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都準備好了,嵇書憫在一旁的盆裏用冷水淨了手,坐回陸梨阮的身邊。


    陸梨阮十分識趣地用帕子把他修長漂亮的手擦幹淨。


    “辛苦了,辛苦了!”


    嵇書勤輕“嗯”了一聲,沒什麽胃口地舀了舀粥。


    “嘶——好吃!”


    陸梨阮被燙了一下,但還是含含糊糊的眨巴著眼睛,認真誇讚。


    其實說真的好吃到哪裏去也沒有,但嵇書憫親自為自己洗手作羹湯,陸梨阮十分的識趣。


    兩人如同尋常的日子一般,直到吃完了飯,嵇書憫懶洋洋地起身,一副準備鑽回船艙裏再眯一覺的樣子。


    “那個……”陸梨阮叫住他。


    “嗯?”


    “太後娘娘前些日子薨逝了。”陸梨阮低聲道。


    她沒問嵇書憫知不知道這個消息,嵇書憫定然比她更早的知道。


    “梨阮怎麽知道的?”


    “早上船停靠時,賣魚的大爺說的。”


    消息已經傳到南方了。


    嵇書憫靠在艙門口,與陸梨阮對視著,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咱們什麽時候回去?”陸梨阮自然地問道:“再不回去,皇兄估計要催了。”


    她彎著眼睛笑了笑,嵇書勤與嵇書憫之間的約定,這幾年下來,雖沒有明說,但陸梨阮也算心中有數了。


    皇位上那位,顯然是越發難挨了,從最開始的兩三個月驛站送來次信開始,到如今的幾乎半月就一封信,可以瞧得出來。


    “梨阮可想回去?”嵇書憫輕柔地問,他繾綣而柔和的看著陸梨阮,好像隻要陸梨阮說出她不想,那他便陪伴著陸梨阮一同走下去,不知朝夕年歲為何物。


    陸梨阮歪了歪頭,合著耳畔嘩啦啦的水流聲,望向京城的方向,那邊是山林,霧霾霾的看不真切。


    “玩得差不多了,也該回去了,畢竟家還在那裏。”陸梨阮笑眯眯地回答她。


    當年在宮中,被壓抑束縛得格外渴望脫離,嵇書憫毫不猶豫地陪伴著她。


    而她也也陪伴在嵇書憫的身邊,無論在哪裏。


    有他在處便心安。


    這次歸去,定另有變數。


    兩人回京那日,宮裏麵皇上便傳了旨下來。


    嵇書勤比之從前,眉宇間更有幾分威嚴,他蓄了須,與嵇書憫一如從前的俊秀姿容相比,他變化頗大,不過神色卻依然熟悉,溫和嚴肅。


    太後的喪事已經全部結束了,朝中仿佛無人記得太後還有一親子般,竟是沒人提起。


    這幾年就皇上與太後之間的事情,沒少有言官就此批判,其他臣子暗自也沒少揣測。


    言官的職責便是給人挑刺,上到皇上,下到末微小官,就沒有他們不敢說的。


    身為言官,言辭犀利無情,不畏懼強權,不阿諛奉承才是受人敬重的,若哪個言官唯諾無聲,或是性子溫和,才會被言官的隊伍所不齒。


    由此,即便皇上並無意提起太後,也沒有任何作用,到了今年太後病中時,那些個言官仿佛攀比鬥豔似的,好像誰不對此做文章,都落了行伍一般!


    皇上對此並沒有動怒。


    直到喪禮過後,,憫親王殿下回京,他們仿佛尋到了新的方向,大斥憫親王同樣不孝,禮儀不周,連太後的喪禮都不趕回來。


    可還未等發作起來,一向溫和的帝王卻難得的動了怒,責斥朝堂,令大殿之上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言。


    眾人都瞧出風頭,皇上維護胞弟,看來離京幾年,憫親王聖眷不減。


    朝堂對憫親王並不陌生,雖身不在朝,但憫親王的主意可沒有少出,皇上可沒少提起自己這閑散弟弟。


    眾人也絲毫不敢輕視了,憫親王殿下上的折子,針砭時事,一針見血,從不拖遝,手腕一如既往的強硬,即便不在京中,卻好像他無時無刻不觀察著京中……


    好似,到處都是他的眼睛,令人寒顫。


    嵇書勤“病”得很快,以至於很快不能起身了。


    嵇書憫入宮理政,陸梨阮一個人待在三皇子府。


    “怎麽這個時辰才回來?”聽見響動,陸梨阮睡眼惺忪地迷蒙道,留的一盞小油燈將進門的嵇書憫身影拉的很長。


    “吵擾到你了?”嵇書憫攜著夜色的味道,摸了摸陸梨阮的頭頂,將她扣在一邊的書拿起來合上。


    “沒,一直沒怎麽睡著……”陸梨阮已經好幾日沒見到他了,習慣了兩人終日無所事事的處在一起,現在倒是有些不習慣。


    嵇書憫重新穿上了許久未見的朝服,發冠整整齊齊地束起,陸梨阮去握他的手時,觸到了他腕上的銀環。


    “早點歇吧,別熬壞了,你現在可不是少年了。”陸梨阮隨口道的一句,卻讓嵇書憫挑挑眉,俯身湊到她麵前,輕聲尋道:“可是哪裏顯得老態了?”


