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走了趙立那夥人之後,晉王身邊的護衛江鴻又說:“殿下,到時候皇上會駕臨西都,李天師現在這樣,還能讓他進永寧嗎?”


    “現在才三月初二,天選會四月初一召開,我們還有的是時間。” 晉王眼神越發堅毅,“現在各路高手陸續湧進西都,我就不信全天下的高手還治不好一個天仙,上車!快馬加鞭,繞道而行!”


    為了能讓更多人看住李無痕,文淵特地把自己專用的大馬車騰出來,還讓騎術最為老練的江鴻駕車。車廂內有唐靈、南宮淵、羅仲義、葉尋四人看管。


    此時李無痕誰也不認,見人就罵,口中罵的都是些粗鄙之語,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模樣。隻要稍微碰一下,他就暴走般掙紮。


    “南宮前輩我求您了,還有什麽辦法能救無痕。”


    唐靈紅著眼噙著淚苦苦哀求,南宮淵不忍看見她落淚,閉眼搖頭道:“我隻知道穩定心神自救,他這樣…我無能為力。”


    唐靈不肯相信入耳之言,垂頭淚如雨下。羅仲義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好啦好啦,閨女你別哭啦。都城名醫多,人家王爺肯出錢尋醫,小兄弟一定能醫好的。”


    唐靈看了眼李無痕,此時他的嘴已被堵上,身體被麻繩捆綁,那對紫瞳中包含著無限的怨恨和殺意,好像下一秒就會掙脫束縛撲過來把她吃掉…這不是他。


    “你把李無痕還我!”


    唐靈突然暴起要去抓撓李無痕,而李無痕也嘶吼著拿頭要去撞她,好在雙方都有人拉著才沒釀出禍事。


    “前輩,姑娘,小生有些見解。” 發話的是葉尋。


    聽唐靈逐漸穩定下來,葉尋繼續說道:“方才聽前輩所說這是煞氣入腦迷人心智,小生家鄉北涼也有人用此邪法害人。”


    唐靈那雙紅瞳重燃一絲希望,“你知道救人的法子?”


    葉尋搖搖頭說:“小生隻知一種減輕李天師現狀的法子,並不能根治。”


    “也成,快說。”


    “俗話說眼不見心不煩,此法就是挖去雙目。”


    想起葉尋是個沒眼珠的瞎子,唐靈驚愕道:“你不會也……”


    “姑娘聰慧,小生當年正是中了此法,為了家人安全背井離鄉,這法子是小生自己琢磨出來的。不過李天師是天仙,挖去雙目不一定見效。” 他轉身掏出幾條布帶,對李無痕說道:“李天師,得罪了。”


    在南宮淵的幫助下,葉尋在李無痕腦袋上纏了一圈又一圈,在布帶的層層遮擋下,李無痕漸漸停止了掙紮,睡過去了。


    唐靈破涕為笑道:“謝謝,謝謝葉兄!”


    “姑娘不用謝,是否有效,還得看李天師醒來時是何情況。”


    “有效,有效,那就再多纏幾條。” 唐靈說著就去扯身上的衣帶,還好羅仲義及時將她打暈。他笑問道:“大俠,您剛才都看見了吧。我老羅有的是勁兒,出手也有分寸,功夫不減當年,您就跟我再打一場吧。”


    南宮淵沒理會他,側過頭閉目養神,羅仲義嘟囔道:“你們這些年輕人真怪。”


    ……


    天懸黑日,地刮陰風,環視四境,妖魔無盡。


    “都怪你!見了那家夥就跟瘋了一樣!聽我幾句勸會死嗎!”


    “咱倆都一個樣!誰也別怨誰!”


    兩個李無痕揮舞兵刃砍殺四周無窮無盡的妖海,手中兵刃都不知砍壞了多少把,可就是殺不出這鬼地方。


    李無痕砍翻一個熊妖,對另一個喊道:“打架要試探,哪有上來就啥招都使的?” 另一個李無痕從妖群中殺出來,“上次不都見過那家夥了?他啥實力你忘了?還試探,等試探明白早死了。”


    “上次是上次,這次不一樣,咱們這次不是有南宮淵嗎?”


    “人家還在藏招嘞,也不想想,咱知道了他的身份,這不得讓咱先死啊?”


    “他這是坐山觀虎鬥?等等,我有新辦法對付那妖怪了!”


    “嘿,這辦法有點賭啊…罷了,你先出去,我留在這對付他們!”


    “咋出去啊?”


    說時遲那時快,眼冒微光的李無痕一把抓住另一個李無痕,緊接著往上一拋又送了他一記鞭腿。他看著李無痕往高空飛去,對那些妖怪大喊:“來啊!咱打個夠!”


    不斷往上飛的李無痕揮舞手中橫刀,將那些試圖阻攔他的妖獸砍翻。最終,他朝那一輪黑日撲去。


    伴隨著陣陣刺痛,李無痕漸漸聽到了燭火聲。一呼一吸,有股清香入鼻。伸手摸索,摸到了……頭發?


