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梨阮在他身邊,身上披了厚厚的毛皮鬥篷,依然凍得瑟瑟發抖,耳朵鼻尖凍得通紅。


    眼見著嵇書憫竟是還要繼續往下扯自己的衣服,陸梨阮急忙把手從不分瓣的手套裏拿出來,按住他的手,結果被他的體溫燙了下,太熱了。


    陸梨阮冰冷的皮膚觸碰到他,完全似冰火兩重,那一瞬間陸梨阮甚至都覺得指尖生疼。


    “唔——”感覺到這涼意,嵇書憫似是沒有意識般,猛地拉住陸梨阮的手不讓她動彈,貪戀地將臉貼了過來,還試圖一點一點把陸梨阮的袖子蹭上去點,觸碰到陸梨阮更多的皮膚。


    “給你扔雪地裏得了……”陸梨阮被他捏的有點疼,此時的嵇書憫沒輕沒重的,他纖細修長的手指用力,都陷在了陸梨阮的皮膚裏,偶爾鬆開,陸梨阮細膩白皙的皮膚上,甚至短暫殘存清晰的指印。


    嵇書憫聽到陸梨阮的聲音,迷蒙地抬頭朝著聲音的方向看了眼,可視線卻沒有焦點,尋找一番無果後,又重新專注於陸梨阮的胳膊。


    他此時宛如被本能控製,骨子裏的控製欲與占有欲隱約顯現,觸碰到就不鬆開,陸梨阮幾次想把手抽回來,卻無濟於事,嵇書憫反應格外迅速,每次都用了更大的力。


    “疼!”最後一次陸梨阮被他捏的皺眉,隻得放棄了,任由失去神智的人,小動物一般,貼著自己的手。


    好在嵇書憫身上的溫度實在是高,陸梨阮的手非但沒覺得冷,反而剛剛在手套裏都發僵的手,慢慢地緩解了過來,關節都靈活了。


    “很難受嗎……”陸梨阮湊過去點,近距離能看到,嵇書憫蒼白的皮膚燒得泛起淡淡的紅,眼尾兩頰這種皮膚薄的地方更是明顯,那股血色是陸梨阮從未在嵇書憫身上見過的。


    他總是蒼白的,森然的,仿佛冰雪雕琢出骨架,竹木又編織出他的風骨。


    但現在,他仿佛迸發出從未有過的生命力,若不是陸梨阮清楚,他隻是出於戒斷出奇的反應,甚至都要覺得他是健康的了。


    這種反應是從昨天上午開始的,最開始嵇書憫隻是煩躁不安,一上午摔了有七八個茶杯。


    連小喜子來收拾殘骸,都被三皇子殿下比往常還要陰鷙森然的目光瞧得哆哆嗦嗦的。


    然後便是發燒,並不同病中的發熱,他這種仿佛是從皮肉裏投出來的任意。


    嵇書憫向來體溫偏低,無論什麽天氣季節,他的手都冷得像玉石般。


    陸梨阮並不懂醫學,但以自己淺薄的認識,覺得大概是服用的丹藥壓製了他的身體行動,使他身體機能處於最低的狀態,就連斷腿的筋絡都無法正常生長,以此來減緩那毒藥的藥性擴散發展。