    陸梨阮摸了摸他的臉:“沒有,沒有。”


    若是那句話不順他的心,指不定他還得借題發揮,閨閣中的細膩少女都沒有他這般矯情膩歪。


    陸梨阮現在還沒料到,往後經年,一直到兩人皮囊上都生了皺紋,鬢發長了掩飾不住的白絲,嵇書憫依然會時不時地問她同樣的問題。


    ——


    禪讓之事因著皇上卻病的無法起身,也無子嗣而很是順利。


    新帝登基趕得急,到後來聽製造處那邊的下人私下嘀咕:


    “皇上對皇後娘娘的冠服上心極了,上年縫的珍珠,聽說……都是皇上親手一顆一顆挑出來的。”


    “當年皇上還是三皇子時,大婚時候,皇子妃的禮服,也是皇上親手繪製的,聽聞啊,當時還把嬤嬤她們難為壞了……”


    宮裏麵的小宮女兒懂什麽,說來說去,隻感歎道:“皇上與皇後娘娘真真情深啊。”


    “都在那兒偷什麽懶呢!等下小心嬤嬤挨個罰你們!”有大宮女兒在廊下喊道。


    小宮女們嘻嘻哈哈地一擁而散,徒留一地斑駁的光影晃了晃,似乎在同意她們剛才說的話。


    ——


    日子年複一年地過去,好像總是差不多,又好像每一天的日子都不一樣。


    陸梨阮看著一成不變的暗紅色宮牆,聽著身旁的人嘰嘰喳喳。


    今兒莊玉尋進宮了。


    邊境戰事趨於平和,今年年初時,西南那邊兒上折子傳來了匪患橫生的消息。


    嵇書憫便命莊玉尋令部分軍隊回撤,下西南剿匪,查出其背後可有勾連之禍。


    誰知這一查下去,還真的查出問題了。


    上報到京城,莊玉尋隨著一同回來述職,準備在京城呆上半個月。


    她幾年前與賀平延在軍中完婚,第三年生了個小姑娘,回京過年時陸梨阮見過,眉眼長得像賀平延,但性子隨了莊玉尋,抓著他爹的衣角往上爬。


    賀小將軍板著一張臉,隻得將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手臂上,結果小丫頭還不順心,繼續往上爬,坐在他爹的肩膀上,莊玉尋早撒歡不知道哪兒去了,整場宴席,賀小將軍被小丫頭當成杆子上上下下爬的頭發衣袍全都亂了。


    莊玉尋也不似尋常女子,這一走幾個月,將姑娘生生扔給賀小將軍一人教養,揮揮手走得頭也不回。


    聽陸梨阮詢問她,擺擺手:“可算是讓我清靜些!”


    陸梨阮心說,你是清靜了,很難想象賀小將軍現在是什麽光景,什麽水深火熱的日子。


    莊玉尋撇撇嘴:“他可比我有耐心多了,他總說我和那丫頭像,哪兒像了?”


    哪兒……都挺像的,賀小將軍這也算是愛屋及烏了。


    “還記得你陸家二房那個妹妹嗎?”莊玉尋忽然問道。


    “啊……”


    陸梨阮思忖了一瞬,才想起來她說的是陸羽詩,自從她隨著二皇子去了封地之後,就再沒有消息了。


    二房仿佛當沒有過這個女兒般,這些年隻字不提,估計是從來沒關心聯係過。


    最開始高夫人還念叨幾句,現在也漸漸淡忘了。


    “怎麽了?”陸梨阮不知她怎麽忽然提起來這個人。


    “此次剿匪之處,往上便是那位的封地。前往時,我懷疑過此事是否與他有幹係,雖這麽多年一直有眼睛盯著,但畢竟……那位從前便不消停。”莊玉尋淡淡地道。


    “結果與他並無幹係,他如今,竟是入了道,終日說是尋什麽仙人的。”


    陸梨阮一愣,“仙人”這二字可是給她極深刻的印象。


    莊玉尋看出她的意思,擺擺手:“不是那種,聽那意思,好像信奉萬物有靈有所因果,山有山神,河有河神……”