    “無痕?你醒啦!”


    守在床邊睡去的唐靈被動靜驚醒,她看見醒來的李無痕正要扯去布條,便阻攔道:“無痕,你現在不能扯這個。”


    “啊?為什麽?”


    見他心平氣和的,唐靈鬆了口氣,隨後給他一五一十地解釋了那晚的事。


    “等等,今日何日?”


    “三月初七。我之前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


    唐靈掩不住心中喜悅抱了過來,李無痕感受著身前的柔軟,心裏那剛冒芽的不安頓時消失了。


    聽到別人的腳步漸漸靠近,李無痕離開唐靈懷抱,問道:“誒,我們現在何處?那妖怪呢?其他人呢?” 唐靈溫和地回道:“我們在永寧,晉王給我們找了西都最好的酒樓。妖怪應該沒進城。”


    唐靈雖說妖怪沒進城,但那家夥肯定進城了。李無痕想到自己煞氣入體,危機還沒解除,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李天師,深呼吸,別多想,穩定心神。”


    身旁傳來了葉尋的聲音,聽唐靈說他也有過同樣遭遇,現在卻能壓住煞氣,於是照做了。在他的引導下,頭疼和心中的躁動慢慢消失了。


    “早一次,晚一次,心氣浮躁時來一次,這煞氣遲早會被壓下來,但在這期間千萬不能與人動氣,法術也盡量別用。”


    雖然看不見,李無痕還是憑著氣味找到葉尋準確方位,抱拳道了句“多謝”。


    過了一會,劉安同和小木子、羅仲義、秦正玉輪番過來噓寒問暖,還帶了好些吃食。聞到這味,李無痕肚中打鼓,抓起那個最香的就要往嘴裏塞。


    唐靈拿去李無痕手裏烤饢,說道:“不行,這東西上火,你餓了那麽多天吃什麽都抵不過一碗粥,我去給你弄一碗來。”


    品味著唐靈一勺勺喂過來的紅豆粥,李無痕感到了無比的安逸、滿足、幸福,還有一絲絲的擔憂。


    剛才葉尋稱他為“李天師”,想到有一個實力極強可隻身滅城的妖怪還在附近遊蕩,他這個理應斬妖除魔的天師卻在這裏享受,嘴裏的甜膩索然無味。


    “怎麽不吃了?” 唐靈看出李無痕心有所憂,說道:“你就放心吧,今年要辦天選會,全天下的高手都會來,還有那麽多的斬妖師和禁軍,難道還怕一個妖怪不成?無痕,你要知道,有時候很多事不是一個人就能辦得來的。你現在病了,想幹什麽事不得先等病治好了再說?你也別心急,明天晉王就會派人來治你的病了。”


    “誒,晉王現在在哪呀?”


    “他?哦,他現在應該和他的三弟敘舊呢。”


    鳳儀街上,在一所專門用來接待王公貴族的宅邸內,文淵正與一個大胖男人相擁,“三弟啊三弟,我真的想死你啦,你都不知道我這些天都過了什麽日子。”


    被文淵不斷拍打肥皮的正是當朝皇三子——文曦,七位皇子中目前唯一的大胖子,深居簡出就是因為他嫌自己出門麻煩。這次被派去湖州治理水患,他個人認為這是父皇實在看不下去了隨便挑個理由讓他出趟遠門。


    “二哥啊,我知道你那邊比我難多了,但再難的事都過去了,咱們好好的聚一聚,今晚我請你!”


    文曦出門的麻煩之一,就是吃不慣外麵的菜,得帶上自己的廚子隨行。而他家的廚子們,有些人的廚藝甚至比宮裏的禦廚還要好。以前文康還打趣道“老三身上的肉,他家的廚子至少養了有八十斤”。


    文淵看著這些日子以來碰到的唯一讓他倍感親切的親人,感動道:“好弟弟,咱今晚一定要飲個不醉不歸!”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喝得有些醉意的文淵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三弟,你來的比我早,這西都可有哪些名醫?我有位朋友得了狂症,是被妖怪下咒煞氣入體所致,發病的時候老嚇人了。”


    文曦把碎骨一吐,“下咒?二哥,那咱這西都的名醫再名也沒用呀,你得去找那些走江湖的,要不然,降貴紆尊去找那些宗門的。今天初七,宗門來了大概有十八個了,弟弟等會兒給你寫。”


    “多謝弟弟,哥哥敬你一杯。”


    喝了滿滿一杯酒,文曦帶著酒氣說:“哥,真別謝我,你到時候去找那些宗門的可得受氣了。那些人吃我們姚家的糧,花我們姚家的錢,還嫌我們粗俗髒了他的地兒,仗著有天界撐腰一個個趾高氣揚的,要不是你開口,我都不想提他們。”


    將桌上佳肴一掃而空後,文曦叫過來一個隨行的代筆人,念了那十八個宗門。得知灼陽、明月這兩個大宗門已經到了西都,文淵心裏也有了著落。


    ……


    第二天早晨,在李無痕的要求下,唐靈帶著他在永寧的街道上散步。起初唐靈是不想這麽做的,但他老說不出去聞聞總是不放心。怕他動氣,隻能依了他的意。


    “逛了那麽多條街,你有聞到什麽妖氣?”