    現在失去了壓製,一下子便都散出來了,就像他對腿也逐漸開始有知覺了。


    陸梨阮之所以不那麽擔心,是因為來看過是大夫,說這是好事兒,證明嵇書憫的身體還有恢複的能力,若是幾副解毒的方子下去,他什麽反應都沒有,那才是真的毒入骨髓了。


    隨著體溫的上升,他越來越覺得熱,神智也越來越不清醒。


    陸梨阮想辦法用涼水幫他擦身子,或者在他旁邊放了冰盆,但都沒有用處。


    最後破罐子破摔,陸梨阮把所有的窗戶都打開了,屋子裏冷得像冰窖,這才讓他稍微消停一點。


    但自己就遭了罪。


    陸梨阮感覺自己快成冰雕了,青禾詢問陸梨阮,不然去別的屋子待一會兒吧。


    陸梨阮待一會兒又放心不下嵇書憫,來回這麽折騰了幾次,陸梨阮覺得自己鼻子都不通氣兒了,冷熱交替要折騰風寒了。


    還不如一直穿著厚衣服待在這邊,一動一動的像冬眠了似的。


    嵇書憫此時也非常謹慎,仿佛對一切的懷疑警醒已經刻進了骨子裏,誰都無法接近他,除了陸梨阮。


    “你要折騰死我了……”陸梨阮嘴裏這麽抱怨著,心裏卻浮現淡淡的滿足感,就好像養了個有凶性不親人的野獸,你用心待他,好好地照顧他。


    然後他便隻親近你一人,對待別人警惕得好像一靠近就要咬斷對方的脖子,可卻任你作為,你怎麽樣對他,他都懶洋洋任你揉搓親近。


    尤其是這種無知無覺的小事上,讓陸梨阮心裏一塊兒發軟,被嵇書憫作得不成樣子,倒也甘之如飴。


    陸梨阮與嵇書憫之間,基本沒有秘密。


    她向來是個有事說事,絕不憋在心中過夜,自詡是個善於表達的人,但陸梨阮也從未跟嵇書憫坦誠過這種想法。


    因為不好意思。


    在嵇書憫的注視下,陸梨阮說不出口,但感覺他那雙帶著笑意的漂亮眼睛,能洞悉自己所想。


    無需多言。


    嵇書憫好像聽到了陸梨阮的聲音,動作停了一瞬,緊接著又像貓一樣,把臉頰往她帶著涼意的手心蹭去。


    陸梨阮摸摸他的皮膚,心中忽然想到……


    惡向膽邊生。


    陸梨阮把手伸向他拉扯得亂七八糟的領子,然後試探著,貼上他發熱的皮肉……


    好暖和!


    嵇書憫迷茫地看了一眼陸梨阮,隨即他撐著上半身,往陸梨阮這邊靠來。


    陸梨阮找到了最有效且最舒服的取暖方式。


    嵇書憫也似尋到了降溫的去處,把陸梨阮扣在懷裏,慢慢地平靜下來。


    他體溫太高了,陸梨阮慢慢地都有點困了,從昨兒夜裏嵇書憫折騰起來後,陸梨阮就沒怎麽合眼過。


    前麵天天推著嵇書憫出去曬太陽的好處體現出來了,嵇書憫身體到底有沒有好點陸梨阮不知道,但自己確實是身體素質強了不少。


    再加上本身大力的金手指加持,陸梨阮覺得自己身上都有點肌肉的痕跡了……


    漫無目的地想著,嵇書憫也無法和她說話,來度過漫長的時光。


    陸梨阮越想越困,嵇書憫暖洋洋的體溫隔著幾層厚厚的衣服傳遞到她身上。


    “不能睡,睡了肯定風寒。”陸梨阮跟自己說。


    結果不知道哪一個時刻,忽然就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時,陸梨阮感覺到十分的溫暖。


    像現在柔軟的棉花堆兒裏,陸梨阮艱難地掙紮著張開眼睛,還不清楚的視野裏,一片燭火搖曳。


    暖黃色的光亮充斥著空間,陸梨阮臉上微微發燙,是凍過之後返得熱意。


    “醒了?”


    身邊傳來輕輕的聲音。


    陸梨阮還沒扭過身,就被人在臉上輕啄著吻了兩下,平日嵇書憫起得早,經常會如此。


    但現在,陸梨阮神智猛地清明起來。


    “你好了?”嗓音滯澀微啞,陸梨阮扭過身,焦急地詢問著。


    “嗯,好了……”嵇書憫那張依然蒼白,骨相清俊的麵容上,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著,嘴角勾著個憐惜的笑意:“梨阮可有不舒服?”


    “這話該是我問你吧?”陸梨阮拉過他,認認真真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摸摸他的額頭脖子,感覺他體溫重新變回微涼,長長地鬆了口氣。


    “有梨阮那般細心地照料我,我怎麽敢不好?”嵇書憫用指尖順著陸梨阮的發絲,見她眼睛睜得圓圓的,又手欠地去撥弄她纖長的睫毛。


    陸梨阮試圖躲開他,卻被他用半邊身子壓住。


    “沒想到梨阮竟是我的良藥,本應該持續兩天的症狀,居然這麽快就清醒了。”嵇書憫認真道。


    “梨阮果然是我的小菩薩。”他低頭繾綣地與陸梨阮額頭相抵,喃喃道。


    陸梨阮被他哄得人暈乎乎的。


    “你這次挺過去了,之後……”陸梨阮問了一半兒自己噤聲了,前些日子那老大夫來的時候,已然說過,解毒之路必然種種艱辛且無法預料。


    在拿到那丹藥後,陸梨阮覺得是時候解毒了。


    雖然不希望那種情況發生,但陸梨阮暗想,如果嵇書憫實在挺不過去了,那就讓他重新把丹藥續上……嚐試過了,最起碼就,就認命了。


    但這話不能和嵇書憫說。


    陸梨阮從來說的都是,他一定能挺得過來,就連嵇書憫隨口說了不吉利的話,陸梨阮都得打他三下以解黴運。


    嵇書憫開始時,總開玩笑嘲弄她,怎麽如此信這般了?但後來有次,他瞧見陸梨阮眼睛裏一閃而過的,沒來得及掩飾住的淚光。


    便不再說這話了。


    前幾日久未出現的賀平延出現了,隨他一起而來的,是一位雖然穿著本朝服飾,麵容卻分明異域的老者。


    一張嘴,一口官話倒是地道。


    “我把人帶回來了。”賀平延給嵇書憫行了禮,隨即神色嚴肅道:“殿下真要如此?”


