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宮的第二天,雞鳴第三聲,天還是蒙蒙亮時,太子就帶著二皇子一起去了穆瀾青的雪陽宮。奈何他們來得太早,穆瀾青還在睡夢中,他們隻能先耐心等待。


    昨天晚上的皇宮可以說是熱鬧非凡,除了個別因為懷孕或者是生病沒有到場的後妃,大多數在場的人都幾乎沒睡覺,穆瀾青的恐嚇讓他們膽寒不已,有幾個膽小的皇哥兒甚至都被嚇得精神有些失常,還需要禦醫給他們開安神湯才能堪堪閉眼。


    其他的後妃則是連夜將曾經是皇帝皇後賞賜的東西翻出來,仔細辨別是否是穆家的東西。如果是的話,就把那些物件都挑出來,等天亮了就給穆瀾青送過去。生怕送遲了,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他們自己。


    太子和二皇子也是一夜未睡,一想到穆瀾青說的那些話,他們就睡不著。所以才一大早就滿懷心事的來找他,可沒成想,穆瀾青居然睡得那麽香,這樣的對比還真是慘烈。


    雲墨見兩位殿下都精神萎靡,於是讓人送了熱茶和點心,椅子也放上軟墊,希望兩位殿下坐得舒服一些。


    封晏玨在喝到熱茶的那一刻,整個人都舒緩過來,精神放鬆之後,就問雲墨:“你家主子何時起床?”


    雲墨規矩地回道:“回太子殿下,在宮外時,主人都是辰時才會醒。”


    封晏玨和封晏朗對視一眼,看來他們確實來得太早了一些,現在才是卯時。


    封晏朗邊說:“那你們這可有棋盤或者是書籍?總不好讓我們在這裏幹等吧。”


    雲墨有些為難道:“回二殿下,主子平時不愛下棋,隻看些雜書以作消遣。”


    封晏朗挑眉道:“雜書?拿幾本過來,我也看看弟弟平時都是看些什麽。”


    雲墨想起昨天穆瀾青睡前交代的原話:“明天太子和二皇子來的時候,你就好好招待。他們有什麽要求,就盡量滿足。比如要看書,下棋之類的,照做就行。其他的你就不用管。”


    雲墨遵從穆瀾青的話,去了書房拿了幾本穆瀾青平時看過的幾本書,遞給了封晏玨和封晏朗。


    封晏玨拿起其中一本,看到封麵上《北靈地圖誌》五個大字,微微挑眉,感歎一句:“沒想到三弟還喜歡看這樣的書啊!孤還以為會是畫本子之類的。”


    雲墨笑著說:“我家主子常說‘要是得空了,肯定要四處走走看看,可不能拘泥在這四四方方的院子裏。’我們這些下人都對主子的這個想法敬佩得很。”


    封晏玨點點頭,就看了起來,封晏朗則拿了一本《風俗誌》打發時間。


    見二位皇子看起書來,雲墨則無聲地立在一旁,時不時會給他們空了的茶杯續上熱茶。


    卯時正刻,臥房裏,穆瀾青緩緩睜眼,坐起來伸了個懶腰,問身邊的雲紙:“我那兩個哥哥可是過來了?”


    雲紙回道:“太子殿下和二皇子殿下現在正在廳裏看書。”


    穆瀾青隨意的點點頭,穿好衣服,讓雲紙給他簡單地梳了一下頭發,慢悠悠地去了大廳。


    皇家子弟都需要習武,封晏朗的武力要勝出封晏玨許多,所以在穆瀾青靠近大廳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人來了。


    他放下書,用胳膊捅了捅哥哥,低聲說道:“大哥,三弟來了。”


    封晏玨聽到弟弟的話,隨即放下書,起身整理了自己的儀容,確定沒有不妥之後,就端正的坐著等待穆瀾青的到來。


    穆瀾青進門之後,就看見兩個哥哥正襟危坐,表情嚴肅。


    他輕笑一聲道:“二位哥哥,一大早就來我這,臉上的表情還那麽嚴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來興師問罪的。”


    聽到弟弟的話,封晏玨他們也意識到自己確實有些太過於嚴肅,兩人努力地放鬆自己的表情,但在這樣的場合下效果不佳。


    穆瀾青也不想跟他們客套,直接問道:“你們是來找我問小爹的事嗎?如果是的話,那就不必問了。”


    封晏玨皺眉略帶著怒氣問道:“為何?我們隻是想知道十六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


    穆瀾青無視封晏玨的憤怒,而是反問道:“你們現在想知道這些又有什麽用?你們知道了真相,你們會去跟當朝的丞相和幾個重臣叫板嗎?還是會拿回屬於小爹的一切?又或者你們會把王蔚晨抽筋扒皮,把封靖衍拉下皇位,讓他們不得好死嗎?”


