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傳進三皇子府邸時,陸梨阮莫名其妙。


    皇上病重的時候都沒人讓嵇書憫進宮,從前更是幾乎如忘了有三皇子這個人一樣,現在這是鬧哪一出?


    而且……來傳旨的人,從進門後,便一直如同監視一般,隨行在嵇書憫的左右。


    仿佛怕他會逃走一般。


    不知道對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為何要這般?


    陸梨阮想要靠近嵇書憫,可還沒等她到嵇書憫的身邊,就被一個,從進門後跟在傳旨太監身側,一言不發的小內監攔住:“娘娘等三皇子殿下接了旨,再過去吧……”


    陸梨阮看向嵇書憫。


    嵇書憫神色未變,形容放鬆:“恕兒臣不能起身接旨!”


    嵇書憫坐在輪椅上,垂手俯身 接過那卷聖旨。


    可還沒等展開,忽然府邸外麵再次傳來聲音:“聖旨到——”


    這下實在是給人搞糊塗了,怎麽會有接連兩道聖旨傳下來?


    但既然帶著聖旨,自然不能遭到阻攔。


    於是陸梨阮眼睜睜看著,的的確確是另一隊人,手捧明黃色的聖旨,走進院子。


    兩隊人互相看著,雖誰也沒有說話,可之間的氣勢劍拔弩張,卻是掩蓋不住的。


    “三皇子殿下接旨吧。”


    陸梨阮對此時說話的這位太監,有些麵熟。


    在腦海中仔細回憶,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究竟在哪兒見過這個人。


    “皇上讓三皇子殿下好生修養,莫要多費心神。”


    那太監將聖旨遞到嵇書憫的手中,頗意味深長地道。


    正常皇上的聖旨到來,都需要宣讀,可他卻沒有念出聖旨上的內容,而是直接遞給了嵇書憫。


    這讓陸梨阮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但此時此景,她一言不發,仔細的觀察,想要發現其中究竟有什麽端倪。


    “皇上命三皇子殿下即刻入宮!”等他說完,另一邊的為首太監眯起眼睛,語氣冷了下來。


    “我等亦是遵照皇上的旨意!”後來的這位毫不畏懼,氣定神閑,兩人互相對望著,沒一個先退開的。


    陸梨阮看的有點發愣:這是什麽節目?


    李逵李鬼?


    宮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這聖旨,究竟是不是皇上頒布的?哪個是?還是兩個都……


    “你們不如回去,重新聽聽父皇要兒臣如何?”嵇書憫看猴戲似的,看夠了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左邊看一眼,右邊看一眼,嘴角勾著一抹譏諷的笑。


    兩個梗著脖子就差在這兒爭吵起來的宣旨太監,這才紛紛收了勁兒,一前一後,各自帶著人退下了。


    這群人來的時候一窩蜂,走的時候也行色匆匆,完全沒有平日傳達聖旨時的威嚴與莊重。


    等他們全都離開後,嵇書憫“嘖”了一聲,隨手拉開腰間的束帶。


    剛聖旨到前,陸梨阮正陪著嵇書憫在院子裏麵練習走路。


    “來來來!對對對!朝我這邊走……走得很好!”陸梨阮站在前麵,微微彎腰朝前張開手,時不時還麵色興奮地拍手鼓掌。


    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樣子,很想教小孩子走路的娘親。


    嵇書憫:……


    “怎麽了?是不是累了?”


