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有啊,怎麽了?”陸梨阮輕咳一聲,故作淡定地拋了一句出去。


    她比靳樹禾大不少呢,自然……肯定也更能沉住氣吧!


    如果他有昨天晚上的記憶,那肯定會露出馬腳的。


    陸梨阮腦筋這一瞬間緊急轉彎,都快在神經彎道上漂移了。


    然後她聽見電話裏傳來一聲輕輕的吐息:“啊,那,那就好,我還以為我耍酒瘋了呢。”


    陸梨阮:?


    真不記得了?


    “哈哈哈,你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記得的了?”陸梨阮幹笑兩聲,追問了句。


    “就,就記得副隊和文哥兩個人,送我回家,然後……然後就記不清楚了。”靳樹禾聽梨阮姐的聲音和往常沒什麽區別,懸著的心稍微放下了點兒。


    雖然那種悵然若失,好像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的感覺依然存在,但靳樹禾也的確是沒想過,昨天晚上他斷片兒的那一會兒功夫,竟然發生了那麽多事!


    “嗯。”


    “真的沒給梨阮姐添麻煩吧?”靳樹禾小心翼翼地再次確認。


    “怎麽沒添麻煩,你自己一點兒勁沒有,我跟老牛似的把你扶床上去的!”陸梨阮聲音活泛起來。


    今天早上她五點多,毫無征兆地猛地睜開眼,平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


    心亂如麻。


    該怎麽麵對靳樹禾。


    昨天晚上的事情,實在是衝動為之,即使陸梨阮心中並沒有後悔,可此刻也覺得窘迫,她不擅長麵對關係的轉換。


    尤其是……和靳樹禾之間的,怎麽就突然變了樣呢?


    於是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出門的時候腳尖兒都是踮著的,生怕在出家門之前,被靳樹禾抓住。


    沒想到,靳樹禾居然不記得了!陸梨阮一瞬間覺得自己筋骨都鬆了……


    在她和靳樹禾的關係中,陸梨阮總是占據主導地位,掌握控製權的那個。


    所以昨天聽到靳樹禾說怕她時,陸梨阮驚訝了一瞬,隨即又覺得,能理解這孩子的想法。


    而今天陸梨阮如此忐忑的原因,很大一部分也來自於,她的這種掌控權,在慢慢地失去。


    可聽了靳樹禾的這個電話後,這種感覺又重新回到她心中,讓她一下子就自在了起來。


    如果是平時,靳樹禾不會那麽輕易就相信別人的話。


    可一旦涉及到梨阮姐,他總是下意識地聽從信任,全身心地聽從於她。


    再加上……


    那些照片。


    靳樹禾連自己拍過那些照片都不記得了。


    在飯店的事情他都不記得了,回家之後的事情他不記得,倒也是順理成章,非常合理。


    於是,即便心中有奇怪的感覺,靳樹禾也沒有再逼迫自己回憶。


    而是把自己手機裏那幾張照片,發給了陸梨阮。


    “梨阮姐,我被人欺負了。”


    陸梨阮點開照片來,一下子眼睛都笑彎了。


    不知道誰那麽損,不僅拍照,還讓大家都站在他身邊,拍了個合影。


    靳樹禾閉著眼睛,被身旁的人扶著,還比了個敬禮的姿勢,顯得格外好笑。


    陸梨阮笑著笑著,伸手將照片放大,放大到靳樹禾的身上。


    他這個年紀,什麽時候都顯得年輕,睜著眼睛的時候俊郎,閉著眼睛的時候又有幾分稚氣。


    他白皙的臉頰上有淡淡的紅暈,嘴唇的顏色也鮮豔,在他身邊幾個笑得齜牙咧嘴的硬漢中間,顯得還是單薄了些。


    昨天陸梨阮將他扶回房間後,坐在他身邊看了他一會兒。


    當時心亂如麻,隻替他蓋了蓋被子,現在想起來……應該摸摸他的臉的。


    看起來很好摸。


    陸梨阮用指尖,在照片上他的臉上點了點。


    可愛。


    “沒關係,喝醉了也很好看,很可愛。”


    陸梨阮坦誠地打字給他。


    “下次不喝了。”


    “嗯?”


