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濟國眼看偷襲不成,立刻撤退,金將軍擔心對方是調虎離山或誘敵深入,引他們上鉤,在追出一段距離之後,就下令返回。


    一場偷襲戰就這樣結束,大軍過後滿目瘡痍,屍橫遍野。


    雪鴉城外,都是戰死的士兵與未消散的塵土,讓人看了心生悲涼。


    穆瀾青敲鼓的手都被鼓槌磨破,胳膊也很是酸澀,衣服上滿是士兵搏殺時,噴濺的血跡。他沒有參與戰鬥尚且如此,就不用說那些拿命拚搏的士兵,個個血跡斑斑,狼狽不堪,臉上滿是麻木,眼神空洞。


    金將軍手下的都尉走到穆瀾青身邊說道:“皇哥兒,這場戰事已經結束,接下來就是收拾戰場。您要不先去將軍府休息吧。”


    “這次傷亡如何?”


    都尉認真的回答道:“還沒來得及統計,不過末將大致看過,這次的我軍傷亡不多,倒是南濟國那邊應該死傷慘重,皇哥兒不用擔心。”


    穆瀾青沉重的點了點頭,道:“好,你們辛苦。但我還有件事要跟你交代。”


    “皇哥兒盡管吩咐。”


    “你們收拾戰場的時候,那些被蠱蟲操縱過的屍體都要燒掉。”


    都尉臉上很是為難,因為蠱蟲控製過的屍體中也有他們北靈國的士兵。


    “我知道你們很為難,但被那些蠱蟲控製的屍體身上都是有毒的。隻是將其掩埋,毒素就會侵染土地,幾百年都不會消散,周圍也會寸草不生。雪鴉城這邊經常下雨,若毒素一直往下滲透,沾染了地下水,那將來死的就不止是一城的人了。”


    “另外,這也是為了防止這些屍體被巫族進行二次利用。若是不處理,敵人隻會越來越多,危害也會越來越大,因此焚燒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穆瀾青表情嚴肅,都尉也慎重起來,沒想到這些屍體居然還有如此大的後患!


    “你們焚燒的時候,記得用麵巾捂住口鼻。還有,屍體有毒這件事一定要給百姓和底下的士兵交代清楚,不要強硬行事,不然容易造成誤會,導致軍民離心。”


    都尉彎腰拱手道:“末將這就去辦。”


    穆瀾青從城牆上下來之後,暗靈和暗堯他們立刻迎上來,暗靈關切的問道:“小青青,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


    “我沒有受傷,兩位哥哥放心!對了,我們的人怎麽樣,都平安嗎?”


    “都挺好的,白子苓和安吉樂他們倆一直在幫助城中的官兵和百姓滅火,雲紙雲墨還有餘瀾他們都在給何大夫打下手,在傷兵營中救治傷患。”


    穆瀾青點頭道:“他們沒事就好!”


    暗堯走上前扶住穆瀾青道:“你都那麽多天沒好好休息,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可別又像上次那樣,昏睡不醒。”


    “哎呀,放心,不會再出現那樣的情況了!”


    在後麵幾日裏,雪鴉城大多數人就連穆瀾青都沒有閑著,都在清理戰場,修複城池,治療傷兵。焚燒屍體在一開始遭到了反對,不過都尉將事情的利害關係都說清楚之後,大家雖然難過,但也隻能照做,因為他們今後還要在這片土地上生存。


    由於南濟國並沒有退兵,而是在雪鴉城五十裏外的樹林中紮營,金將軍和南城主都不敢掉以輕心。


    金將軍派出去的探子前來稟報,裴黎清已經請求南濟國增兵,想來對雪鴉城是勢在必得。這讓雪鴉城中的眾人都憂心不已,金將軍也決定向朝廷發起求援,絕對不能讓南濟國得逞。


    穆瀾青除了親自參與戰後修複之外,他還將薩染的影子召喚過來,每天都打探著對麵的消息,成功阻止了好幾次偷襲以及巫族對周邊縣城的襲擊。


    金將軍現在對穆瀾青是心服口服,隻要穆瀾青所說的情報,他都有八成的相信,剩兩成自然是去驗證。


    如此一來,雪鴉城守護戰就陷入了僵持,這一場仗打了三個月,期間南濟國發動了四次大規模的襲擊還有無數次的偷襲,雪鴉城的人都在拚死反擊,到後麵,就連穆瀾青都拿著大刀親自上場。


