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爸點點頭:“不說,肯定不說。”


    他心裏想,要是女兒知道自己和她媽,背著他和小禾說這些,指不定又怎麽鬧脾氣呢。


    陸爸覺得,自己女兒怎麽可能完全不知道呢?隻有這傻小子,還覺得自己蠻得很好,覺得保密工作做的到位呢。


    靳樹禾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陸爸看透了,他從臉紅到領口,整個人煮熟的蝦子一樣 半天褪不下去色。


    琴女士看著他這樣,也不知道該再說什麽了:“小禾啊,有的事情呢,不總是按照自己希望的發展,你現在年紀還小,說不定過幾年……”


    “我不小了,我已經喜歡梨阮好幾年了,我分得清……我以後也會一直喜歡梨阮姐的。”


    感覺像被質疑了感情,靳樹禾努力地表述著自己,他不知道別人信不信,但是他知道,自己隻會喜歡梨阮姐一個人。


    年紀並不能評判人感情的深淺,靳樹禾也不覺得自己年紀小,就不懂什麽是愛。


    他從梨阮姐那兒得到的感情,得到的愛護,是他最寶貴的東西,那他反過來愛梨阮姐,不是理所應當嗎?


    “好好好。”琴女士想笑,又輕咳一聲憋了回去。


    明明應該是很嚴肅的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麽,琴女士覺得小禾這孩子,有幾分呆板板的可愛。


    雖然這孩子肯定不覺得就是了。


    靳樹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房間,坐了好一會兒,他才忽悠回過神兒來:


    自己好像……在叔叔阿姨那兒過關了?


    根本就沒有什麽關。


    他所想的那些,萬一被人知道自己的感情,可能會遭受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這讓他有些發懵。


    難道叔叔阿姨並不覺得自己的感情是癡心妄想,是不自量力……


    一瞬間,靳樹禾渾身都暖了起來,剛阻塞的血液一下子湧入末梢神經。


    他聽得見自己“砰砰”的心跳,如被注射了腎上腺素一樣,激動無比。


    陸梨阮回來的時候,覺得屋子裏的氛圍,有哪兒奇怪,但又說不出來。


    第二天琴女士一邊吃飯還一邊打量自己,拿自己下飯一般。


    “媽?你看啥呢?我臉上開花兒了?”陸梨阮歪歪頭。


    “看你臉蛋上長顆痘!”琴女士指了指,陸梨阮抬手一摸,果然摸到了:“嘶——”


    “這幾天吃太好了。”


    “梨阮姐多吃點涼菜。”


    自然而然地,靳樹禾給陸梨阮夾了一筷子涼菜。


    琴女士不說話了。


    等到晚上時,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推了推旁邊看手機的陸爸:“你說……小禾真挺會照顧人的,這兩天我越來越發現。”


    “他不一直都挺會照顧人的嗎?當年第一次回來的時候,咱姑娘兩手空空的,小禾提倆大包。”


    “也是。”


    琴女士仿佛陷入思考。


    “哎,你說,他倆要是真成了,也不錯。小禾家沒爹沒媽的,和咱親兒子有啥區別,他又是梨阮看著長大的,這喜歡加上恩情,多靠譜啊!”


    “會照顧人,以後工作也好,梨阮還沒有婆家,我越想越覺得是那麽回事兒!”琴女士先把自己說通了。


    陸爸把花鏡摘了擱在床頭:“不是說好了不管嗎?你怎麽又操心上了。”


    “我還真能一點兒不關心啊?你心大,你閨女說啥你信啥。”琴女士瞪他一眼。


    “倆人差挺大呢,八字別說沒有一撇兒,筆都沒抬起來呢,你現在想太早了。”


    陸爸隻要女兒過得好,怎麽都行,女兒現在過得也好,何必想以後怎麽樣呢。


    “你別摻和,不然阮阮那脾氣,得不搭理你!”


    “行行行,知道了。”琴女士歎了口氣:“睡吧,我可得多睡會兒,咱家就我一個腦子轉個兒的!”


