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場景的情形切換了一下,變得格外像是剛才的委托環節。


    植也夏樹坐在櫸木桌前,而由比濱結衣則在對麵。


    已經空曠的校園裏再次有空曠悅耳的聲音響起,這次是他聽得懂的小提琴。


    植也夏樹看向由比濱結衣,不過視線隻能落在側發旁的團子上。


    粉發少女低著頭,肩膀蜷縮著下壓,手掌並攏到一塊,塞進了充滿彈性的大腿深處,直到耳邊又響起一聲呼喊,緊張過頭的她才突然抬起頭,


    “怎、怎麽了?”


    “你還好意思問怎麽了。”植也夏樹無奈歎氣,“自己把我叫過來,就是想讓我跟你玩‘誰先開口誰就輸’的遊戲嗎?”


    “怎麽可能玩那種幼稚遊戲,小孩子現在也不會喜歡的吧。”仰著頭望向對方,由比濱結衣竭力想讓自己占據主導地位。


    “不,還是會玩的。”輕輕挑眉,植也夏樹一手托腮,漫不經心道,


    “真正的小孩子可能更喜歡玩其他遊戲,但我麵前的這位是絕對會玩,而且是樂在其中。”


    說到最後,他腦海裏似乎也浮現了團子少女瞪著眼睛,直溜溜盯過來,這種非常形象的表情,忍不住輕笑了出來。


    “真是的,不要笑。”


    這麽明顯的吐槽,由比濱結衣自然不傻,臉頰像是河豚魚一樣鼓了片刻,她微微挺直腰,輕咬著櫻色的唇瓣,不滿道,


    “還把人家當成小孩子對待,這樣一點也不好玩。”


    說了這麽久的話,她似乎也輕鬆了不少,視線在對坐的少年臉上看了一會後,似下定決心的握起拳心,


    “植也同學,我有話想跟你說。”


    深吸一口氣,看到少年臉上並沒有因此露出困擾或者疑惑的表情後,她繼續道,


    “其實,我本來是不想參加社團的,因為這樣會少很多的自由時間,放學之後和優美子她們待在一起的時間也會變少……”


    “等等,由比濱同學。”植也夏樹開口打斷了她,“能麻煩說重點嗎,關於你那個現充朋友團的事情,我其實沒有多少的興趣。”


    “啊、哈哈,聽起來像是小雪會說的話呢。”


    “你想把我當成她也不是不行。”摩挲著下巴,想了一會後他說道。


    “…不,還是算了吧。”由比濱結衣表情頓了下,語氣有些微妙。


    不耐煩的氛圍在悄悄醞釀,在植也夏樹再次發難之前,由比濱結衣搶先開口:


    “我說,我這就說…不過,稍微有些難說出口。”


    “好吧,我要說了。”


    緊閉雙眼,連著呼吸好幾次後,緊張的情緒終於不再蔓延,好似要將胸口裏的不安與愧疚全部吐瀉而出,


    “我加入這個社團,其實是為了比企穀同學!”


    隻比呐喊差一點的音量像是要震破耳膜,隔著不遠的距離,話說女孩子的聲音一點也不小啊。


    “說、說出來了。”


    “我把這當做是告白沒錯吧?”


    雖然不是對他的。


    “哈…才不是那種事。”


    看來剛才並沒有用盡全力,喘著氣的少女,仍然有力氣反駁他。


    “總之才不是和告白,或者喜歡有關係的事情。”整理好呼吸,由比濱結衣才有些嚴肅的說道,


    “是很嚴重的大事啦,比企穀同學不是這麽長時間沒有來學校嗎,這件事和我……唔,咳咳…”


    由於語速太快反而還不小心嗆了到自己,植也夏樹把水杯遞了過去,


    “…你慢慢說,先喝口水。”


    “咳,謝、謝謝。”


    揉著微痛的耳根,植也夏樹看著麵前端起水杯,本想著應該是一飲而盡,卻又顧及著他在場,轉而小口吸嚅著的由比濱結衣。


    內心沒有感到絲毫意外,因為他對這個結果其實早有預料。


    在第一次聽到比企穀八幡也在這個社團時表情明顯的不自然,之後的關於學習做曲奇的委托,打著“感覺這個社團會很有趣”的幌子加入這裏。


    有些人看上去就不擅長說謊,因為她們笨拙的同時,感性的情感卻又能敏銳的感知到周圍的一些變化。


    明白卻又不做出改變,清楚卻又假裝愚鈍,隻想要維持現狀。


    維持現狀就好,因為一個人的話,就什麽也辦不到了。


    由比濱結衣就是這樣的人,她在發現自己做錯事情之後,其實還抱有僥幸心理。


    但在得知自己的作為對那個人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傷害時,那點僥幸和逃避的想法,比之廉價的玻璃品還要脆弱不堪。


    很輕而易舉地,就被濃濃的愧疚和歉意占領了高地。


    之後便是想辦法去了解,認識對方,方法不對那就換一個,偷偷送禮品不行那就光明正大的來,總之,必須要做到自己滿意為止。


    一步一步的,由比濱結衣正踏在贖罪的道路上。


    隻有這樣才能讓內疚感不至於無處可放,哪怕所做所為隻能感動自己微不足道的良知。


    ……


    “抱歉,一口氣說了這麽多…”


    在解釋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順便不管不顧的說了一大堆心路曆程後。


    少女終於停下來歇息片刻,微垂的眉角再次彎了上去,仿佛重新活過來了般,白嫩的臉上似乎正在散發光彩。


    積壓已久的情緒一下子被釋放而出,這是件十分令人舒心的事。


    心靈和身體都正浸泡在溫熱又舒適的水流之中,前者是因為有了傾訴者之後,主人終於鬆了一口氣。


    後者則是手裏溫熱的茶杯,喝了一口之後,她頓時驚覺,這是毫不遜色於雪之下的味道。


    根據手藝和工序的不同,一杯茶的味道自然是有所差異。


    比如雪之下泡的茶,少女泡茶時的動作格外纖細小心,比之對待精致工藝品的大師也不遑多讓。


    從小被家族要求而做到的熟練,再加上認真的態度,少女泡出來的茶。


    正如其名,凜然而不可冒犯,優雅而不失從容。


    但是這杯茶……


    線條優美的柳眉微微蹙起,由比濱結衣正在認真思考著,並不是不滿意,而是感到了困惑。


    再次品嚐第二口的時候,那仿佛被陽光暖遍全身的感覺依舊存在。


    但仔細一品鑒,這味道比雪之下的相差很多,甚至是隻有普通的層次。


    由比濱結衣十分不解道:


    “植也同學,這杯茶…”


    “是我的,本來是泡給你的。”植也夏樹不急不緩道:


    “不過隻喝了一口,效果應該還有才對…”


    他試著用了點特殊的方法,泡了一杯類似“安神茶”的茶水出來。


    “你、你喝過了…”


    關注點很快就跑到了不該去的地方,由比濱結衣目瞪口呆,喃喃道:


    “你怎麽把自己喝過的給我啊…”


    “因為隻有這一杯。”植也夏樹不在意的聳了聳肩,“而且沒關係的吧,畢竟親都…”


    “等、等等,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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