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靠近北極圈,每年的11月末到來年的1月末就是極夜。


    這裏的白天時間不長,上午十點左右太陽才會升起,下午三點多就開始落山,太陽落山時,天空會被染成各種顏色,等到了夜晚,太陽升起,極光也有可能出現。


    在這個孤獨的小鎮裏,人們出奇的熱情好客,他們會歡迎每一個踏雪而來的人,在他們的家裏烤火喝酒唱歌,一起度過這漫漫寒冬長夜。


    楊樂景來之前已經做了充分準備,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但真正到了這兒,還是有些受不住這種高緯度的寒冷,直接凍的就有些頭疼。


    室內壁爐火燒的很旺,房內很溫暖,解雨臣守著樂景睡著之後,又摸了一回她的額頭,沒感覺到發燒,才鬆了口氣,但心還提著。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一旦有發燒情況,一場傷寒肯定就跑不了,在這種醫療不怎麽發達的小鎮上會很危險。


    守了一會,看樂景睡的沉,他才起身出了臥室,往客廳走去。


    解連環在客廳,大馬金刀的坐著喝小酒,看到解雨臣出來,麵無表情的垂下眸子就問


    “你媳婦怎麽樣了?”


    解雨臣沒回他,轉身就坐到他對麵,眯了眯眼睛道


    “為什麽這次這麽急著見我們?”


    解連環抬眸看了一眼解雨臣,又喝了一口小酒,辣的呲牙咧嘴,手卻沒停,直接往另一個杯子倒滿了,捏著就往對麵解雨臣處重重一放,毫不客氣的道


    “小兔崽子…別跟老子這副討債模樣說話…哼!”


    “別以為我在你媳婦麵前,我不會揍你…”


    解雨臣聽這人現在還說這話,臉就直接冷了下來…話不投機半句多,真是半分不想再跟這人說了,解雨臣起身就想回臥室…


    解連環將他手裏的酒瓶,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正好就打斷了解雨臣的起身,接著他又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著解雨臣道


    “怎麽…這是覺得翅膀硬了,欺我老了…要當我麵紮刺了?”


    解雨臣聽他話說的這麽強硬,但這強硬背後,卻怎麽聽怎麽透著一股虛張聲勢的示弱。


    解雨臣忍了一口氣,瞄了一眼他滿身的蕭索,一頭花白的頭發,還是坐了回去


    解連環看他坐著,心裏也不知道什麽滋味,隻眼神下意識的卻避開了。


    盯著手上酒杯裏的酒,解連環轉了轉酒杯,接著一口悶幹後,吐出一口酒氣,才沉聲回道


    “你怎麽也是記在我名下的…”


    “你既然爭氣…給我們老解家娶了這麽個兒媳婦進門,我這個當老子的,隻要還活著,就得來見…”


    “該給兒媳婦的禮,不能少了,再讓人笑話你…”


    “就是這麽個理兒…”


    “總不能日後你們夫妻吵架,因為我,讓你抬不起頭來…”


    “萬一吵輸了,你心裏還怪我…我可不擔這責…”


    解雨臣聽著這人,給自己找的台階,心下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樂景的影響,他異常的沒有拆穿他,或者硬頂回去,反而看著又悶了一口酒的解連環,軟了聲音順勢也給了個台階


    “還是少喝點吧,也上了年紀了,要知道愛惜身體…”


    說完便直接上手,把解連環手裏的酒杯和酒瓶都搶了過來。


    解連環聽解雨臣這話,也沒強,順利的讓解雨臣把酒瓶酒杯都奪了過去,嘴上還不服輸的笑罵了一句


    “臭小子…真是反了天了…”


    解雨臣沒管他再說什麽,隻把眼前的食物盤子,往他前麵推了推,示意他還是吃這個…。


    兩人之間的氣氛倒不似剛才那般邦邦硬,解連環手上順勢抓條麵包,邊撕著吃邊問


    “兒媳婦確實沒事?”


