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那幾口棺材被大火燒的幹幹淨淨,灰燼也沒人收拾,而是就擺在那裏,灰撲撲的一大片。


    今兒的風還挺大的,嵇書憫上朝時天兒還沒亮,披了大氅依然手指冰涼,揣了陸梨阮給他帶的暖手爐,才站在朝堂之上。


    下朝時,風也沒小到哪兒去。


    每個大臣經過的,運氣不好的,被冷風打著旋兒,將那灰燼刮起拍在臉上,卷在身上頭發上。


    仿佛大喇喇地告訴所有人:看到沒,這就是想生事兒的下場,被鬧個沒臉不說,家底兒也被人翻得徹徹底底,看以後怎麽在京城立足!


    被灰燼扇了巴掌,都長點教訓!


    朝上,三皇子殿下隻揭了安德公府的臉麵,但其他幾個跟著鬧事兒的也沒好到哪兒去,雖然三皇子殿下那張好像淬了毒的嘴,沒點名道姓他們。


    但大理寺那個姓賀也沒好到哪兒去,兩個人一前一後,一應一合的,說的那些個老太公,恨不得當場厥過去什麽也聽不到了才好!


    別管之後會怎麽樣,光衝著名聲這一點,這幾家往後就沒法立足了,如今可能還被別人說,是被三皇子奚落的那幾家。


    等日後……大皇子殿下真的登基了,那他們這些人家,怕不是得被說成:被皇上當朝厭棄貶斥的人家了。


    這以後可還怎麽在京城混了……


    這些世家貴族,仗著自己的身份與所謂的功勳,抱團在一起,想要逼壓大皇子,大皇子若與他們纏鬥。


    他們都想的好好的,大皇子殿下的性子正經而儒雅,他們就算胡攪蠻纏,大皇子也不能太把他們如何,隻要逼得大皇子退讓,往後他們更是有所依仗,這些世家表麵上如何驕傲金貴,實際上看人下菜碟的功夫無人能及。


    但他們算計來籌謀去,到底……沒把三皇子考慮進去。


    也並非完全沒有考慮,但怎麽也沒想到,三皇子會在朝堂上直接的這般發難,而大皇子不言不語,端莊依舊,沉默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兄弟二人,一柔一剛 ,一深沉如靜湖,一鋒芒如銳箭,配合的天衣無縫,可窺見兩人並非旁人傳聞的隱有不和。


    今兒是守舊派世家貴族與兩位皇子第一次朝堂上正麵交鋒,一點便宜也沒占到不說,無論是誰也沒想過他們會輸的那麽難看!


    安德公府為首的幾家,不僅朝上沒臉,很快也倒了黴。


    簡直像是自己遞了把柄一樣,一個藐視朝廷的罪名是跑不了了,安德公府的公爵為被褫奪,但大皇子也並未做絕,依然讓他們保有原來的府邸,按年給些俸祿,說是讓老相公能安享晚年。


    這話說的……估計是不想讓老相公安享晚年了。


    眾人在心中腹誹,但這次,誰也不敢說出來了。


    雖說容許他們依然住在被卸下安德公府匾牌的府邸裏,但如今的俸祿又怎麽養得起這麽大而奢華的府邸,那麽驕奢精細的生活,那麽多的下人下人?


    估計過不了多久,這府邸啊,就得換人了……還不一定能換得了!畢竟安德公府被那般斥責過,這府邸……說不準也有點不吉利不是?


    大皇子殿下也沒仁慈到哪兒去,仔細想想,完全是軟刀子殺人,和三皇子是一條路數的嘛!


    原本還有腦袋硬的,想要彈劾三皇子,但最後也是沒有開口。


    以為此事過後,會消停一段日子。


    但誰知,很快,朝堂上便換了別的說辭。


    皇上久未露麵,也不曾傳出消息,隻見大皇子殿下攝政,如此大的改變,皇上可能知曉?皇上可曾同意?


    雖然說得很含蓄,但其中的意思,眾人都能聽懂:這些人懷疑大皇子隱瞞皇上病情,控製架空皇上,以此來逐漸把控權力!


    這麽一說,顯得師出有名得多,他們越是言之鑿鑿,義憤填膺,便顯得越是忠君護國,維持正統,這般便沒人能說他們個“不”字了!