    “是是,你說的都對。”


    陸梨阮氣性小,忘性大,也沒真和靳樹禾別扭,等走的那天,就已經好了,兩人開開心心地來,高高興興地走。


    “沒心沒肺的丫頭。”


    琴女士站樓上看著他倆背影,自己女兒還是手上啥也沒拿,回過頭來,蹦著高和自己揮手,樂嗬嗬地嗔了句。


    年後靳樹禾的實習生活也過得精彩充實,他們分派到下麵派出所,跟著師父值班工作。


    “你倆小心點兒,別讓群眾給傷了!”調解紛爭下車前,李鶴立叮囑跟著自己的倆孩子。


    “師父,咋,咋還有危險啊?”王定倫小心問。


    “我是讓你們保護好自己!咱們為群眾服務的時候,也要盡量保證自己的危險,不必要的傷不要受!”


    “是,師父。”靳樹禾認真應道。


    酒後兩夥人鬥毆,一旁的桌子腿兒都被卸下來了。


    鬧哄哄的分不清誰在打誰在勸,李鶴立見怪不怪地走上前:“警察!都住手!”


    住手……當然是沒住手。


    最後按住三個。


    其中兩個被按在地上,還蹭蹭地猛竄,想要掙脫繼續打架呢。


    “帶回去!扣觀察室裏,等醒酒了再問,受傷的送醫院,王兒,跟著!”


    “好的師父!”


    原本以為他們被攻擊是小概率事件,沒想到第二天,就有同樣是實習警員的“負傷”了。


    老小區院子要推平重建,增加停車位,大媽說什麽都不願意讓出她私建的一小塊兒菜地。


    他們調解矛盾到的時候,大媽正對著工人掐腰嗬斥,一旁的菜地裏,幾種小蔥小菜的確是長勢喜人。


    “您這不是種出來一茬了嗎?本來就是院子裏的地,您都種好幾年了,白種了多少茬了……”


    話音剛落,大媽的脾氣就朝著他來了,最後的結果,他被大媽用剛買來的一板兒雞蛋襲擊,八個,一個沒漏全砸他身上了,警服都黏黏糊糊的,他師父讓他上車的時候,嫌棄得不行。


    “你小心點兒,這警車剛刷完!”


    “哈哈哈哈哈哈哈!”陸梨阮聽著靳樹禾講,笑得前仰後合的。


    靳樹禾本身沒有搞笑氣質,他講的時候,也平心靜氣的沒有講笑話的意思,可就是這些放在一起,對於陸梨阮來說,莫名得戳中笑點。


    “你那同事,是真不會說話!最後咋辦了啊?”


    “他師父出麵勸的,大媽把最後一茬菜摘完了,才讓工人推平的。”


    還是沒浪費了最後一茬菜,這次事件裏,受傷最嚴重的,是八個雞蛋。


    陸梨阮還沒笑完,忽然見靳樹禾突然靠近。


    “哈……”陸梨阮一驚,卻見他隻是從自己衣領上,取下一根掉了的頭發,扔到垃圾桶裏。


    陸梨阮暗暗歎了口氣,這些日子,她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想多了,還是靳樹禾的確是有出格的地方。


    總覺得,自己已經分辨不出來,到底應該有的界限在哪裏了。


    “你考試準備得怎麽樣了?”陸梨阮輕咳一聲,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


    “還好。”


    “那就行。”陸梨阮站起身:“我去工作了,晚上咱們就吃燉菜吧!”


    “好。”


    靳樹禾看著陸梨阮的房門關上,眼眸中閃過一絲落寂,他感覺到梨阮姐在防備著他了。從細枝末節處,他這麽敏感的人,怎麽會不知道。


    這讓靳樹禾很難過,隨著他年紀長大……好像不由他拒絕地,和梨阮姐漸漸變遠。


    無論是生活上,還是……


    靳樹禾不能接受。


    但他又不能往前,一條路他隻能站在中間,茫然四顧,心裏沒底有焦慮。


    可又能怎麽辦呢?這是他自己選擇要走的路。


    靳樹禾和王定倫一起在食堂吃飯,心不在焉地看著手機,他早上給梨阮姐發的消息,現在還沒有回音。


    “我想考市局刑警,我真不想幹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了……”他憋了一肚子火。


    “怎麽?瞧不起雞毛蒜皮啊?”


    忽然,從他身後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嚇得他一哆嗦,轉頭看見師父站在那兒。


    “我幹了快三十年雞毛蒜皮了,還沒覺得丟人呢,你小子倒是狂上了!”把飯盤放在他倆旁邊,師父大口扒拉起飯來。


    “師父我,我不是那個意思!”王定倫小聲辯解。


    他師父擺擺手:“知道你什麽意思,嫌事情瑣碎,不夠帥不夠酷,沒有大案要案讓你長見識是不是?”