    “哦。”陸梨阮心說,別再弄出用毒巫蠱的破事兒就行。


    “那位現在神神叨叨的,煙離不開手,封地的百姓還算是過得鬆快。”


    “倒是你那個妹妹,她從府上搬出去了,如今自己住在莊子上,用莊子上的佃戶開了幾個鋪子,也不管什麽能不能拋頭露麵了,潑辣得很,剛開始那位還管著她,但她也不聽,那位如今連自己都管不明白,慢慢得也就不管她了。”


    陸梨阮聽到這兒,的確是有點意外,陸羽詩是什麽樣子的人,頭腦簡單容易被人擺布,虛榮又軟弱。


    她竟然還能變成莊玉尋說的樣子,簡直是半點麵子也不要。


    “府上的那些個女子,一個個短衣缺用,畢竟那地方的確是貧瘠,單她一個人過得還算不錯,讓人有些唏噓。”


    二皇子不可能給她銀子讓她能開鋪子自力更生,陸梨阮想到臨走時,母親讓自己給她的那些銀票。


    大約是知曉了,無論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吧?雖然兜了一大圈子,但也不算晚。


    不知道陸羽詩在那邊,還有沒有二房的消息,知不知道二房如今已經落魄得不行了。


    二房原本還想靠著,家中的姑娘嫁個好人家,甚至想著將姑娘送進新皇的後宮,可等了好幾年,新皇連開選秀的意思也沒有。


    他們家名聲又不怎麽樣,高不成低不就,家中老爺還沾上了削權勢貴族的倒黴事兒,一下子被牽連,跌得又重又慘。


    二房又想故技重施,黏著合安侯府,但這次合安侯的確長了記性,當年二皇子與三皇子間互不對付,二皇子對付三皇子時,二房非但沒像他們自己口口聲聲說的,他們陸家的兩房,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怎麽得也要守望相助不是?


    反而什麽都沒說,而是靜靜等著看合安侯府倒黴,合安侯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這次無論如何,二房都無法令他憐憫了。


    兩人躺在靠椅上,有一句沒一句地互相說著這些年的見聞。


    “真好……”莊玉尋閉著眼睛,感覺陽光暖暖地落在自己身上,樂嗬嗬地說。


    “嗯?”


    “也算是好壞有報,各行其路了。”陸梨阮認真道。


    西南的事情解決後,莊玉尋又麻利地準備啟程回邊境。


    莊老將軍如今還未退,她與賀平延夫妻二人都在邊境,按尋常來說,手握重兵的將軍,家眷必然是在要在京城的,算是牽製之法,但夫妻二人皆為將軍的,曆朝曆代也都未見。


    “朕是令他們夫妻二人分離更遭怨恨,還是讓他們夫妻團聚和和美美更受愛戴?”


    當朝上有人提起此事時,嵇書憫淡淡地反問道。


    “皇上!忠君乃是……”


    “行了,省省吧,少耽誤時辰掉書袋子。”嵇書憫擺擺手,見沒有旁人要說話了,便示意退朝,留下一眾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你們這些掉書袋子的心眼子多!皇上信賴兩位將軍,你們跳什麽梁?”


    武將與文臣之間,總是不太對付,下了朝,總是要拌上幾句。


    “武夫!你們這些武夫——”文官氣得直吹胡子。


    但散了朝,往家裏去,路上也就消氣兒了。


    皇上不重文輕武,也不重武輕文,朝堂上一向平等以待……也可以說,哪邊皇上都一樣奚落。


    早年見過皇上還是太子時候風姿的臣子們,往往歎息:“便是好了,那段日子也令皇上的性子改變了……從前……”


    這些話也入過陸梨阮的耳朵裏,但以陸梨阮對嵇書憫的了解,他少年時不過是更端著些罷了,心中怎麽想的就不知道了。


    當年太子殿下風光霽月,皎皎生輝,如今隻能存在眾人的回憶中了。


    文臣武將雖端著架子,相爭多年,但實際上,他們也覺得如今的朝堂不錯。


    皇上有治國之才,不偏不倚,便是臣子相爭,隻要不鬧得難看,他也並不在意,便是不喜也不以偏頗喜怒吃懲處,令朝中眾人也敢於說話。


    爭歸爭,但也都是為了朝事,大多不需相互怨恨。


    雖不少守舊些的臣子並不讚同皇上的決議,但在他們心中也有幾分隱隱踏實。


    由此可見,皇上並非狡兔死走狗烹之輩,善於禦下,體恤臣子的君主,總歸是令人歡欣的。


    ——


    一直到幾十年後,陸梨阮依然清晰的記得,嵇書憫登基那日的事情。


    首先記得的便是,皇後的頭冠禮服,實在是華美的令人歎服,穿在身上,也的確重得讓人邁不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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