    一旦開始師出有名,原本那些心中不滿,卻牆頭草一般左右搖擺,隻敢觀望不敢有任何行動的世家,也逐漸試探著開始發聲說話了。


    謠言這東西,本來便是三人成虎,更別說,本就有人心懷鬼胎地在後麵故意推波助瀾,試圖煽動更多的人對大皇子提成質疑,以此來削弱他的威信。他做的越多,越能把控局勢,讓眾人看見他的能耐,便越多人臣服信服於他,也能積累更多的威信。


    他巴不得能向朝臣和百姓展示自己的能耐呢,麵兒上卻端的好像都是別人逼著他一樣……實在是太狡猾了!


    二皇子自詡自己將嵇書勤看得透徹,暗地中恨得不行!


    他嵇書勤把自己架得高高的,那就讓他感受一下,如何下不來台!


    不是想立自己的名聲嗎?那就讓你的名聲變臭!控製父皇以求奪權這個名頭還算對得起你吧?看你這次怎麽回旋……


    關鍵是,就算你清清白白,給你扣上了這個帽子,往後不管怎麽樣,真真假假,你也別想洗脫了去!


    二皇子在背後煽動,讓本就有不滿心思的世家,最終下定決心,要一同以此逼迫大皇子對他們妥協。


    這招實在是很惡毒,本朝注重孝道,若是傳出這種醜聞,就算是日後登基了,史書上也得記上一筆,史官的筆,誰又攔得住呢?


    嵇書勤這幾日稍微鬆快一點兒了,便又開始往三皇子的府邸跑了。


    原因無他,三皇子殿下告病了,自那日在朝堂上舌戰世家後,他便病倒了,那些被他臊得臉皮都沒了,在堂上顫顫巍巍就差白眼一翻昏過去的老相公們還沒告病,他倒是先病倒了。


    說是病的很嚴重,那日太寒了,回去就發了高熱,整個人都起不來,宮裏麵的太醫都過去瞧了,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反正三皇子殿下已經是好幾日沒有來上朝了。


    但即便他不來上朝,卻是餘威猶在,朝上再無明麵上找麻煩的。


    “你身子可好些了?”嵇書勤看著安然坐在榻上,手中愜意地捧著杯熱茶,麵色比之前些日子更為漂亮的弟弟,略微無奈道。


    “嗯,外麵寒霜凜冽的,在屋子裏烤著火,身子自然是好了不少……”嵇書憫淺笑,他似無聊地撥弄著腕子上不響的銀鈴,漫不經心道。


    “我那日還以為你真的不舒服呢,下次……莫要用這些嚇人的法子了,是真的能把人嚇到。”嵇書勤歎了口氣。


    自從得知弟弟也身中奇毒後,嵇書勤屢次問皇後解毒之法,但也不知道皇後是真的受了刺激,將自己封閉到無法言語,還就是不想理會他,無論嵇書勤怎麽問,皇後卻隻是目光發直地,保持一個姿勢,指尖幽幽地轉著佛珠,一聲不發。


    嵇書勤麵對嵇書憫時,無比愧疚:“憫兒,我一定會找到解毒之法的。”他承諾道。


    也是自那時後,嵇書勤對攝政上心了起來。


    陸梨阮想,他是覺得隻有如此,他才能護得住自己的弟弟。


    他將此視為必須肩負在自己肩上的責任。


    “讓皇兄擔心了,是我的不是。”嵇書憫說的並不走心,


    等到用膳時,又提前眾人逼見皇上天顏之事。


    嵇書憫和陸梨阮這兒沒有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他倆倒是更喜歡在用膳時說話,開始時嵇書憫能借著慢悠悠說話的功夫,少吃些東西。


    後來在陸梨阮的監督下,勉強變成了,在用膳時配上些有趣的事兒,能讓他湊合著多用幾口……


    今兒提起這事兒時,陸梨阮把盛了半碗的湯放到嵇書憫麵前,一邊隨口接道:“這有什麽好難破解的,他們想見,就讓他們見唄……”


    嵇書勤手上動作一頓,神色有點不自在地看向陸梨阮。


    陸梨阮看明白了,大皇子殿下是沒見過女子竟敢隨意在朝堂政事上張口指點的,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表現得頗為明顯,嵇書憫自然也看出來了。


    “嗤——”他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聲音繾綣帶笑:“怎麽,皇兄是驚訝於沒見過這麽聰慧之人嗎?”