    嵇書憫站在原地,歪著頭瞧了眼無知無覺的陸梨阮,這姑娘在熱天裏,白皙的臉頰上泛起血色,鼻尖也出了汗,卻渾然不覺,好似她現在在做的,是無比重要的事兒。


    嵇書憫在心裏長歎一聲,卻什麽也沒說,反正這院子裏麵也沒有別人,伺候的宮人全都遣了出去,隻有他們倆。


    順著陸梨阮的動作,嵇書憫緩緩地,一步一步地朝她挪去,這次的距離比從前都遠,大概十步左右的距離。


    旁人隻需幾瞬便能走到的距離,對於嵇書憫來說,卻很遙遠。


    陸梨阮眼看著他一點一點地走著,動作試探而遲緩。


    行至一半時,嵇書憫略感難堪地抬起頭,往陸梨阮的方向看了乙一眼,卻隻看見她滿眼的熱忱,希冀,站在光裏。


    嵇書憫在終於觸及到陸梨阮的手時,膝蓋以下兩條小腿已經疼的幾乎痙攣了。


    他勉強撐著身子,不讓自己跌下去。


    修長的骨節緊緊攥著陸梨阮的手,嘴唇抿成一條線……


    努力對抗那連綿不斷的疼痛。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變得很遠,又不是很明朗。


    嵇書憫被陸梨阮踮著腳攬進懷裏時,心中最清楚的一個念頭便是:他從未想過,自己竟還有今日……


    居然真的還能重新站起來,走向陸梨阮,垂下眼簾,便能看見她的發旋。


    可還沒等陸梨阮說話,外麵便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與“聖旨到”的呼喊聲。


    怕嵇書憫走路時將自己絆倒,所以並未穿長的衣衫。


    此刻總不能讓宮裏來的人,發現異樣。


    陸梨阮行動迅速敏捷,一把將嵇書憫的輪椅拖了過來,把人按上去!


    自己如同兔子一般,三蹦兩跳,衝回房間裏,隨手抓出一件墨藍色的外袍,匆匆便往嵇書憫身上披去。


    在剛把衣襟弄好,腰上束帶隨便係上後,人影便已經出現在院門口兒了……


    想必是傳達聖旨這一隊人,不給任何人阻攔反應的時間,直接橫衝進來。


    青禾於他們旁側,跟隨進門。滿麵隱憂瞧向陸梨阮,見陸梨阮除了麵色有些潮紅外,並未有其他不妥。


    兩人交換個視線,青禾想要往三皇子那邊去,可同樣被擋住。


    嵇書憫不慌不忙,兩手交疊於腹前,正好擋住了那有些淩亂的腰帶。


    他神色間,完全看不出慌亂,氣定神閑毫無虛色,好似剛剛什麽都沒發生,他一直這般安然坐著一樣……


    著實是讓人佩服的好演技!


    等人都走後,陸梨阮來到他身邊,發現他唯一變化之處,便是鬢角那兒浸出一層細細的汗。


    本來就穿了一身衣裳,如今夏日正濃,這般燥熱下,又生生套了一件兒,捂的嚴實。


    嵇書憫不知道多久自己沒有過這種難受的悶熱感。


    他常年服藥,人動得也少。藥性壓製住他身體的活泛機能,炎炎夏日裏,他的皮膚依然像是冷玉一般,觸手生涼。


    解了衣衫腰帶,嵇書憫任由陸梨阮手忙腳亂,將他外衫重新脫下來。


    又抬手試了試自己額頭的溫度,還好,不涼也不熱。


    陸梨阮怕他中暑,他唇色已經深得不自然,眼尾薄薄的皮膚也泛著淡淡的紅。


    急忙將人推到屋子裏,殷勤地拿過桌子上的一疊兒寫過字的宣紙,在嵇書憫身邊輕輕扇著。


    嵇書憫也樂得享受她的照顧。神色懨懨,有些發蔫兒的任由陸梨阮擺弄。


    半晌才用指尖兒,在陸梨阮已經扇得發酸的手臂上點了點:“好了,歇歇吧……”


    “我吩咐人熬了點兒解暑的,等一下就端過來。”


    淡淡的墨香吸入鼻端,陸梨阮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來。


    “剛剛的兩道聖旨是怎麽回事……”她剛才的注意力被分成好幾份兒。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現在才終於能細細規整思考。


    “為什麽先前一道急著宣你入宮,可接下來這一道,如此著急趕過來,阻止了上一道聖旨?”


    “皇上究竟是讓你進宮還是不要你進宮?難不成……”陸梨阮聲音壓低:“皇上已經糊塗到這個份兒上了嗎?”


    “梨阮瞧瞧。”嵇書憫隨手將兩份聖旨,都推到陸梨阮麵前,示意陸梨阮自己查看。


    陸梨阮小心翼翼地拿起來。展開第一卷,裏麵的確是當時宣讀出來的內容。


    可打開第二卷的時候,陸梨阮神色一怔,第二卷竟是空白聖旨!


    明黃色的絹布上空無一字,怪不得剛才那傳旨的太監……


    這就好理解了,第一道聖旨出來之後,第二道空白聖旨,是緊接著追出來的。


    目的便是要將第一道攔下,已然是十分倉促與慌張。


    “會不會……不是一個人……”陸梨阮話說到一半兒,又覺得不太可能。


    可嵇書憫的目光望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陸梨阮心道:如果真的兩道聖旨是不同的人發出來的,那宮裏可就徹底亂套了!


    有人已經可以假傳聖旨了!