    原本援軍應該在求援一個月後就到達雪鴉城,但卻在半路上遇到兩個想要趁亂造反的城主,為解決叛賊,耽誤了不少時間,因此遲遲不到。


    天氣越來越冷,北風呼嘯,看著漫天的烏雲,像是在醞釀著一場大雪。


    穆瀾青帶著白子苓和安吉樂幾人,穿著厚厚的棉衣和將士們一起加固城牆,遭受多次攻擊的雪鴉城如今千瘡百孔,若不是每次穆瀾青提前知道情報,讓金將軍他們提前布防,雪鴉城早已淪陷多時。


    當穆瀾青站在城牆上眺望時,突然發現,十公裏外有幾個人朝著他們這邊走來,他立刻叫了斥候前去探查。


    很快,斥候回來稟報道:“皇哥兒,那幾人身上穿著咱們北靈國百姓的衣服,但聽口音卻不像是我們這邊的,反倒像從南邊來的。我們要把他們抓起來嗎?”


    “抓起來吧,這幾個人是南邊的口音,想必應該就是巫族人了,既然他們主動送上門來,我們豈有拒絕的道理。”


    斥候很是驚訝道:“他們是巫族人?”


    穆瀾青點頭道:“是啊,如今巫族被我殺得差不多了,他們隻剩下十幾個人,給南濟國那邊提供不了多大的幫助。裴黎清那個人又是個隻看重價值的人,沒了價值的巫族對他來說不過是拖累而已。”


    “巫族想要活下去,要麽就去巫嶺投奔,要麽就是朝我們投降,畢竟我們有不殺俘虜的傳統不是?”


    “可他們也可以去巫嶺啊!”


    穆瀾青笑著說:“巫嶺那邊是不會放這些人上山的,不然遭殃的就是他們巫嶺山的人。”


    斥候似懂非懂,但還是按照穆瀾青的吩咐,做好防護之後,就將那幾個巫族人給抓起來。


    時間回到三日前,南濟國軍營中。


    “薩染,如今你們巫族也就隻剩下十幾個人,對我們幫助不大就算了,還浪費軍中大量的人力物力。本殿與諸位將軍商議過後決定,取消你們的特權,今後你的人在軍營中與普通的士兵無異,都要給本殿上場殺敵。”


    “當初還自信滿滿的說一定能幫南濟國拿下雪鴉城,結果呢!到現在都沒拿下。本殿還以為巫族有多厲害呢!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至於你,薩染,本殿看在你是個哥兒的份上,免了你上戰場,但你要當本殿的副手,平時就給本殿端茶倒水。不然,本殿就命人燒了你那些蟲子,讓你生不如死!”


    薩染被氣得七竅生煙,他沒想到裴黎清是這樣過河拆橋之輩,他們巫族為了這場戰爭,從原本的幾百人到如今就隻剩下他們十幾個,付出了如此慘痛的代價卻淪落到這個下場,著實讓他很不甘心!


    如今這一切,也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們的蠱蟲需要煉製,經過這麽久的戰爭,巫族根本就沒有時間煉製,能使用的蠱蟲數量越來越少,並且穆瀾青每次都是逮著巫族的人殺,人手根本就不夠!


    雪鴉城久攻不下,裴黎清卻將原因賴在他們巫族身上,讓薩染打心眼裏看不起。經過這一遭,薩染心中萌生了退意,他可不想將巫族所有人都葬送在這裏!


    為了不給南濟國做墊腳石,薩染趁著裴黎清商議軍務的時候,帶著十幾個巫族人不聲不響的離開南濟國軍營。


    現在,那幾個巫族人被全副武裝的北靈國士兵抓住之後,也不反抗,而是乖乖的被繩子捆住,被帶到雪鴉城的地牢中。


    金將軍和城主得知此事,一起去了地牢,順便還叫上穆瀾青一起。


    穆瀾青站在牢門前,看著裏麵畏畏縮縮的幾人,問道:“隻有你們幾個?你們聖子呢?”


    幾個巫族人縮在一起不說話,穆瀾青也不再多問,轉頭對城主說道:“南城主,這幾個人一定要嚴加看管,既然他們不願意說話,我們也不勉強。如今城中缺衣少食,他們就兩日一餐吧。我們沒有那麽多的糧食用來養閑人。”


    聽到穆瀾青的話,幾個巫族人的臉色難看,他們之前在南濟國軍營中就算是吃的粗糧,但好歹也是一天一頓,怎麽到北靈國來,就變成了兩天一頓了!