    他帶著揶揄,所說之話,非但沒有覺得陸梨阮此舉不妥,反而顯得挺驕傲的。


    “哦?是弟妹的想法……”嵇書勤反應了一瞬,神色間浮現出琢磨,顯然他對前些日子那招數很感興趣。


    那主意若水是陸梨阮想出來的,倒也算得上。


    陸梨阮當時瞧見那些個人家的折子,一個個得威逼杵上的,看得人心頭冒火,主要是這些人家,一個個也都不做好事,搜刮著民脂民膏,嘴裏麵還得叫喚著自己過得不夠好。


    實在是過分又不要臉。


    “祖上襲爵,他又有什麽功勞?一出生就富貴,便覺得自己生該富貴了?這是哪兒的道理?”陸梨阮憤憤不平。


    嵇書憫抬起頭看著她,挑挑眉:“那梨阮覺得該如何?隻要這爵位一直襲下去,這些人便一直富貴。”


    “不隻他們家,還有那麽多的世家貴族,他們之所以那般憤怒,便是因為,我不想讓他們再富貴下去了,他們已經富貴得太久了,已經迷了眼睛,看不清聽不到, 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了,竟企圖操控皇權,毫無分寸。”


    嵇書憫聲音淡淡的,但提起時,明顯是壓著火兒的。


    “那便不讓他們繼續襲下去。”


    “有何理由,若不能名正言順,豈不是理虧不能服眾?”


    “當然要服眾!若是他們立下功勞,你動了他們富貴,難免有卸磨殺驢苛待功臣之嫌,眾人當然會站在世家那邊,因為是擔心,朝廷這般薄情,一會他們如果也有了功勞,會不會也成了被殺的驢,會不會被薄待。”


    “若是無緣無故或理由不充分,便削了他們的爵位,減了他們的俸祿,旁人一瞧,便自動會將自己看成是與世家站在同一方,想著自己以後,會不會也被這般對待。”


    “可是有了充分理由,顯得他們蠻不講理,他們得寸進尺,旁人便不會站他們那邊了……”陸梨阮晃晃手指,把人心分析得明白。


    “畢竟誰也不會隨便想著。自己犯了什麽事兒吧?隻要你能證明他們本不該享有這個爵位,想這個俸祿,便能讓他們此舉變成無理取鬧大家一起同仇敵愾,便是傳出去了,百姓也隻會叫好。”


    “就像上次你做的那般,得了民心,才是最重要的……”前些日子嵇書憫做的那些事兒,陸梨阮都看在心裏,也默默的學著,如今舉一反三,提了這個建議。


    聽得姬淑敏點點頭:“是個好主意。”


    陸梨阮忽然想起什麽好笑的事兒一般,扭過頭樂了起來。


    “嗯?梨阮笑什麽?”


    “我在想,這事兒你多擅長啊……你便拿出當年與我無理取鬧,沒理辯三分的氣勢來,別人肯定就不敢惹你了,就是有人有心同你分辨幾句,一看你這個樣子,也會把話咽下去的,哈哈哈哈哈哈!”陸梨阮心說:發瘋是人最好的保護色。


    而嵇書憫非常具備這個條件,畢竟他瘋起來,的確非常的令人側目。


    提起當年的事情,嵇書憫每每都顯得無奈。


    當年他的確是存了故意的心思,但如今被陸梨阮當做笑話一樣點破,雖然不覺得羞愧後悔,但也的確是……有點兒上不得台麵。


    順著陸梨阮所言,嵇書憫叫人網上一查,竟是探出族譜上的荒唐事兒。


    拿到朝堂上,果真令安德公府啞口無言。


    那日,嵇書憫在朝堂上,看著那被風燒的塵灰滿天的棺材板兒。


    心說此事被梨阮所知,後半輩子的講頭也有了……


    嵇書勤被嵇書憫的話勾起了興趣,他的性格也並不拘泥。轉頭看向陸梨阮:“弟妹,願聞其祥。”


    陸梨阮眨眨眼:“他們嘴上說著想見皇上,心裏想不想見還未必呢。不過是為了堵著你沒話說,若你不讓他們見,豈不是順應了他們的意思?給了他們把柄?”


    嵇書勤皺了皺眉:“可……父皇那般,如何能見人?”


    “為何不能見?難不成皇上還能同意他們的逼迫不成?”陸梨阮心說,按照皇上的性格,也不會隨便被這些臣子威脅。


    他性子剛愎,別人順著他哄著他,奉承著他,說不定還能得點兒好處。


    可若威脅他,還逼到他的寢宮裏,皇上就算真的清醒過來,估計也隻會覺得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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