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梨阮被他一連串的問句弄得發懵。


    原本以為他是在轉移話題,可對上他那雙專注純真的眼眸,頓時語塞。


    說什麽胡話呢?


    陸梨阮眨眨眼,覺得自己這輩子沒聽過這麽離譜的問題。


    她被問得手足無措的,年齡上居高臨下的那點兒優勢感,頓時落花流水。


    一段關係中,無論是誰大,年齡上年長的那個,總是莫名又理所當然地帶點優勢感的。


    好像對方比自己小,自己就可以作為掌控的一方的。


    陸梨阮也不例外。


    尤其,她還以靳樹禾的家屬自居,可總歸有破解之法。


    比如現在,靳樹禾自己都不知道,他隻是這麽做了。


    這怎麽回答?


    陸梨阮臉上發熱,想掙開他又沒舍得。


    他滿心滿意地看著人時,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拒絕。


    “梨阮姐?”


    又在催了。


    “我怎麽知道……”


    陸梨阮捏著他的臉,把他推得遠一點,聲音沒底氣。


    “嗯?”


    “我也沒交過男朋友,為什麽要我來提要求,不應該你自己琢磨嗎?想偷懶?”


    陸梨阮故作有底氣:“偷懶可不是好習慣哦~”


    然後看見這孩子眼睛一亮。


    “梨阮姐……沒有交過男朋友嗎?”他眨巴著眼睛,重複問了一句:“那有沒有喜歡過別人呀……”


    陸梨阮擰起眉:“怎麽?你問這麽多做什麽?”


    靳樹禾不顧陸梨阮的推拒,小心翼翼地又往前湊了湊:“我隻喜歡梨阮姐,我第一次……喜歡別人,第一次做人男朋友,我怕我做不好,做的不如別人好。”


    陸梨阮莫名其妙,這怎麽還……比上了?


    虛空打靶?


    小孩子就是幼稚!


    “哪兒來的別人?”陸梨阮勾勾嘴角:“年紀不大,想得挺多。”


    “我要做最好的那個,我這麽喜歡梨阮姐,沒有人能比得過我!誰都沒有我喜歡梨阮姐……”他重複道,神色堅定。


    “好好好,沒有別人,別瞎比較了!”陸梨阮唇角的笑意壓不住,沒有人聽到這種可愛的話會不開心的。


    陸梨阮當然開心。


    “如果有別人喜歡我,你怎麽辦?”陸梨阮忍不住逗他。


    誰知道靳樹禾竟然真的認真思考起來了。


    “我要讓他知道,我和梨阮姐的感情,不是他能比得了的……我會一直一直喜歡著梨阮姐,永遠不會給別人超過我的機會,梨阮姐心裏最重要的,一定是我。”


    他突如其來的鄭重,讓陸梨阮莫名好笑又感動。


    “行了,沒有別人。”陸梨阮摸摸他的頭,他現在胸口的刀口還靠止痛泵鎮著,說話的聲音不能太大。


    所以總是帶著點兒柔柔的氣音,聽起來就更可憐可愛了。


    “梨阮姐這麽好,有別人很正常,但梨阮姐隻要記著,我現在……已經是你男朋友了,你……你不能對別人好。”


    靳樹禾最豁得出去的話已經說完了,現在有股子破罐子破摔,什麽都敢從嘴裏說出來的勁頭。


    “至少……不能對別人比對我好!”上一句話說完,靳樹禾自覺好像有點太霸道了,怕不招人喜歡,又小聲補充了一句。


    “我怎麽能對別人比對你還好?”這話陸梨阮說的毫不心虛。


    這些年,沒有誰比靳樹禾還讓自己更上心,這是陸梨阮能肯定的。


    她像是栽樹的,隻不過,也沒想過這棵樹會長得這麽好。


    我教育得好啦~我可真是個大教育家!陸梨阮暗自表揚了自己一句。


    “我還能陪誰長大?我還能給誰去開家長會?”陸梨阮半真半假地逗他。


    想起曾經的時光,靳樹禾自己臉上掛不住了,他現在回憶起那時候,他單純作為梨阮姐弟弟時,做的一些事情,更加難為情。


    “梨阮姐,你別……”


    “喲!還聽不得了?怎麽,覺得自己長大了?不承認我是你家長了?”陸梨阮樂了,她現在發現,讓靳樹禾害臊這件事兒,實在是非常,非常好玩兒。


    “不是,我沒有。”


    “別覺得不好意思嘛~”陸梨阮認真地對他說:“我們做戀人之前,就已經是家人了……雖然,雖然聽著有點奇怪,但小禾,你已經是我生命中,最不能缺少的一部分,無論是作為什麽關係。”


    “你自信一點兒,別看清自己,你對我來說,特別,特別重要,所以,你要一直在我的身邊,記住了嗎?”


