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沙縣的衙役來的悄無聲息,走得卻風風火火,既帶走了錢大嬸,又帶走了黃、許兩位大夫和他們的藥僮、仆婦,徒留福田院眾人麵麵相覷。


    鮑奇羽臨走時客氣的對胡院長道:“胡院長您是先處理福田院內之事,還是先跟我們去衙門認屍?”


    “認屍?”胡院上臉上現出遲疑的神情,“天氣這麽熱,什麽屍體放到今日都看不出來了吧。”說到這裏他才想著問一句:“會不會是你們弄錯了?畢竟我院的婁采藍死於鮑師爺你們發現屍首的第二日。”


    “是與不是認認便知。”鮑奇羽神色矜持,“如果胡院長有事要忙,換個旁人去認屍也是可以。”說罷他將目光轉向福田院的其他人。


    胡院長生怕旁人多嘴多舌說些不該說的,忙道:“還是我去吧,如果真是我們福田院的孩子,也該我去送她一程。”


    鮑奇羽不鹹不淡的誇獎一句,“胡院長有心了。”


    胡院長幹笑,“哪裏,哪裏。”


    隨著外人離去,福田院內的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先不說黃、許兩位大夫如何,他們是十分相信胡大娘參與賣屍的。


    “她那人眼裏隻有錢,平時連死人的三瓜倆棗也惦記,她要知道屍首能賣錢,她去賣一點也不奇怪。”


    一人說出自己的見解,立即得到眾人附和,他們雖麻木卻也不瞎,院裏之人什麽品行他們還是能看出一二來。


    “真是折壽,什麽錢都敢賺。”


    “可不是麽,也不怕遭報應。”


    眾人吵嚷了一番,吃完碗裏的飯也慢慢散去了。


    刑昭昭幾人做為最知內情的人,卻是出奇的沉默。她們沉默到連範大嬸都忍不住道:“發生這麽大的事,你們倒是一點也不好奇。”


    她們幾人怔了怔,最後是刑昭昭擺出淒惶之色,“咱們是怕得不知說什麽才好。”


    範大嬸也不繼續追問,隻是自言自語的擦著桌子,“別人都說,你卻不說,多惹人疑心。”


    刑昭昭覺得這話意有所指,可轉臉看過去,範大嬸專心擦著桌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深夜胡院長灰頭土臉的回來,看門的楊老頭大著膽子問他,那女屍是不是小藍,他長歎了一聲道:“家門不幸。”


    這就是承認了?


    無人再敢在胡院長麵前說這事,但並不妨礙他們在背後繼續討論。


    旁人如何胡院長也管不了,他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擔心,他回來換了身衣裳又匆匆出了門。


    如今胡大娘盜賣屍首案發,原本也不是什麽塌天大事,他隻要一口咬定什麽也不知,頂多隻能算監察不明,可是被盜賣的婁采藍滿身駭人傷痕,這根本經不起細查。


    馬車很快就到了江府,夜已深江府門記緊閉,可吳管家卻悄無聲息的等在門前的陰影裏。


    “胡院長,請回,我家老爺已經睡下,近幾日都不會見客。”


    胡院長人都沒下馬車,就被吳管家一句堵了回去。


    “吳管家,不好了,出大事了。”


    不同於胡院長的氣急敗壞,吳管家倒是氣定神閑笑的和氣。


    “胡院長真是說笑了,你福田院的裏怎能波及到我江府,整個鳴沙縣誰不知道我家老爺是出了名的大好人。”


    “吳管家,你這是什麽意思?”胡院長立即變了臉,“江老爺莫是打的過河拆橋的主意?若他老人家這般謀算,那我……”


    “聽聞阿滿在外祖家住了好幾日,也該回來了吧。”吳管家微笑著打斷他的話。


    “你……你們想做……做什麽?”胡院長吞吞口水,色厲內荏道。


    吳管家背手而立,“聽聞律法有規定:刑家之子不得科舉。”


    胡院長隻覺仿佛腳下一空落入萬丈深淵,月光將他的一張圓胖有福氣的臉照得慘白無比。


    他嘴唇顫抖了許久才發出暗啞的聲音,“什麽意思?”


    吳管家的眼神裏充滿了悲憫,“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呀。”


    “我家阿滿有狀元之才,他一定要去參加科舉,他不能一生困在這小小的鳴沙縣,他……求求江老爺幫幫我,我……我所做的也都是為了江……”


    “隻能幫一個。”吳管家再一次打斷他的話。


    “什麽?”似乎有隻無形的手抽走了胡院長的魂魄,他無力的靠在車廂上呆呆望著陰影中的吳管家。


    “隻能幫一個。”吳管家重複道。


    馬車裏陷入沉默,吳管家也不催促就靜靜的等待著一個選擇,過了許久馬車裏傳出胡院長失魂落魄的聲音,“求……護佑我兒阿滿。”


    “可憐天下父母心呐。”吳管家感歎一句,算是應允。


    車廂裏的胡院長搓著指間看到不的汙漬問:“我該怎麽做?”


    幾乎就在他話落的一瞬,吳管家就給出了答案,仿佛這個答案他早就想好了一般,“人死如燈滅。”


    馬車裏又陷入沉默,這一次沉默的時間也極短,胡院長突然笑出聲,暗夜裏他的笑聲說出不的詭異,“好計策。”


    說罷他對著車夫道:“走吧。”


    “一路走好。”吳管家對著遠去的馬車輕聲道。


    直到馬車的身影再也看不見,吳管家才慢悠悠回了江府,徑直走到江秋年的房間。


    宣稱早已睡下的江秋年,此時正在燈下看一卷閑書,聽見吳管家進來,他連眼神也沒分給他一個,隻是淡淡道:“打發了?”


    “是。”


    江秋年看完一頁書,卻見吳管家不再說話,不由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怎麽?覺得他可憐?”


    “倒也不是。”吳管家笑了一下,“隻是感念他一片慈父心腸。”


    “人嘛,總是善惡並存。”江秋年不意為意的翻著書頁,看了兩行突然也笑了笑,“你猜他會不會反悔?”


    吳管家立即道:“老宋為他趕了那麽多年車,不就是要在這時候才用麽。”


    “唔,辛苦他了,過些日子讓他去朔方的綢緞莊做個掌櫃吧。”


    “小的代老宋謝過老爺。”


    “為我做事的人,我總是不會虧待他的。”


    “隻是……每月……”吳管家遲疑了一下,“要不要咱們再派個信得過的人去做福田院的院長?”


    江秋年怔了怔,合上書頁,“先緩一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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