    “好丟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梨阮姐晚上吃什麽,我等下去把菜買了,然後去店裏麵找你~”靳樹禾揉揉太陽穴。


    “你想吃什麽就買什麽吧,今天晚上給你做大餐!別來找我了,今天店裏沒什麽活兒,你好不容易休息,好好在家歇歇吧~”


    雖然靳樹禾忘記了發生過什麽,但他的敏銳直覺並沒有消失。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梨阮姐有時候看著自己,有幾分玩味和若有所思。


    陸梨阮確實如此。


    原來陸梨阮還想著,說不定他哪天就想起來了。


    從最開始的無措,慢慢過渡到,他哪天如果自己想起來了,一定會很有趣。


    每每看著他乖順的模樣,陸梨阮時而浮現出些惡趣味來。


    可靳樹禾看起來,忘得徹徹底底。


    在靳樹禾心裏,雖然梨阮姐還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但他已經為這份感情,準備了很多了。


    靳樹禾是個很知恩圖報的孩子,從見過琴女士和陸爸後,就基本一直保持著經常問候的習慣。


    等他自己賺錢後,時不時還要買些適用的東西郵過去。


    比如去年給陸爸買了一套新象棋,琴女士說自己白頭發變多了,他也記在心裏,惦記著給買了黑芝麻粉。


    琴女士收到後,開心得不得了。


    他們夫妻倆不缺錢,可孩子的心意和惦念,才是讓他們開心的事情。


    “多好的孩子啊……”琴女士感慨:“脾氣好,心細,會疼人,一點兒壞心眼兒都沒有,看著就讓人喜歡!”


    陸爸點點頭:“我看這孩子好在,無論什麽環境,他都不去怨別人,別說他了,大人都很難做到這點。”


    他倆是對靳樹禾非常滿意,無論是作為家裏的孩子,還是……小女婿。


    靳樹禾是真心實意地關心他們,也存了感激。


    他們知道自己對梨阮姐的心意,卻沒覺得自己不該,也……也沒有阻攔自己。


    靳樹禾做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準備,唯一就差告訴陸梨阮了。


    原來陸梨阮沒注意到這麽多的,可一旦心思轉變,下意識地就更明顯地注意到了。


    好幾次陸梨阮都差點憋不住笑。


    原來聽他跟自己講故事,說抓捕嫌疑人前,一定要做萬全的準備。


    在周圍詳細布防,確定萬無一失後,才能進行抓捕,將嫌疑人逃脫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現在看他……


    陸梨阮心說:你還真是舉一反三,學以致用,心思活泛有行動力啊!


    “媽說,你買的芝麻粉,她吃著很好,還讓我和你學學,孝順點別惹她生氣。”


    陸梨阮愜意地坐在沙發上 抱著個抱枕:“你現在都讓我,在孝順這方麵,被迫卷起來了。”


    靳樹禾眨眨眼:“梨阮姐,我就是……”


    “逗你玩兒的,你怎麽什麽都信?”


    “梨阮姐說的我都信。”


    他垂下眼簾,又偷偷用眼角覷著陸梨阮,被人抓個正著後,那種莫名其妙的,有什麽事情被他忘了的感覺,又來了!


    這段時間,琴女士也給陸梨阮打電話說過:“你看小禾,哪哪兒都好,別覺得年紀小就不靠譜,你比他大,你看看你自己靠譜嗎?”


    陸梨阮:……怎麽還點我呢?


    琴女士想說的話,都要拍在陸梨阮的臉上了,現在陸梨阮要是還聽不出來,就是傻子了。


    這天陸梨阮一反常態,認真地想了下:“你說的也對……”


    “對啥?”


    “嗯,確實,年紀小的也挺好,可愛,又乖又聽話,還招人疼。”


    琴女士:……


    自己女兒說的這些,怎麽聽起來,和一些年紀大的男的,願意找小女孩的感覺,沒差呢?


    但年紀小,也確實是。


    琴女士覺得哪兒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猶豫了下:“你……”


    “咋了?”


    隔著手機,琴女士是越聽自己女兒的動靜,越覺得吊兒郎當不靠譜:“你別霍霍人啊你!做人踏實點!可不許做敗壞德行的事兒啊!感情上必須要態度認真!可不能欺負人啊!”


    平白挨了頓教訓的陸梨阮,手裏拿著的草莓也吃不下去了。


    這是怎麽了嗎?


    自己不讚同也不行,讚同也不行……


    真難聊天!


    “媽,你……”


    “陸梨阮!你態度端正點兒!”琴女士大聲鄭重道。


    你到底向著誰啊?


    我還沒和年紀小的怎麽樣呢,你咋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下回我也給你買芝麻粉還不行嗎!