    靳樹禾暈暈乎乎,他在聽到梨阮姐說,他是最重要的,就已經陷入不可估量的喜悅中。


    這是他原來,做夢都不敢想的。


    無數次,他幻想梨阮姐以後有了自己的生活,而自己,隻能又一次像拖油瓶一樣,慢慢地退出梨阮姐的生活。


    等他的錢還完了,是不是和梨阮姐之間,就更加沒有牽絆了?每個月算著賬的時候,靳樹禾都不禁問自己一次。


    好煎熬啊。


    可這次沒有!


    他是重要的,他要作為最重要的部分,梨阮姐生命最重要的部分!


    他簡直無法形容,這種喜悅是什麽樣子的,根本就無法比擬,他要被幸福砸暈了!


    “好。”


    他慌慌張張地點點頭。


    “梨阮姐……”


    “嗯?”


    “你能,抱我一下嗎?我現在覺得,有點像做夢。”


    陸梨阮:……


    “你在撒嬌嗎?”


    “可以嗎?”靳樹禾抬眼,抿了抿唇,一副有些恃寵而驕的樣子。


    確認了自己在梨阮姐心中的位置後,他就敢稍微放肆一點了。


    “可以。”


    陸梨阮往前挪了挪。


    “你別動,你現在還是豌豆公主,嬌貴死了。”陸梨阮製止了他想挪動的趨勢。


    靳樹禾定在原處,也不知道是因為梨阮姐同意抱抱他,還是因為被叫做公主,總之他現在耳朵根都熱得冒火。


    陸梨阮攬著他的肩膀,一點點,試探著靠了過去。


    讓開他胸口的傷,隻把頭搭在他的頸側,兩個人第一次,這麽擁抱,因為特別小心,所以顯得格外耳鬢廝磨。


    一個擁抱被拉得很長,長到兩個人誰也不說話了。


    “好了嗎,豌豆公主……”陸梨阮輕咳一聲,企圖用玩笑,來化解過分親昵曖昧的氛圍。


    “再抱一下。”


    耳邊的聲音低低的,靳樹禾十幾歲的時候,聲音比現在更清亮單薄些。


    現在他聲線有點低而磁,柔柔地落在耳畔,讓人無法忽視,他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孩子了,已經長成了一個男人。


    靳樹禾沒有滯留針的那隻手,輕輕地搭在陸梨阮的背上,不敢用力。


    “現在好了嗎?已經好久了。”陸梨阮為了不壓到他,弓著身子都有點累了。


    “嗯。”


    “那我鬆開咯~”


    “哦。”


    兩個人在這樣的對話中,卻誰也沒有先鬆開手。


    像兩個因為心愛的玩具,而彼此對峙拉扯的幼稚小孩。


    直到“哢噠”一聲,猝不及防地門開了。


    “哎呦!對不起對不起!我忘敲門兒了!”護工大姐拎著兩袋子東西,從外麵走了進來。


    她應陸梨阮的要求,去買住院兩周左右,其餘需要都東西,什麽塑料拖鞋啊,新的毛巾,一次性單子啊……


    一進門就看倆人摟上了。


    大姐是又覺得對不起又擔心:“姑娘啊,你別……別壓著他傷口了!”


    陸梨阮已經收回手了,她看著大姐的臉,總覺得大姐臉上寫著沒說出口的話:“急啥啊,你倆就差這一會兒啊?”


    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正巧趕上護士晚上查房,看門兒開著,直接就進來了,聽見大姐的話。


    接口囑咐道:“病人傷口可不要壓著啊!盡量少讓病人移動,要靜養!別急著動彈!”


    雖然護士的話,都是正常的叮囑。


    可在這個時候……怎麽聽都覺得,好像有什麽特殊的含義。


    畢竟人心不對勁兒,聽什麽都不對勁兒,陸梨阮臉都要塞進被子了。


    靳樹禾個垂著頭,兩個人甚至不敢轉頭去看一眼。


    護士忙得很,過來看了眼靳樹禾的情況,用體溫槍量了下體溫,沒有異樣,就轉身出去了。


    大姐幹活十分麻利,已經把新毛巾用開水燙好了,此時正擰出來晾上。


    察覺到兩個人的不自在,“嘖”了一聲:“感情好多好的事兒啊,害啥臊!”