    嵇書憫瞥了他一眼,宛如責怪他的多嘴。


    老人在一旁幽幽開口:“不這樣難道要安心等死?”他進門後,目光便在嵇書憫的身上打量。


    “這位是?”陸梨阮不明白賀平延帶他來所為何。


    “老夫是大夫。”那老人瞅了眼陸梨阮。


    “你麵色瞧著不錯。”他讚道。


    “嗯。”嵇書憫先應了聲。


    “放心吧,即便是夫妻,你這個毒又不能傳給她,擔心做什麽?”老人大喇喇地點點頭。


    陸梨阮:……


    聽起來哪兒很奇怪。


    他不多言語,直奔主題,摸了嵇書憫的脈後,又在他身體幾個地方捏捏看看。


    “這些年來壓製得不錯,至少是老夫見過的最不錯的了。”老大夫敲了敲嵇書憫的腿骨。


    “是個心性強的。”


    陸梨阮挑挑眉,覺得有點神奇,這老大夫怎麽能通過脈象來看性格?


    發覺陸梨阮對自己好奇,開口解釋:“常年病弱反複是最折磨人的,如他這般的,多數早就磨沒了心性,破罐子破摔了,他能一直堅持一直不放棄,定然要靠堅強心性撐下來。”


    陸梨阮心念一品,確實是這麽回事兒。


    這老人敏銳得很。


    “您是來為殿下解毒的嗎?瞧著您不像這裏的人。”陸梨阮笑了笑,為老大夫斟了杯茶,請他上座。


    老大夫自然接受:“算是吧,我也是來求三殿下庇護的。”老大夫非常坦然。


    他聲如洪鍾,底氣很足,麵色紅潤,完全看不出來他說的是逃難來的。


    “我原本是西戎的大夫。”老大夫摸了把臉,仔細看來,他眼睛是暗暗的灰色,瞳仁是黑的。


    “家人被我抓來,脅迫著為我看病的。”嵇書憫淡淡的聲音從旁響起。


    老大夫的神色僵硬了一瞬,隨即做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擺手:“哎?殿下可別折煞我,老夫還要感謝殿下與賀將軍救我家人一命呢!”


    陸梨阮看看神色各異的三個人,深覺這裏麵有糾葛,便靜靜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老大夫瞄了眼賀平延,發現賀小將軍板著張臉,根本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一趟邊境來回,他的皮膚被風沙吹刮得更深了些,顯得他挺拔威嚴,更添氣勢。


    而嵇書憫則無所謂地睨了他一眼,示意他陸梨阮問什麽,他就答什麽便可。


    隨著老大夫一邊為嵇書憫細致地檢查,一邊說話,陸梨阮弄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老大夫是西戎邊境人,有著一手好醫術。


    當年給人瞧病,碰巧瞧到了個騎兵,被帶回了軍中做大夫。


    在哪兒不是待,老大夫在軍中做大夫的時候,正值西戎戰勝的時候,不用節節敗退到處逃散。


    於是日子過得還不錯,娶了妻生了兒女。


    因為生活在邊境,同對戰方邊境的百姓,也有過交集,後來因再次戰亂而再無聯係。


    那種焚燒熏烤麻痹人神經的草藥,便是這老大夫的拿手方子。


    他當時為西戎大皇子診治,後來逃難時流落到賀平延守得地方,用草藥方子換得了安穩。


    在邊境帶著妻子兒女住了些年,他沒害過人,又擅長診病,與邊境百姓相處甚好。


    女兒都在此成了親嫁了人。


    也是那時,他被秘密帶到嵇書憫麵前,替嵇書憫開了副方子,服用了可以減弱丹藥的毒性,但並未給嵇書憫解毒。


    他存著心眼,到底他們家是西戎人,吊著嵇書憫,能保全家平安。


    後來又打了起來,他自己被抓回到了西戎,當年他救過的西戎騎兵還記得他醫術高明,把他抓來討好當時的西戎主帥四皇子。


    西戎四皇子暴虐荒淫,他沒病沒災的,竟是要老大夫為他配置壯體的藥,在臨上戰場時還夜夜尋歡,再軍營中殺人更是比殺雞都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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