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司確定與華盛房地產有限公司共同投入資本成立華盛博弈,分別擁有部分股權,並共同分享利潤、支出、風險及對該公司的控製權。現由董事會討論決定,調動以下人員進入華盛博弈——】


    會議結束後,馬喻才拉住了人事經理在公司公用的休息室裏聊著,薛邵峰也主動留下了。


    馬喻才指著名單問:


    “我調走了?副經理的空位置呢?”


    人事經理道:“看薛經理有沒有想提拔的,沒有就招一個。”


    薛經理抱著手臂點頭,看向馬喻才的雙眼,調笑道:“怎麽?舍不得我了?不想走?”


    馬喻才推了推眼鏡,精光一閃:“我想問一下餘經理,那我在本公司離職後,我的工作年限能轉到新公司嗎?”


    人事經理摸摸下巴,“這個……我上報一下問題,上麵還得和華盛那邊溝通一下。”


    薛邵峰喝了口咖啡,看著眼底都是精光、談吐自信大方的馬喻才,倒是想起了剛進公司的馬喻才——


    穿著單調,表情還有點木訥呆板,不樂意跟人說話,辦事還算機靈就是人有點沉默。


    那時候馬喻才留著長發,紮個小揪揪,看著有些陰沉,但是一口一個“薛組長”倒是也挺可愛的。他一眼就覺得馬喻才身上隱隱約約有種讓他雷達一響的感覺。


    不止是他,上海gay子不少,出門聚餐喝酒馬喻才也經常被人纏上。


    但是馬喻才早期可謂是熱血青年,人家一摸他就暴起,恨不得掄圓了酒瓶子砸在聞味而來的gay們身上。


    酒瓶子碎裂的聲音一響,薛邵峰就知道完了。


    回頭一看,馬喻才半長的頭發散了,酒水順著腦門流下來,他舉著酒瓶子站在倒地的人前麵,唇線下撇,垂眸盯著地上迷糊的gay,一臉冷漠狠厲。


    然後又瞪圓了眼睛有些無措地看著他:“邵峰哥?怎麽辦?”


    給薛邵峰看迷糊了,也喊迷糊了。


    薛邵峰那段時間帶他,也隻能認命幫忙處理,好幾次因為打架鬥毆跟著馬喻才一起進了警局。


    這麽幾次過後,一看見男的朝馬喻才來,薛邵峰比馬喻才還敏感,趕緊搭住馬喻才肩,阻止這些色膽包天的家夥的步伐。


    薛邵峰心裏犯嘀咕——馬喻才真不是gay嗎?我失誤了?


    他也有點色膽包天,一眼看上馬喻才,但他沒急著上手,因為他的原則是不找圈外人。


    於是他一直觀望著,越觀望越失望——


    馬喻才一點不像個圈內人。


    這麽些年他男女都不近身,油鹽不進。要麽是清心寡欲,要麽是深櫃恐同。


    他還明裏暗裏暗示了不少次,馬喻才愣是聽不懂。


    薛邵峰身為一個gay子,覺醒的時間也是不早不晚,大學期間發現的,也談過幾任,也被渣過,在酒吧找過炮友……偏偏工作之後遇上了馬喻才。


    一開始的確是見色起意,後來是為了保護下屬,但是——


    巨龍守著寶物久了,不就陷進去了?


    算是讓他碰上了。


    總而言之,薛邵峰手把手教馬喻才怎麽為人處世,算是他的伯樂,也是一路看著他成長起來的,現在馬喻才真要去北京發展了,他還怪舍不得的。


    還有半個月才調走呢,他就開始傷春悲秋了。


    唉,還是早點找個伴吧。


    薛邵峰一口氣喝完咖啡,扔進垃圾桶裏,問暗爽的馬喻才:


    “去那邊會不會想我?”


    馬喻才看著他,認真道:“我肯定不會忘記你的提拔,邵峰哥。”


    薛邵峰立刻搭住他的肩,咧開嘴樂道:“有你這句哥夠了!”