    沒等封晏玨和封晏朗說話,穆瀾青接著說:“別說後麵的事,就是前麵幾件事你們都做不到對吧!所以,現在問這些前塵往事又有什麽用呢?”


    封晏朗不甘心道:“可是小爹也是我們的小爹,我們有權知道曾經的事!”


    穆瀾青輕笑一聲說道:“好,你們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們。”


    “當年邊關戰事突起,剛登基不久的封靖衍為了樹立威信,就打算禦駕親征。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封靖衍那個狗東西為了能獲得穆家的支持,就要帶著小爹一起出征。美其名曰:帝後同心。”


    “當時小爹被封靖衍蒙騙,以為他真的愛他,所以義無反顧的跟著封靖衍一起去了邊關,並且還調動穆家的資源補充軍餉,武器、糧草、盔甲這些東西都是穆家出錢出力籌集起來的。”


    穆瀾青垂下眼簾繼續說道:“你們以為那場戰爭之所以能夠勝利,靠的是封靖衍的戰術嗎?不,靠的是小爹和穆家的全力支持,否則以當時的空虛的國庫怎麽可能支撐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就算再強的指揮,沒有後勤補給,照樣會被拖死在戰場上,隻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而已。”


    聽到這,封晏玨和封晏朗心中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穆瀾青才沒管他們的反應說道:“就在勝利前夕,最後一場戰爭,小爹負責運送最後一批糧草,結果卻被人半路劫殺,糧草被搶,小爹也被追殺。要不是有穆家忠心的護衛保護,小爹說不定命喪當場!”


    “一路逃亡,小爹發現自己有了身孕,隻能躲起來,想要回家,卻發現家中的親人全都被屠,無一人生還。家產盡數被瓜分,你們猜,這家產現在都在誰的手裏?小爹又為什麽不回來?”


    “小爹在我一歲的時候就因為身體虧空加上心思鬱結,不久於人世,才將我托付給烈叔照顧。否則,我也活不到現在。”


    封晏朗雙眼泛紅,拳頭緊握,怒氣衝衝。封晏玨也難得失了禮儀,將手中的杯子捏碎。


    穆瀾青看他們的反應,心裏一點波瀾的都沒有,冷笑一聲道:“你們身為皇子,就算再被封靖衍打壓,身邊總是會有一批追隨你們的人吧!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們就沒有查過當年的事?”


    “一直心安理得的跟害死小爹的罪魁禍首扮演著其樂融融的一家人,現在又來問我小爹是怎麽死的?你們說這話虧不虧心啊!”


    穆瀾青接著說:“王蔚晨這麽多年對你們應該不錯,想必你們的心裏還是對他有感情吧?你們今天來不過就是想圖個心安,又或者給那個對你們很好的皇後開脫?”


    “我呢,肯定是要當年參與這件事的所有人生不如死的。如果你們站在封靖衍或者王蔚晨那邊的話,到時候就不要怪我把你們也一起當做敵人收拾了。”


    不等封晏玨和封晏朗有什麽反應,直接讓雲墨送客。


    封晏玨和封晏朗現在雪陽宮門口,神色複雜,臉色陰沉的朝裏麵看了一眼,最後似乎下了什麽決定,兄弟二人神色堅定地離開。


    他們離開不久,就有宮人陸續捧著各種奇珍異寶前來歸還,穆瀾青就讓雲墨他們對著單子收取,單子上沒有的就退還。


    就連太後身邊的福海公公都捧了一堆東西到雪陽宮歸還。


    一整天下來,除了皇帝和皇後那邊沒有任何動靜,其他人爭先恐後歸還穆家的物件,雪陽宮的院子裏都快被堆滿了。


    看著這些珠寶首飾,綾羅綢緞,穆瀾青微微歎氣,難怪穆家遭人嫉妒,這裏的東西還不足穆家家產的百分之一!