    “不……”


    “警情無大小,我們的工作,就是為人民群眾解決問題,保障人民群眾的安全,與其他單位一起構建起防線,讓人民能夠安居樂業,你覺得這是可以用無聊瑣碎來衡量的嗎?學校裏老師就是這麽教你的!”師父越說越有點生氣。


    “你念叨著大案要案,但你知道那些對於受害者家屬,對於社會安定,有多大的影響嗎?如果有可能,那些事情永遠會發生,永遠都是瑣碎和無聊的工作內容,在最好呢!”


    他說的時候,有意無意地,視線掃過了靳樹禾。


    靳樹禾點點頭。


    聯考的時候,靳樹禾比高考還要更安定些。


    “小禾,你考得怎麽樣?”


    靳樹禾接到吳祁東的電話時,已經快出成績了。


    這麽多年來,他們之間一直有聯係,當年案子懸而未決,吳祁東數次,在單位門口,看到孤零零站在那裏的孩子。


    “以後麻煩您把這孩子直接送我那兒去。”他交代門口的守衛。


    “不用了,我不想耽誤你的工作,我就是……想問問。”


    問問我媽媽的案子,有沒有什麽進展。


    雖然一直還在追查中,但已經幾年過去了,在沒有明確的新證據前,不會再有大規模的警力去調查偵破了。


    一切好像都隻是在等,在等著一個虛無縹緲的轉機,不知道什麽時候,到底會不會出現的線索,突破口。


    吳祁東雖然無法給靳樹禾什麽答複,可他也不能避著這孩子不見。


    “真的不用了,我不能打擾你的工作,你還要去抓別的壞人。”那時候還很小的孩子,手緊緊地抓著書包帶子,一本正經地對他說。


    吳祁東無言。


    雖然當年的調查,並沒有疏忽披露的地方,警方也沒有任何錯誤,可吳祁東麵對這孩子的時候,依然會覺得愧疚,他不太敢去看孩子的眼睛。


    可他必須麵對,不僅是他要麵對,整個警務係統,所有參與了案件的調查人員都要麵對,不能遺忘,一定要無時無刻不繼續關注。


    直到還受害者家屬一個確實的真相。


    後來這孩子來的少了。


    再後來,吳祁東聽說他父親也去世了,他上門看過幾次,但也幫不上什麽忙,想留點錢,但無論是那孩子,還是他那個後媽,誰都不接受。


    吳祁東過一段時間就會問問靳樹禾的近況,在他聽到靳樹禾說,他考上了警校時,愣住了片刻。


    “挺好的。”


    “你性格適合做這個,好好學習,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聯係我。”


    “謝謝吳叔叔。”


    當時吳祁東想把他調到市局來實習,但靳樹禾拒絕了,堅持服從學校的分配。


    “你要往市局考嗎?”吳祁東抽著煙,認真地問他。


    雖然這孩子沒有明說,但吳祁東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執念。


    “是。”


    “好好努力!我相信你考得上,我在市局等你。”


    當年參加案件調查時,吳祁東三十出頭,現在十多年過去了,他已經是市局重案的二把手了。


    靳樹禾果然考上了。


    今年重案正好有兩個因個人原因調崗的,再有吳祁東的親點,靳樹禾警校的過往履曆漂亮得很,獎學金年年拿滿,也讓人挑不出毛病。


    入職的第一天,吳祁東拍拍他的肩膀,力道很重:“歡迎加入重案組。”


    “謝謝吳副隊。”


    靳樹禾改變了對他的稱呼。


    重案等工作並非全都是能在學校學得到的,他需要適應的太多了,組裏的老警員,各個身懷技藝,能人中的能人,靳樹禾咬著牙忙的暈頭轉向的同時,無時無刻不在攝取新的知識和經驗。


    光是近幾年的卷宗,都摞成好幾大疊兒,裏麵每一樁每一件案子,都顯得觸目驚心。


    而陸梨阮的心,也隨著他正式參加工作,也提了起來。


    再一次晚上沒有聯係上靳樹禾後,陸梨阮半夜驚醒,看了眼手機,上麵依然沒有信息。


    躺不住起了身,走到客廳裏,猶豫了一瞬,還是把電話打了出去。


    安靜空曠的屋子裏,突如其來的鈴聲,嚇得陸梨阮腿都軟了,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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