    成也“邵峰哥”,敗也“邵峰哥”啊。


    ……媽的,還是遺憾。


    ……


    馬喻才和薛邵峰召開了一個會議。


    因為每個部門調了些人去新公司,他們部門也調走了一小部分,同意的員工半個月後就一起簽離職單,然後在新公司重新簽勞動協議。


    這次會議想看看員工意願,不然最後鬧到勞動仲裁。


    薛邵峰讓人把資料又印了幾份,mike發下去,眾人看了幾頁,明白了過來。


    “我們部門的名單在第七頁——馬經理,尤煙,李嶽,麥喬。”


    “有想法的現在說吧,咱們討論一下,還有修改名單的時間。”


    尤煙做了美甲的手指戳了戳名單,道:“薛經理,把我去掉吧,我不想去。”


    李嶽一聽,也道:“我…我也是。”


    薛邵峰聞言,問有誰有意願去。


    一片靜默之中,殷子月掃了一圈,思索片刻,舉起了手。


    “我可以去。”


    ……


    馬喻才重新草擬了一份名單給了人事。


    最後決定就是他帶著殷子月去。


    不想去的也理解,畢竟家業、親人、好友都在這邊,本公司也不差,那邊的新公司就算在北京,也不知道發展有沒有保障。


    馬喻才不知道殷子月的想法,但是他倒是無所謂。


    反正升了一級。


    臨近下班,馬喻才還在處理表單,沒法完成的項目交接一下,剛打完電話,一轉頭,那女鬼站在背後,冷不丁嚇了馬喻才一跳。


    他捂著胸口深吸一口氣,道:


    “你想幹什麽?”


    “你要走了?”


    女鬼顯得有些依依不舍。


    “……”


    “你走了誰跟我聊天?這麽多年頭一回。”


    馬喻才早知道就不跟她說話,睡懵了就應嘴了。


    他語氣決絕道:“這麽多年怎麽過,以後還是怎麽過。”


    女鬼嗚嗚就開始落下血淚,“我可是看著你一步步走上來的…我知道你好多事情,你之前可能不知道我,但是我保護了你很多次的,你不知道……”


    她嘴裏的話跟槍林彈雨似的沒停過,馬喻才想說話,又被她劈裏啪啦堵住。


    “我知道你最喜歡甜甜的拿鐵,上班摸魚愛看靜音歐美恐怖片,有兩套阿瑪尼的高定西裝撐場子但是最喜歡穿國產藍豹,討厭酸的東西,一直沒談過對象,哦還有!你手上的戒指,是你大學設計的款……”


    馬喻才都沒來得及阻止她,然後就聽到辦公室裏的燈光啪一聲炸了。


    一人一鬼都嚇了一跳。


    馬喻才抬頭看去,頭頂的燈條發著微弱的熒光,閃爍不定。


    他站起身來,聽見女鬼說了一句:


    “嗚嗚嗚我先來的……”


    然後猛地消失了。


    馬喻才摸索著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打開了燈光。


    燈光亮起的瞬間,馬喻才從自己的電腦屏幕上看見了一個倒影。


    他頭皮一炸,差點就摸符了,就聽見後麵的人影發出熟悉的聲音:


    “……戒指,是你設計的……?”


    馬喻才一驚,回頭道:“你怎麽出來了?”


    昨晚道完歉就跑了,還以為他尷尬了,這就出來了?


    嚴繼堯的臉在燈光下仿佛發著白光,他雙目微睜,驚訝道:“那不是馬柯櫟的設計嗎?你是他的——?”