    原本皇後病倒,為穆瀾青舉辦的接風宴要推遲,但穆瀾青一回來就給太後出了一口惡氣,最後由太後拍板,穆瀾青的接風宴照常舉行。


    先舉辦的是宮廷內宴,主要就是讓皇室成員來認識認識穆瀾青這個人,好讓之後不會出現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的情況。內宴辦完,就是外宴,邀請的是帝京中五品及以上的官員,為的就是讓所有人都認識到穆瀾青的身份。


    內宴將在三天後舉行,在此期間,穆瀾青需要惡補一下宮中禮儀,不求多標準,至少不會失禮。


    教授禮儀的是太後身邊的一位老哥兒,人稱李阿麽,是太後的陪嫁,在宮裏侍奉多年。


    太後將李阿麽放到穆瀾青身邊也是為穆瀾青好,兩人現在是盟友,這接風宴自然要辦得漂漂亮亮的,也好讓穆瀾青在皇族中站穩腳跟。


    李阿麽忠心耿耿,為人嚴謹,甚至有些古板,最重規矩。但他也怕死,他怕自己死了就不能再在太後身邊照顧他老人家了,尤其是昨晚穆瀾青弄出的動靜,現在的他懼怕得很,所以在見到穆瀾青的時候,都是好聲好氣的教導著,不過這樣在教導的過程中就有些放任自流的意思。


    穆瀾青也看出他的膽怯以及教導的鬆懈,不過沒說什麽,這個人跟自己又沒有仇,又是來幫自己,除非他瘋了,才會去刁難人家。


    李阿麽見穆瀾青對自己偶爾流露出的嚴厲並沒有發火,反而態度認真的學習,心裏也鬆了一口氣,也對穆瀾青有所改觀,開始往嚴格要求的方向開始教導穆瀾青。


    在接下來的三天,穆瀾青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學習宮中禮儀。經過他過目不忘的本事以及非常強的模仿能力,宮中的規矩和禮儀竟然學得七八分。


    穆瀾青的進步神速都讓李阿麽感到驚訝,曾經他也教導過不少要嫁進皇宮的後妃,那些都還是官家出生的哥兒,天資好的也要悉心教導一個月有餘才能完全掌握宮中繁瑣的規矩和禮儀。


    這剛找回來的皇哥兒居然三天就已經有了七七八八的標準,這可真是天資過人啊!要不是在民間耽誤了年歲,從小養在宮中的話,那前途不可限量啊!絕對是京中翹楚!


    穆瀾青可沒有管李阿麽是怎麽想的,他知道現在多少人盯著他,就等著他在宴會上出醜,不過他才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在內宴開始的前一天,太後給穆瀾青送來了參加宴會的衣服,是一套淺金色的皇哥兒禮服,上麵繡了祥雲和銀色的蛟龍。


    與皇子們的衣服有所不同的是,這禮服是寬大的大袖,而皇子們的衣服則是窄袖,皇哥兒禮服的腰帶要比皇子禮服的腰帶寬一些。剩下的除了蛟龍顏色的不同,幾乎都是一樣的。


    穆瀾青試穿了一下,尺寸非常合適,衣服的用料還是刺繡都是頂好的,看起來不像是倉促準備的。


    衣服配好了,頭冠還有其他的首飾也需要一應配齊,哥兒脖子上還需要帶上瓔珞,手上也要戴上手鐲,腰間也需要掛上玉佩。這些都是皇哥兒必備的配飾。


    除了禮服之外,太後還送來很多套衣服,皇帝不知道是出於安撫還是求和,也給穆瀾青送來不少賞賜。但諷刺的是,這些賞賜裏,有一半都是穆家的東西。


    在這三天裏,皇後病倒的事情巧合的被傳到了宮外,有心人散播謠言,說穆瀾青是一個災星,一回宮就把皇後給克病了。以此想要來敗壞穆瀾青的名聲,讓他背上煞星的名頭,這樣皇後才能找個理由將穆瀾青趕出宮去。


    不過穆瀾青也不是好惹的,既然皇後能傳謠言,那他為什麽不能呢?況且他說的還是事實。於是在他煞星謠言傳出的第二天,現任皇後在先皇後還未仙逝之時,就與皇帝無媒苟合,私相授受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大街小巷。


    百姓議論紛紛,畢竟這麽多年,王蔚晨都扮演著賢後角色,受到不少百姓愛戴,但現在這個傳聞一出,很多人都皺眉。沒想到當今皇後竟然是如此的不知廉恥,他們真是瞎了眼了怎麽會有如此寡廉鮮恥的國母!


    丞相聽到這個消息時,立刻派人鎮壓,但效果不佳,根本找不到源頭。並且他們這樣的動作就更說明這件事的真實性,因此引來了更多百姓的談論和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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