起腳尖兒,往被馬桶擋住的最裏麵看去,那裏麵好像……還放著一個盆?


    “我上去看一下!”陸梨阮找了下角度。


    從旁邊架子那邊,看不太方便,陸梨阮自告奮勇,在廖亭源的攙扶下,踩上了合上的馬桶蓋兒,又往水箱的上麵踩了一腳。


    站到高處,往下俯看。


    “我靠,好滑!”


    陸梨阮腳下一趔趄,幸好廖亭源扶得非常謹慎,幾乎是一下,便圈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固定得穩穩當當的。


    剛才踩空的一瞬間,陸梨阮心也忽悠晃了一下。


    不止是因為踩空,還是因為,看到的東西。


    裏邊兒有個盆兒。


    “盆裏好像好像是血水……”陸梨阮沒太看清楚。


    因為那盆水的顏色,已經變成了醬紅色。


    不知道放了多久,水麵上,已經長出一些類似黴斑的東西,肉眼可見,感覺那盆水都非常粘稠起來。


    裏麵泡著的東西,也不知道是毛巾還是衣服,總之一團兒,也都已經變了顏色。


    那股味道,在從那個縫隙中,直衝陸梨阮的天靈蓋。


    就是這兒了!


    那讓人難以忍受的味道,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


    這個位置十分的狹小,感覺是有人故意,把那盆東西往裏邊塞的。


    現在想要扒拉出來,也不太容易。


    關鍵是,這怎麽扒拉出來呀?


    陸梨阮無法想象,把這盆髒東西,從那個縫隙裏麵用手拽出來。


    那個盆現在,上麵也已經黏糊糊的……


    “咋辦啊?”


    陸梨阮攤了攤手,讓開位置讓廖亭源也上來看看。


    就見廖亭源思索了一下,然後蹲在馬桶蓋兒上。


    陸梨阮怕他摔下去,也學著他剛才的樣子,站在他身後,拿手環住他。


    讓他抵靠在自己的肩上。


    就見廖亭源把手向下伸,那股子味道,一下子就更濃烈了起來。


    然後陸梨阮看見他,拿著手裏的衣架,把盆子裏麵的一樣東西勾了起來。


    那是一件兒衣服,已經被那盆水,泡得完全變了顏色。


    陸梨阮甚至看見,上麵還出現了拉絲狀態……


    廖亭源把那東西舉的遠了點兒,跟陸梨阮說道:“再幫我拿個衣架過來。”


    陸梨阮跑到架子那兒,又拿了一個衣架遞給廖亭源。


    廖亭源小心地,用兩個衣架,將那件衣服展開來。


    雖然整件衣服已經變色了,但是依然能看出來,上麵有沒有經過搓洗的汙漬。


    看顏色,應該是血。


    而且那血的位置在胳膊上,陸梨阮自己也拿個衣架,往前捅了捅。


    這件衣服,像是誰拿來擦……自己身上的血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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