    馬喻才沉默了一會兒,解釋道:


    “是我爸。大學的時候,他把我的設計稿拿去幫我修改,有一張混到他自己的稿子裏了,不知道怎麽的稀裏糊塗就賣出去了。他告訴過我,但我不知道給你了。”


    馬喻才心裏嘀咕,沒想到拿去騙你了。


    “是我選的。”嚴繼堯一臉恍惚。


    馬喻才啞然。


    不是…設計得那麽爛……誰能想到兜兜轉轉,戒指回到了他自己手上。


    話還沒說出口,嚴繼堯道:


    “那是母親送我的生日禮物,我親自選的款式。”


    馬喻才及時守住了話頭。


    兩人頓時沉默了下來,對視了一會兒,馬喻才猛地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那個激烈的吻,曆曆在目。


    壞了,臉開始熱了。


    還好夜裏黑,看不見自己的臉紅。


    下一秒——“啪”。


    燈光亮起。


    一人一鬼就這麽對視著。馬喻才臉紅得明顯,嚴繼堯臉白得明顯。


    馬喻才盯著嚴繼堯的臉,有點憤怒地發現他臉色蒼白,似乎對昨晚強吻過的人毫無波動,定睛一看,嚴繼堯眼神也在閃爍。


    嚴繼堯開口,問:“昨晚——”


    門外的女鬼突然悄聲道:“裏麵的兩個注意點,薛邵峰來了。”


    話一說完,外麵響起了腳步聲。


    馬喻才立刻挪開視線,轉身麵對電腦,一轉身,薛邵峰已經推門進來了。


    馬喻才略帶埋怨道:“以後能敲門嗎?”


    “哪有以後?”


    馬喻才噎住。


    薛邵峰拿著文件扔到馬喻才桌上:“看看,這樣行嗎?”


    馬喻才低頭一看,薛邵峰幫他處理了項目對接的後續,雙眼一亮,立刻把身後的嚴繼堯忘了,“邵峰哥,真行啊。”


    薛邵峰敲了敲他的桌麵,吸引他的注意力,馬喻才抬頭後,直接被一個胸膛包裹了。


    薛邵峰狠狠地把他抱在了懷裏,馬喻才的臉被迫塞在他的胸肌裏,整個人都差不多鑽進了他的胸膛。


    “薛邵峰!?”


    啊!現場還有人、不是,還有倆鬼盯著呢!


    “噓。抱會兒,怪舍不得的,”薛邵峰摟著他的腰,低頭將臉湊到了他的頸窩,輕輕吸了一口:


    “去北京記得想我。”


    馬喻才僵住了,沒有動彈。


    百葉窗那兒,女鬼的臉緩緩浮現,一臉幽怨:


    “他能不能走啊。”


    馬喻才瞪她。


    抱完,薛邵峰似乎想說些什麽,眼中光華流轉。


    馬喻才在等,他心髒跳得有些快,感覺這個氛圍不對勁……待會兒的事情可能會有點不受控製。


    馬喻才還沒想到該用什麽借口脫身,薛邵峰忽然露出個爽朗的笑容:


    “小馬,一路高升啊。”


    然後拍了拍馬喻才的肩,朗聲道“下班回家咯”,轉身離開。


    馬喻才站了一會兒,看著合上的門,也不知道心裏是個什麽情緒,惆悵不舍、糾結……又有種解脫和輕鬆。


    更多的,卻是即將展開新生活的期待。


    過去沒有那麽重要,他期待更意氣風發的未來。


    對吧?


    他扭頭看向旁邊,嚴繼堯還站在那兒,臉上已經沒了表情,看起來有些木訥。


    馬喻才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話問出口了,有些緊張。


    嚴繼堯繼續道:“我盡量控製好自己。”


    盡量控製自己?控製什麽?


    馬喻才察覺到他和嚴繼堯之間有點不對勁,但是他沒想去深入思索。他是個聰明人,現在不適合說這些,那些敵人和詛咒還跟在他們身後。


    雖然他也好奇,但是他不想探索。


    那實在是他心裏最為黑暗的角落。


    他扭頭拾起外套,關了電腦,低頭道:“嗯,這次去北京,我也會盡量幫你的,也是為了我自己。”


    馬喻才說完離開了辦公室,嚴繼堯也消失在室內。


    片刻後,女鬼的聲音幽幽響起:


    “人鬼殊途,小馬你糊塗啊……唉,老忘記關燈……”


    空無一人的辦公室悄無聲息地陷入黑暗,唯餘窗外的燈紅酒綠,投射在桌麵的文件上——


    “華盛博弈·設計部經理馬喻才”


    【第六卷·迷途的鐵線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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