    陸梨阮:……


    別說了,越說我越想逃。


    “姑娘,你晚上回去也行,我在這兒看著!”護工大姐是個很健談,做事很利索的阿姨。


    陸梨阮給的價格高,也沒有什麽刁難人的要求,被照顧的孩子也不像有的病人那樣不好照顧,阿姨很滿意這份工作,幹起來也實誠。


    “梨阮姐,你回去吧,在這兒休息不好。”靳樹禾也點點頭。


    陸梨阮心說:你看著我的樣子可不像你嘴上說的。


    感覺我現在走,你能在被窩裏多愁善感地哭出來。


    陸梨阮這的確是冤枉了靳樹禾,他隻是,眼睛和心不受大腦的控製罷了。


    “沒事兒,我回去也沒事做。”陸梨阮擺擺手。


    這間病房一直沒有另外的病人住進來,陸梨阮也能在床上休息一下。


    護工大姐租了個陪護折疊床,也還算安穩。


    靳樹禾的狀況不用人不錯眼睛地盯著,晚上病房裏是可以關燈的。


    因為有護工大姐在,靳樹禾隻能暗搓搓地看著陸梨阮。


    臨關燈之前,他還扭著頭,看著陸梨阮的樣子帶著依戀,陸梨阮被他看得又好笑又莫名。


    怎麽我談個戀愛,搞得像是早戀似的呢?還要背著人?


    陸梨阮上學的時候沒有早戀過,現在倒是體驗了一二。


    果然,是和小孩兒談戀愛……


    陸梨阮其實剛才也覺得被打斷了,好像有話沒有說完,有事沒有做完似的,心裏麵癢癢的,尤其是被靳樹禾黏黏糊糊地盯著後。


    睜著眼睛在床上翻了個身,陸梨阮背著身玩了會兒手機。


    聽到靳樹禾輕輕咳嗽的聲音。


    “怎麽了!難受嗎?”


    護工大姐很警惕,急忙詢問。


    “沒事兒……”


    然後屋子裏又歸為安靜,陸梨阮知道靳樹禾也沒睡著。


    陸梨阮猶豫了一下,按滅了手機,故作鎮定地起身,往外走去。


    然後路過靳樹禾的床。


    果然看到他睜著眼睛,正往自己這邊瞟。


    陸梨阮瞥了一眼大姐那邊,大姐行軍床很低,看不到這邊。


    然後猛地拉過靳樹禾沒紮針的那隻手,在他手心裏親了一下,再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走,推門出去,假裝去衛生間。


    路上陸梨阮自己忍不住笑起來:笑死,真是不做賊也心虛。


    手裏攥著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陸梨阮站在衛生間門口打開,靳樹禾發來信息:“梨阮姐怎麽親我一下就走了?”


    “嗯,晚安吻。”


    陸梨阮靠在牆上,借著護士站的光亮,回複消息。


    醫院病房走廊實在是有些陰森了,但陸梨阮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應該也挺陰森的。


    空無一人的走廊上,自己像個神經病一樣,盯著手機傻樂。


    但陸梨阮又管不住自己,原本以為靳樹禾想起來後,自己會覺得尷尬,會覺得無所適從,但預想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陸梨阮覺得,大概是自己早就默認和靳樹禾繼續生活在一起,是正常而理所當然的事情吧。


    “隻有梨阮姐給我的晚安吻嗎?”


    靳樹禾當麵兒是絕對說不出這話來的,但在手機裏,他勉強打得出來。


    “誰讓你動不了呢~”


    “梨阮姐……”


    “躺著吧你,趕緊睡!”


    陸梨阮唾棄自己的幼稚,覺得自己明明不是這種性格!


    然後繼續歸結為:啊!跟小孩子談戀愛,整個人都變得幼稚了呢!


    陸梨阮本來想著在醫院陪著他的,但過了兩天,隔壁床來病人了。


    陸梨阮不是會給自己委屈受的性格,反正靳樹禾生命力旺盛的很,也的確不會再有什麽意外了。


    她就把靳樹禾丟給護工大姐,自己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前幾天情緒上頭還有些舍不得,現在陸梨阮則心安理得的,拍了拍靳樹禾的臉蛋兒:“早點回家哦~”


    “拜拜~”


    完全無視身後,靳樹禾小狗看主人一樣不舍的視線。


    呂純再來看他的時候,似笑非笑道:“喲,小陸又不在啊?”


    靳樹禾:……


    ——


    好會偷偷早戀的一對兒(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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