    解雨臣老老實實的回他話


    “還要再看看…”


    “不過倒是沒有發燒”


    “可能就是一路過來,天氣變化太劇烈”


    “她身體不比我…受不住”


    “隻要後麵不會發燒,睡上一覺,注意保暖,應該就沒事了…”


    解連環聽完,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歎的是什麽。


    接著便見他整個人十分沒有形象的,往身後一靠,然後撕著嚼手裏的麵包,盯著屋頂就發呆。


    解雨臣也不催他,隻等他回神,這才開始斟起酒來,還十分平心靜氣的道


    “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交給我…我來處理,你可以放心…”


    “現在我們幾家聯手…把他們清除掉,不過是時間問題”


    “九門的後輩,解家的後輩,以後都不會再受他們的操控…”


    解雨臣斟滿半杯,便輕輕的放在解連環麵前,繼續道


    “你年紀也不小了…再去外麵趟那些危險的地方,做那些危險的事,我也不放心…”


    “你回來吧…”


    解連環本來還小口呷著解雨臣倒的酒,這會聽解雨臣說完,當即輕捏著酒杯,虛了解雨臣一眼道


    “回來幹嘛?”


    “死了二十幾年的人,再詐屍回去,跟你搶解家家主的位置,把解家鬧個雞犬不寧?”


    解雨臣聽他這麽說,心裏一歎,又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不緊不慢道


    “你回來帶孫子或者孫女…”


    “你也別擔心那些有的沒的,家族裏我保證沒人會說什麽…也沒人敢出來紮刺…”


    “畢竟這麽些年,我這解家當家也不是白當的…”


    “你可以放心…”


    解雨臣說這句放心的時候,臉上都是滿滿的自信和篤定,看起來就很意氣風發。


    解連環靜靜的聽著,也把自家養子的神情看在眼裏,接著將酒杯裏的酒嘖嘖響的嘬完,這才一抹嘴唇道


    “兒媳婦懷上了?”


    解雨臣的豪氣幹雲,直接被解連環這話一噎,隨即嘴角不受控製的抽了抽。


    不過他反應很快,立刻臉色自然的轉換,清咳了一聲,一副認真誠懇的模樣道


    “我們還沒去查…”


    “不過多早晚,也就這半年的事…”


    說完,解雨臣也拿起解連環剛才給他斟的那杯酒,十分斯文的喝了一口,隨即道


    “我們夫妻倆商量過了,孩子的事順其自然,不過隻要沒意外,這孩子,說來也就來了…”


    “掐著時間,最遲也不過是明年底,或者後年初的事”


    “到時候,我們兩個新手,可沒半點經驗,解家又沒靠譜的長輩,能給我們教教,難不成要我們倆,靠著保姆和下麵的人帶?”


    “這樣孩子養出來,能不能接得住咱們解家的擔子…可兩說?”


    “你知道的,繼承人教育的事…對一個家族至關重要…”


    “這也沒法說,沒養好,還能再塞回去養一回…”


    “你看現在沒落的李家、陳家、還有齊家,不就是沒培養出好繼承人的緣故…”


    “這幾家現在都成什麽樣子了?”


    解雨臣惋惜的搖了搖頭道


    “沒了掌家人約束,他們一大半的族人都成了汲汲算計、雞鳴狗盜之輩…這哪還有當年的半分威望…”


    解雨臣一邊臉不紅,心不跳的驢解連環,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他的神色,然後繼續加柴架火


    “再說…這幾年隨著咱們幾家行動加劇,它若是反撲…”


    “咱們幾家裏邊,可就咱們解家沒個靠譜的長輩看著”


    “就擱現在家裏那些蠢貨,我哪能放心,就這麽把樂景和孩子放家裏”


    “總不能逼著我,帶著樂景和孩子,以後住回她娘家求庇護吧?那得待多少年是個頭?”


    “而且我尋思著,我好像也沒入贅楊家吧!這麽做,也著實把咱們解家麵子往地上踩了…”


    “要讓樂景的爸媽,放下工作給我們解家養孩子,我又張不開這嘴…”


    “這逼得我都想過,但凡你給我留了個厲害的媽在家…能幫幫我們夫妻倆也行”


    “…但你這不是沒有嗎?”


