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他有兒子了,他還那麽小,不能沒有爹呀!


    自己期盼了一輩子的兒子,之前沒有便罷了,現在…


    自己入了牢,到時候王梅改嫁。小濤,豈不是會管別人叫爹,他忍不了!


    這是他的孩子!


    他的兒子,他以後還指著兒子給他養老送終呢!


    “爹!”蘇雲是真的害怕了,沒想到她父親會舍棄她,畢竟這些年父親確實很疼愛她,為了她,不惜跟家裏決裂,跟奶奶鬧掰。


    她沒想到這件事情會牽扯到她,她以為頂多是父親會坐牢。


    怎麽會牽扯到她呢!


    “前段日子蘇紅相親,我就想到了你,你比小紅還大一歲呢!也是該找個好人家嫁了,要不然爹不放心啊!”


    “有沒有工作不要緊,怎麽不是過一輩子?不如找個好男人養你。”蘇愛國自顧自的說著,有些話一旦張開了嘴,往下就好說了。


    心也從一開始的不忍心,到最後的堅定。


    “不,不行,爹,我還不想!”蘇雲怎麽可以答應,她念了這麽多年的書,是要過好日子的,是要上班的,怎麽能隨隨便便嫁給一個農村漢?


    看著自己女兒哭紅了雙眼,蘇愛國沒忍住像往常一樣,給她擦了擦眼淚。


    畢竟是自己疼了這麽多年的女兒,怎麽可能沒有感情,但現在他必須做出選擇。


    這樣算下來,大家都好。


    “之前有一個戶人家跟我打聽,說隻要你嫁過去給500塊錢彩禮呢!”


    “他們對你有沒有工作不在意。最重要的是你有知識,是上過高中的孩子,改變他們的基因,相信教導孩子也會有一套的。”


    蘇雲如遭雷劈。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爹,你是不是瘋了?我是你閨女啊,你怎麽能忍心我把我嫁給那樣的人家?”


    “我是高中生啊,我以後是要上班兒的啊!我上班會賺很多很多錢的!”


    “500算什麽,更多的我都能賺回來。”蘇雲緊緊拉著蘇愛國的手臂,想要搖醒他,讓他改變這個想法。


    “小雲,工作的事情有些虛無縹緲了,一個蘿卜一個坑,工作哪那麽好找啊!”蘇愛國無動於衷。要說以前,還抱著自家閨女,能找著工作改變一家人生活條件的希冀,現在是徹底打消這個想法了。


    他怕他等不到那個時候了。


    看見自家爹那越來越堅定的眼神,蘇雲覺得他爹是要來真的了。


    為什麽?為什麽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爹那麽疼的,怎麽會舍棄她?


    蘇雲是真的害怕了,從骨子裏透出的冷,讓她打了個寒顫。


    娘,對,找娘。


    讓娘幫她,讓娘幫她,自己就還有選擇的餘地。


    蘇雲趕緊轉身跑回屋,把自己家娘搖醒。


    王梅生產時經曆過大出血,身子很虛,再加上蘇濤因為是早產兒,身體虛弱,怕他一不小心就死掉,所以王梅每天照顧蘇濤,已經讓她分不出更多的精神力來關注外界的事物了。


    此時剛沉沉睡去。


    被搖醒時還有些迷茫。


    王梅,“小雲,這麽晚了你怎麽不睡覺?”


    隨後又看了看蘇濤沒哭沒鬧,這才鬆了一口氣。


    蘇雲,“娘,你一定要救我呀,我爹要把我賣了,要把我賣了,換錢填補他欠下的窟窿。”


    王梅大驚失色,“什麽,你說什麽?你爹怎麽可能賣你?”


    “是真的,爹說要把我賣給那家人,換500塊錢,這樣他就不用去坐牢了!”


    “娘,我不想,我以後是要工作的呀,我不想嫁人。”


    “娘,你快勸勸我爹,不要把我嫁出去!”


    蘇雲臉色慘白,眼淚嘩嘩的往下掉。


    她從來沒有這麽害怕過,從來沒有。


    從靈魂上升起的冷意,比她當初被扔在倉庫時還要冷。


    “你爹真是瘋了,你的前途那麽好,怎麽可以隨便嫁人?”王梅說著說著,看著已經走到門口的蘇愛國,隻覺得陌生極了。


    月光透過窗戶。


    蘇愛國一半身體隱在黑暗中,一半被月光照耀。


    “不然…”


    “我還能怎麽做呢?小梅。”


    蘇愛國緩緩抬起頭,看著屋裏的妻子和閨女。


    王梅都被這樣的蘇愛國嚇了一跳。


    她的枕邊人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明明之前還很緊張小雲的?


    “那,那你也不能賣了小雲。”王梅磕磕絆絆的說道。


    蘇愛國緩緩走了進來,用粗糙的手小心翼翼的摸索了一下嬰兒的臉蛋兒。


    這是他的孩子,他的兒子,他也有兒子了!


    以後再也不會有人嘲笑他生不出來兒子,明明老蘇家三個孩子,就他沒有兒子,別人嘲笑他守著大姑娘過日子,笑他死了的時候都沒人給他摔盆子。


    之前王梅一直懷不上,他也就認命了,閨女是大隊裏少有的高中生,嘲笑他的人變少了。


    因為他們知道蘇雲很可能會找到一份體麵的工作,平常對蘇愛國說話也很敬重,就算不敬重也不會深深的得罪。


    可現在,自從知道蘇雲遲遲找不著工作後,他發現大隊裏的人對他的態度又往之前一樣發展了。


    他們笑話他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養了個閨女並沒有改變他的生活,反倒是越過越差。


    分家後,老蘇家的日子越來越好。


    他怎麽可能不後悔呢!他當時以為哪怕分家了,也不過是分出去一個拖累罷了,畢竟他那個妹妹自打回來就被村裏人指指點點,他可不想因為她被連累,再加上自己姑娘已經是高中生了,到時候找了工作,這份工作的榮耀應該是屬於他自己的,老蘇家的人都不配沾光。


    到時候姑娘賺錢了,三個人花該有多充沛,遲早也能過上像那大隊長那樣的生活。


    要是加上老蘇家的那一大幫人,豈不是平白讓他們吸他的血?


    可是沒想到,他的姑娘遲遲找不到工作。


    但也算了,他都能理解。


    找不到工作隻不過是時間沒到,以後一定會找到的,隻要他有耐心,不愁沒有好日子過。


    可偏偏屋漏偏逢臨夜雨,早產的兒子,背上巨額債務的他,虛弱的王梅都讓這個家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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