    那第一道聖旨究竟想要嵇書憫進宮做什麽?第二道聖旨是好意還是陷阱?


    “你會不會有危險?”陸梨阮擔憂。


    “不會。”嵇書憫回答得很冷靜淡然,安慰了陸梨阮忐忑的心境,這一切似乎都不能讓嵇書憫驚訝。


    本以為這兩道聖旨的事情,很快便會有分辯。


    可一直到了第二天,也沒有動靜,第三天 也沒有動靜。


    宮裏麵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什麽消息都傳不出。


    那道高聳的紅牆將一切都阻攔分割,平靜下麵不知隱藏多少詭譎波瀾,不知何時會爆發出來……


    一個炸得讓人以為聽錯了的消息,“忽”地傳了出來:容貴妃撞柱自盡!


    雖然並沒要了性命,可也的的確確撞的頭破血流,整個人昏死在皇上的寢殿中。


    容貴妃早已不是,先前皇上寵愛的女人了。


    自從皇後回宮後,她便逐漸失了寵……


    不知道皇後用了何種手段,容貴妃不僅失去了皇上的寵愛,曾經做過的事情,竟一件一件的被翻了出來。


    容貴妃把持後宮多年,違反份例跋扈之事,做的自然不在少數。


    如今追究起來,雖沒有降了她的位分,卻更誅心了。


    眾人也心知肚明,容貴妃已經徹底被皇後娘娘壓了下去,再無翻身的可能。


    皇後娘娘不降她的位分,不過是根本不屑於。


    壓根兒不相信,她還能翻起什麽風浪,是一種無聲的蔑視與鄙夷。


    不僅容貴妃自己倒了黴,就連七皇子殿下也倒了黴。


    七皇子殿下病久燒壞生了癔症,竟然站上房頂,跳下來,自己把自己的雙腿摔斷了!


    容貴妃娘娘母憑子貴,是皇上寵愛的七皇子的生母。


    可如今皇上對七皇子不聞不問,七皇子又幾次犯了癔症,犯病的時候竟和癡傻沒有太大的區別,皇上連提都沒提一嘴。


    好似對這個兒子,已經徹底放棄了……


    但這次容貴妃撞柱之前,口中泣血高呼:“皇上,求您放烈兒一條生路吧!”


    “烈兒如今已經這般了……臣妾願代替他去死,皇上要臣妾做什麽都行,隻求讓烈兒好好的活下去!”


    “無知蠢婦!”


    皇上眼底赤紅,呼吸急促而雜亂。


    他感覺目所能及的地方,都在天旋地轉……


    他想一腳踹在容貴妃身上,可卻根本沒踹到,反而把自己絆的一個趔趄,被一旁的德成扶住時,一把將德成推出去!


    德成撞翻了桌子,桌子砸在容貴妃身上,容貴妃不敢躲閃,發出“哎哎”的慘叫。


    “皇上求您!來看在臣妾盡心盡力地伺候了您這麽多年的份兒上!烈兒他是您的親兒子啊!”容貴妃哭得聲音撕裂,可到底也沒說出來,皇上要對她兒子做什麽。


    她不敢說!


    她拚命磕著頭,眼中已經是半點兒恨意都沒有,隻剩下滿滿的悲涼。


    她朝著剛才到了的皇後那邊膝行而去,跪在皇後的腳邊,拉著皇後的衣角:“皇後娘娘,求您,求您救救烈兒!”


    皇後被她的力氣拽的晃動,可卻沒有垂眼看她一眼。


    手指在寬大的袖袍中,一顆一顆用力地撥弄著佛珠。


    當年你要置勤兒於死地的時候,可想過自己有今日?


    皇後娘娘永遠都忘不了,自己求太醫為勤兒診病時,容貴妃笑眯眯的在皇上麵前道:“大皇子怎這般不懂事,皇上莫要為他多傷神,不過是天道有命數……”


    “不過是你的孩兒不懂事,你做母妃的,怎麽還跟著一起胡鬧呢?”皇後淡淡道,沒有去看容貴妃絕望的神色。


    “皇上想要什麽,做出什麽決定,又怎麽能是錯的呢?你說呢,容貴妃……”


    “臣妾願用性命為皇上祈福!臣妾給皇上磕頭了!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容貴妃高聲到淒厲!


    在眾人都未反應過來時,她猛地朝著屋角的柱子,決絕地撞去,還不停留,半點都沒猶豫!


    “砰”!的一聲,她身子如斷了線的風箏,不自然地軟倒在地血順著她的額頭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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