    李無痕搖了搖頭。見他又開始心事重重起來,唐靈拉著他加快了步伐,高興地說:“既然沒聞到那就是沒有。咱們聽戲去,聽你家常聽的那種清雅戲。”


    李無痕意識到這種憂慮會激發煞氣,幹脆就什麽也不想了,任由唐靈拉扯。


    戲園內,不管台上青衣唱得多麽委婉動聽,在他耳裏就是一陣咿咿呀呀。戲曲中的典故,他又是一概不通。旁人看戲時的悲喜他也無法共情,真是好沒樂趣。聽完這出戲,他們就回酒樓了。


    吃過中飯,半個時辰內一連來了五個江湖道人,結果沒一個頂用的。還有個進來看了幾眼就說準備後事的,結果被唐靈打了出去。


    李無痕歎了口氣,“他們那些人沒用,還是去找宗門修士吧。”


    唐靈先把那些躍躍欲試的人打發走,隨後回屋說道:“別急,晉王已經去找了。”


    “不行,他已經為我們做的太多了,他還有自己的事要忙,我自己去吧。” 說著李無痕又從床上起來,經過昨夜和今早,他已經熟悉酒樓布局。


    唐靈連忙跟了上去,拉扯道:“誒誒誒,西都那麽大,你知道他們在哪?”


    李無痕輕輕拿開她的手,“我有留心幾個法力匯聚之地,應該就是他們住處。”


    看到他能輕鬆下樓,唐靈驚得目瞪口呆。但看到他因為地滑撞了人,唐靈就趕忙下樓攙起他給對方道歉。


    到了下午,街上的人可比早上多了。除了那些本地人,還有許多全國各地來的江湖道人,他們趁著天選會的由頭,賣起許多奇怪法器、能提升功力的丸藥來。那些真想參加天選會的民間高手,看了自然會心動,一時間競價者無數。


    魚龍混雜的大街不好走,唐靈牽著李無痕小心地行進著,生怕撞上幾個脾氣差的人,到時候要是起了爭執就完了。


    “喲,這不唐靈嘛。”


    聽這聲音,唐靈頓時感到一陣惡寒,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叫她的正是玄淨宗的師兄們。


    “哎喲喲,幾個月不見,還牽上手了。”


    “誒嘿,這小兄弟怎麽瞎了?”


    “愣頭青一個,走江湖能不帶點傷?”


    之前那些交過手的師兄們都圍了上來,這下真倒黴,本來想著去永寧見師父身邊有李無痕撐腰,但現在他這樣連火都不能發,狐假虎威這招算是廢了。


    唐靈見他們摩拳擦掌,於是瞪大了眼說道:“我…我警告你們啊,朝廷有規矩,沒上擂台一律不許打架,別給我們玄淨宗添麻煩。”


    見李無痕沒出聲,那些人就越發得寸進尺,“把龍丹交出來,要不然,有仇報仇,天經地義。”


    待那些人上前,李無痕風輕雲淡躲過幾拳,而後在他們身上輕輕一點,那些人就動彈不得了。


    唐靈拉住李無痕,焦急道:“無痕,你怎麽用法術了?說話呀。”


    李無痕心平氣和道:“那幫人如此聒噪,擾我心神,用點法術沒什麽,他們一個時辰後就可動彈。跟著我,就快到了。”


    他們很快來到一所會館,唐靈往裏一看,發現裏麵全是熟麵孔,看來這就是玄淨宗在西都的住所了,難怪會在附近碰見那些師兄。


    李無痕剛抬起一隻腳就被唐靈拉住,她小聲說道:“我們不能就這麽進去,要是被人看見了肯定會被圍住的,我帶你去找我師父去。”


    “啊?他們都很討厭你?”


    “哎呀不是啦,就是太關心我了,特別是那些師姐,你可千萬不能被她們看見了。” 說著,唐靈就帶李無痕悄悄上了房頂。


    “哦,那大家還挺關心你的嘛。”


    “哎喲你就別說了,越被人關心就越容易被人嫉妒,就剛才那幾個還有之前碰過的易師姐,我做啥事都要被他們批幾句。我就是當初想著來了新地方要和師兄師姐們搞好關係,誰知道會搞成這樣。”


    爬到屋頂的一處,唐靈就停下了,李無痕一聽,聽到下麵有兩人在說話,他問唐靈:“怎麽辦?你師父房間好像有別人啊。”


    “沒事,下麵就他一個,另一個是他養的八哥,我師父天天教它說話,他老人家可喜歡教人了。” 她揭開房瓦,對房中老人輕聲呼道:“師父,靈兒看你來了。”


    那手拿三字經,身穿藍色道袍的長須老人往上瞧了一眼,看見趴在屋頂上喊話的果真是他愛徒,他先是一驚又是歡喜。唐靈見此帶著李無痕輕聲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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