    南遠寧點點頭,接著讓人將這些人身上都搜刮幹淨,為防止他們身上藏東西,還讓人將他們的頭發給剃了。那幾個巫族在被剃頭時,哭得撕心裂肺,瘋狂掙紮,但都無濟於事。


    就在穆瀾青在地牢裏欣賞著他們的慘樣時,士兵來報,南濟國那邊又打過來,這次規模比之前更大。


    金將軍和城主還有穆瀾青的臉色驟變,立刻抄家夥就衝了出去。穆瀾青臨走之前還不忘叮囑牢頭將人看好。


    三人上了城牆,看著對麵黑壓壓的一片,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南濟國那邊足足有六萬左右的人,而雪鴉城如今隻剩一萬五千的兵力,雙方實力懸殊,看來隻能殊死一搏了!


    金將軍清點城中兵馬,看著視死如歸的將士們,穆瀾青的眼眶微紅,握住長刀的手微微顫抖。經過這些日子,穆瀾青親身體驗了戰場的殘酷,今日還跟你談笑風生的人,明日就變成了城牆下的一具屍骨,就連緬懷都來不及,就要進行下一場戰鬥。


    “南濟國大軍就在眼前,各位怕不怕?”


    “不怕!”


    “為了守住我們腳下的土地,為了我們的家園不被戰火波及,今日,雪鴉城就交給各位來守護了!”


    “殺光他們!殺!殺!殺!”


    金將軍率領士兵開始布防,城主則派人護送百姓撤離,雲紙和雲墨他們從旁協助。


    金將軍轉頭看向站在身邊的穆瀾青,擔憂地說道:“皇哥兒,你還是和百姓們一起離開吧!”


    穆瀾青勾起唇角道:“將軍,我的戰力如何,這些日子您也清楚,我留下來,也是一個助力。況且,我身為皇族,在這樣的時候,怎麽能退縮呢!”


    “好,但還請皇哥兒注意安全,不要受傷了!”


    “將軍放心,我會注意的。”


    金將軍舉起刀,大聲喊道:“眾將士聽令,誓死守衛雪鴉城!”


    “誓死守衛雪鴉城!!!”


    很快,南濟軍隊用上了投石器,火油箭開路,朝雪鴉城發動攻擊。


    穆瀾青拿著刀在戰場中遊走,凡是路過之處,都會留下一地的屍體,但南濟國的士兵太多,他們十個打一個或者二十個打一個,就算穆瀾青實力再強,還穿著盔甲也有些抵擋不住。


    沒多久他的身上開始受傷,但他沒吭聲,繼續拿刀砍人,若刀卷了刃,就隨手拿起地上死人的刀接著拚殺。


    對方人數實在太多,北靈國的人在不斷減少,城牆上不斷有士兵的屍體墜落。這種看不到希望的戰爭,撲麵而來的窒息感讓人很是難受!


    天空漸漸陰沉,沒多久,開始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


    “北靈國這些人快要撐不住了,快給本殿殺!統統殺幹淨!”


    裴黎清滿臉都是病態的興奮,今日一戰,勝利將是屬於他的!


    就在北靈國士兵們快要絕望時,一支隊伍突然從南濟國軍隊的後麵出現,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南濟國的軍隊衝去。另外,在南濟國駐紮之處還冒出了濃煙,隱約還能看見火苗。


    裴黎清大驚道:“怎麽回事?這支軍隊是從哪裏來的?”


    北靈國的斥候看見那支軍隊的旗幟上是一隻展翅翱翔的雄鷹,與之並列的是北靈國的靈龍旗。


    斥候大喊道:“是援軍!是我們的援軍!”


    聽到援軍這兩個字,雪鴉城的所有人都為之振奮,心中燃起了希望,更加賣力的拚殺。他們一定要堅持住,援軍來了,他們就不會輸!


    顧琛儒指揮神鷹軍從南濟軍隊左右兩翼進攻,並用投石器瞄準南濟軍旗,一舉將軍旗打斷。


    軍旗折斷,南濟國的士兵士氣大減,北靈國順勢反擊。戰場的局勢瞬間逆轉,南濟國注定贏不了!


    穆瀾青的周圍已經堆滿了一圈的屍體,但他身上的傷也越來越重,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時,顧琛儒縱馬而來,一把將穆瀾青撈在馬背上,接著長劍揮舞,收割著生命。


    等入城之後,顧琛儒皺著眉道:“你一個皇哥兒怎麽還親自殺敵?怎麽不與百姓們一起撤離?”


    穆瀾青蒼白著臉,看著顧琛儒道:“你沒見過我的真麵目,你是怎麽知道是我的?”


    “我會看骨相,就算你做了偽裝,但我能根據你的骨相畫出你的長相。”


    “你真是厲害!”


    “接下來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有我。”


    穆瀾青緩緩點頭,接著腦袋一歪,暈了過去。顧琛儒立刻把人接住,輕歎一聲,抱著人去了安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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