    陸梨阮對著掛斷的電話撇嘴。


    從外麵回來,抱著幹洗店拿回來的衣服進來的靳樹禾,剛進屋 就看見梨阮姐擰著眉,對手機嘟嘟囔囔的。


    “怎麽了?”他把袋子放在沙發上,打開來,分類折好,又裝進單獨的袋子裏,防止在穿之前弄皺。


    “我幫你吧!”陸梨阮湊過來。


    “算了,梨阮姐你吃水果吧,我來就行了。”靳樹禾根本不用她動手。


    “好勤快,我從哪兒雇的小保姆啊~”陸梨阮不走,笑嘻嘻地坐在他旁邊兒逗他。


    “梨阮姐。”靳樹禾無奈。


    “嗯,是,現在小保姆要幹活了,你別搗亂了。”靳樹禾指了指她坐著的衣服角:“一會兒皺了。”


    陸梨阮挪了挪,眼睛還看著他,直看到靳樹禾停下手裏的動作:“梨阮姐……到底要幹嘛?”


    “沒什麽,媽剛給我打電話,還特意說了讓我別欺負你,你跟她告狀了?”陸梨阮故意曲解。


    “沒有。”靳樹禾搖搖頭,又抿了抿唇角:“梨阮姐沒欺負我,我……我自己願意的。”


    看起來更好欺負了。


    陸梨阮不知道他到底清不清楚,他自己什麽也藏不住啊!


    勤快的人,疊完衣服,又去收拾了冰箱,把洗碗池也刷了一遍。


    然後進到房間裏,拿出來一個本子,坐在陸梨阮身邊,開始算賬。


    他從住在陸梨阮家時,便開始記賬。


    按照約定,從他賺錢的時候,慢慢地還給陸梨阮。


    拿到第一個月工資的時候,他還給春姨打了電話。


    結果被現在生活安逸下來的女人,罵了一頓。


    “我又不缺錢!我也沒給你花幾個子兒!你自己錢留著吧,我以後可不給你出彩禮啊!”春姨不耐煩道。


    “我……”


    “行了,你再磨嘰以後就別再認我這個姨了!”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


    對麵堅持不要,但靳樹禾也堅持要給。


    最後隻能想著,等以後攢到一筆差不多的數額,想辦法一下子給她。


    陸梨阮想說不用了,原本當時說出口,陸梨阮就沒太放在心上,這麽多年的相處下來,陸梨阮從把他當弟弟,到如今把他當做……一家人,是真的沒準備要他還錢。


    可她第一次提起時,卻被靳樹禾嚴肅地拒絕了。


    “不行!梨阮姐,這是原則的問題,我不能做占你便宜言而無信的人……”他看著陸梨阮:“這樣,我會在你麵前,抬不起頭來的。”


    他要是這件事都完不成,有什麽資格和梨阮姐說喜歡啊?他莫名有種執念,如果不還錢,他在梨阮姐麵前,就永遠都是當年那個,什麽也做不了的孩子。


    陸梨阮沒再拒絕。


    靳樹禾認認真真地看著本子,在手機計算器上按鍵。


    陸梨阮懶得看,抱著薯片在一邊吃。


    見他算得認真,無聊地上前去搗亂。


    拿了片薯片在他臉前晃,靳樹禾要咬上去的瞬間,又收回手,逗貓似的連續好幾次。


    成功讓靳樹禾把手機放下了。


    然後陸梨阮再身後過來時,被靳樹禾一把抓住!


    他用了點力氣,捏著陸梨阮的手,把她的手湊到自己嘴邊,直至他慢條斯理地把薯片吃掉。


    陸梨阮沾著薯片渣子的手指,在他眼前晃著。


    “這是幾……”


    那一瞬間,靳樹禾猛地好像想起了什麽!


    他一鬆勁兒,陸梨阮把手抽走了,剛才那一閃瞬又接不上了。


    心滿意足地把這個月的錢給陸梨阮轉過去後,靳樹禾舒了口氣:“梨阮姐,過幾年我還會漲工資的。”


    所以呢?


    陸梨阮不知道他忽然來這麽一句幹什麽。


    雖然我賺……得沒有梨阮姐多,但我也能照顧好你,靳樹禾想說這句話。


    靳樹禾鬆快了一段時間,按時上下班,除了值班不在家,平時陸梨阮還經常能看著他。


    突然有一天,他又忙了起來。


    最開始是人口失蹤案,今年新增人口失蹤案子和去年一樁吸毒過量致死的案子,牽扯到了一起。


    往下查時,發現裏麵的水很深。


    市局重案和緝毒兩處聯合辦案,決定一定要緊咬這次的線索。


    靳樹禾剛開始還盼著能回家看看,後來……他不太敢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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