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府張燈結彩,時隔七年到了原主六十大壽。


    “黎家生辰好日焉,柳暖春花二月天。錦衣玉食何相報,更俟莊椿一舉頭。君頌南山是說南山春不老,我傾北海希如北海量尤深,祖母萬福金安,孫兒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清脆的童音響起,音落滿堂喝彩。


    張洛嘉笑意盈盈點頭,讓王嬤嬤攙扶黎沐陽起來。


    “老姐姐,黎家後繼有人啦。”


    “可不是,沐陽公子現在年紀雖小,但早就名動京都了。”


    “是呀是呀,我這一把歲數了還從沒有見過比沐陽公子還俊俏的兒郎了。”


    黎牧時恭敬三拜才任由王嬤嬤攙他起來,“祖母,這是孫兒親手給您抄寫的《妙法蓮華經》。”


    不枉張洛嘉精心培養,黎沐陽三歲能文五歲能詩,現在七歲已經能寫出成篇的文章,剛過年關的時候就被皇帝選中當皇太孫的伴讀。


    張洛嘉趁機去皇帝跟前念了回舊,囉囉嗦嗦一大堆最後才提及之前家中封賞一事,皇帝也痛快的答應,成為了年紀最小的忠勇侯。


    一時之間黎沐陽風頭無兩,這些年過去所有人都已經鮮少提起黎家曾經那個前途不可限量的驚豔少年,隻在教育家中不聽話的子弟時才會略略提及一二。


    時機已經到了,再留下去也沒有什麽意思,張洛嘉在壽宴第二日脫離這副身體,意識回到宇宙空間,拿出黑曜把裏麵的天道之氣傳輸到小星球裏麵。


    又近了一步。


    某官宦人家。


    一中年男子身上還穿著朝服,指著地下跪著不服氣的少年公子哥:“曾經那黎牧時,多好的前途,就因為不孝的被黎家老夫人逐出家門,怎麽你打量老子不敢把你攆出去怎麽?你可還有的是弟弟呢!”


    麵相和氣的婦人暗中給他使了個眼色,順著說道:“仲書,你聽爹娘的話,那女子真不是什麽好人家出身的,你可別學黎家以前的那個大公子,因為一個女人連家都不要了,現在人一點消息沒有不知道是死是活。”


    地上原本不服氣的公子哥想到之前聽到的傳聞,原本的傲氣勁兒萎頓下去。他不敢,他家和黎家不一樣,他下麵還有好幾個庶出的弟弟等著他退位讓賢呢!


    他才不會傻乎乎的像那個黎牧時一樣,撿了芝麻丟了西瓜,天下女子千千萬,但是家主的位置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那個店了,孰輕孰重他還是知道的。


    少年公子哥小聲嘟囔道:“知道了,爹。”


    以上情景凡是大戶人家或多或少的都會出現,黎牧時徹底變成一個世家反派教材典範。


    京都城隍廟,外院牆角奔進來三五個乞丐,用衣裳前襟兜著一些食物滿臉喜色:“忠勇侯的黎老太君真是大方,這等白麵饃饃咱們一年也吃不到幾次,還有這種帶花的點心,真好看。”


    “我這也有,我可舍不得吃,以後饞了聞聞味也是好的。”


    “我看看我看看,我這也有...”


    幾個乞丐正爭相炫耀今日乞來的口糧,角落處一個渾身髒臭的乞丐艱難的動了動身子,是他幻聽了嗎?忠勇侯府,黎老太君,是他的祖母嗎。


    髒臭乞丐以手肘支地,艱難的向他們爬過去欲詢問,張嘴卻隻能發出“啊..啊啊...”的聲音,細看便知舌頭自舌根處被人粗暴的割了下去。


    “滾開,離爺爺們遠一點。”


    “拿開你的髒手!哎呀好不容易粘的一點福氣都讓你給碰沒了!”


    “這啞巴身上都生了膿瘡,離他遠一些,免得病氣晦氣傳到我們身上。”一個乞丐嫌棄把他踹在一邊,渾然不知,眼前無比狼狽低賤到泥潭裏的乞丐曾經也是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


    黎牧時身體無力栽倒在地,喉嚨一癢咳嗽出聲,又嗆出來一絲血沫順著嘴唇溢出來,壯年乞丐惡狠狠瞪視他:“要死死到外麵,別髒了我們棲腳的地方!”


    黎牧時:“...”


    曾幾何時,這些不入流的乞丐視如珍寶的點心是他尋常飯後茶點,就連他們口中那個大方高貴的黎老太君,曾是愛他如命的親祖母。


    黎牧時無力喘息,自從五公主因火藥一事被貶,把所有火氣都發在了他的身上,自己身子又不爭氣滿足不了她,這女人便棄他如敝履。


    本就因為圈養麵首而被聖上責怒,怕囚禁黎府大公子為禁臠的事情傳出去(就算是被趕出去的世家子,黎家就算顧及顏麵也不會善罷甘休),索性把人廢了,割掉手頭斷了手筋腳筋,丟在了乞丐堆裏。


    不良於行不利於言,還沒有辦法寫字,要不是靠著這股慘勁惹得老百姓憐惜施舍一口飯吃,他早就餓死了。


    咽下喉嚨中濃厚的鐵鏽味,黎牧時雙目無神靜靜等待死亡來臨。


    他到現在也沒明白,一向疼愛看重自己的祖母因為這麽一點小事,就狠心拋棄自己。


    如果....如果時間能回溯,他一定...一定好好....


    隻是他再也沒有能重來一次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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