    解雨臣說這話的語氣,又恨又氣又可憐,緊接著話音一轉,又開始由暗戳戳的拱火,變為明晃晃的點火去了…


    “還有一事,你可能不知道…”


    “之前我去楊家求親的時候,因為我這六親俱無的家世,實在太拿不出手了”


    “不得已隻能把姿態放低,把日後許諾了出去,楊家這才勉強同意把女兒許配給我的”


    “所以在孩子這事上,我得全聽樂景的…”


    “樂景她性子單純,現在是被我哄著,說是會給咱們解家生兩個…”


    “但你也知道,她從小就是被嬌養著長大的”


    “萬一日後因為怕疼怕辛苦之類的,改了主意,隻生一個,這也是很有可能的…”


    “又萬一,這麽根獨苗…再沒養好”


    “哎,那就是咱們解家的命了…”


    解雨臣滿臉愁容的歎了一口氣,抓起桌上的幾顆莓果幹扔進嘴裏,停頓了一下給解連環反應,然後算著時間才繼續道


    “反正我是想好了,怎麽著,我的孩子,就是再沒用,我也不可能讓他們吃苦…”


    “而且我有我自己的孩子,自然也不會去過繼別人家的孩子來養…”


    “所以我的孩子若沒出息,我死前就把解家劈開…”


    “我打拚的產業,肯定是要留給我的孩子…就算給他們敗了,也沒關係,橫豎他們老子給掙的,他們過得好就成…”


    “至於剩下些邊邊角角的產業,就讓族人們分去好了…”


    解雨臣剛說到這裏,解連環就氣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扔。


    酒杯砸的桌上的盤子,乒呤乓啷的,他也不管,然後便是眼睛一瞪,跟解雨臣咬牙切齒道


    “臭小子,你敢!”


    解雨臣還是那副悠悠的神情,半點沒被解連環嚇到,優雅淡定的喝了一口杯中的酒,隨即道


    “那你就在地下看看我敢不敢吧…”


    “反正到時候,估計你早死在不知道哪個險地裏了,說不定都爛成白骨了,也沒人給你收個屍”


    “到時候,你就是想管我,也管不著…”


    解連環被解雨臣這話,直接氣的心口疼,腦子裏直想著,果然是報應。


    同時想扇這養子的心,也到了頂峰,如果憤怒可以具象化,就可以看見他鼻子裏冒出長條的白氣了…


    解雨臣是半點不管他的憤怒和氣,隻接著說他的


    “這個事…其實我思來想去,還有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你要不要聽…”


    解連環本來還怒氣衝天的腦子,立馬就端正回來了一點,他狐疑的看著自家養子道


    “你先說說看…”


    解雨臣將酒杯裏最後一口酒喝盡,才輕輕的放下酒杯道


    “如果你這個當爺爺的能回來,事情就很好解決了…”


    “其一,有你在解家看著,日後甭管是樂景和孩子,還是解家產業,我都能放心在外拚…”


    “其二,你看你不是都把吳邪都養這麽大了,養孩子這方麵,肯定經驗豐富,專業對口…”


    “我不嫌你養的人,天真無邪…”


    “反正隻要腦子不笨…我就能調教…”


    解雨臣最後幾句陰陽人的酸話一出,把解連環噎的,是又氣又沒法反駁,戰術性抓了一把桌上的魚幹,放進嘴裏嚼…


    好歹占著嘴,暫時不用說話,這樣才能空出點時間來動腦子…


    嘿,不是,這臭小子這陰陽怪氣,遞酸話,加耍賴皮的說話方式,哪裏學來的?


    純純就是個討債鬼…還千裏迢迢跑這來跟他討債…


    還有…什麽叫不嫌棄他養的人,他養的人怎麽了…活蹦亂跳,不挺好?


    解連環覺得自己腦子裏槽點太多,不知從何吐起…


    而且心口還疼,全拜自家養子所賜,他可真是知道他的痛點,按頭又戳又堵的…十分精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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