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跟丟了!”


    李無痕在林中抱怨,聲音驚起了一群飛鳥,他才發現這片林子不是一般的幽靜。午後的陽光照不透嫩綠而繁茂的樹葉,草叢中時不時有小野豬探頭。


    李無痕走出林子來到一座名為雨霏閣的地方,他爬上牆頭往裏麵看了一眼,發現裏麵有幾個穿著太監服飾正打瞌睡的人,還有幾個漂亮姑娘在逗貓玩。


    “太監,宮女,這是哪兒?”


    李無痕回想了下秦正玉對平安的介紹,好像她是提過平安有一個皇家園林。


    “把我引到這兒來,是何居心!”


    李無痕想到這裏不是他該來的地方,要馬上離開,但他又想到崔傅可能也躲在此處。為了這些宮女太監的安危著想,他得把崔傅找出來轟走。


    由於此處是茂林修竹之地,飛至上空也不一定能看見人,所以李無痕采用感知的方法來尋找崔傅。


    尋了一會發現地上沒有崔傅的氣息,那麽地下呢?


    李無痕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地下,他很快感到了異常,在一處竹林空地之下有大量金行之氣匯聚,輪廓成塊狀。這引起了李無痕的好奇,於是他遁入土中去一探究竟。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李無痕潛行到那個地下空間,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整塊龐大的銀山。這是王常青偷竊五年的積蓄,是足夠讓全天下平民百姓衣食無憂二三十年的財富。


    “乖乖呀,咋就那麽巧呢。”


    來不及多想,李無痕趕緊回到地麵用手刃在地上刻下“此地有銀”四個大字,然後變成一道風立刻去找晉王。


    李無痕飛入晉王宅邸,不見晉王、江鴻和那位陳公公,隻看見孟回嵐在院子裏練拳,南宮淵在屋裏與秦正玉下棋,唐靈也在裏邊看他們下棋。


    “南宮淵,你剛才上哪去了?”


    李無痕發問卻被被唐靈噓聲,她還小聲說了句“觀棋不語”。這話惹得秦正玉嫣然一笑,她說道:“正好是我的回合。既然李兄弟這麽急,前輩就告訴他吧。”


    “我剛才遁入地下找庫銀去了,結果尋到北郊都沒有發現。”


    李無痕仰天大笑,隨後把手搭在南宮淵肩上,得意道:“你的方向找錯了,失竊庫銀藏就在平安城外西南地下!”


    眾人異口同聲道:“在哪?”


    李無痕不急著告訴他們,他躺在藤椅上翹起二郎腿說道:“把晉王找來,這事得和他說。”


    唐靈看他那吊兒郎當樣就直騰騰的冒火,揪著他的耳朵訓道:“有話直說,不說就滾!”


    “疼疼疼疼,你撒手……我說,我說還不行嘛,庫銀就藏在那個皇家園林!”


    眾人又是一驚,但想了想那確實是個藏東西的好地方,隻要你敢藏,別人就不敢往那裏找。


    孟回嵐聽了消息立馬動身去找晉王,秦正玉也沒了下棋的意思,好奇地問道:“李兄弟,你是怎麽找到的?”


    李無痕看那崇拜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說自己隻是去那碰碰運氣。秦正玉又問銀子找到了,又該怎麽讓它出來。李無痕想了想,拍腿而起對她道:“我要石料和土塊,越多越好。”


    戌時五刻,興德園


    當朝二皇子晉王姚文淵頂著出事他擔責的壓力帶著一大群搬石工運土工硬闖興德園,而李無痕南宮淵那一夥則各顯神通潛入興德園。他們在李無痕刻字處匯合,李無痕看了看所需土石應該足夠,便開始了作法。


    土塊和石料在李無痕的操控下混合起來變成了一座土堆,眾人驚歎之餘,唐靈默默走到他身邊問:“你這是要幹啥呀?應該不會搞砸吧?”


    李無痕得意一笑,“古有點石成金,今有我李無痕點石成銀,你且看好咯!”


    “變!” 李無痕打了個響指,那座土堆立刻變成了一座銀山。


    又是一聲瞠目結舌的齊齊驚歎,李無痕表麵淡定,內心早已樂上天了。文淵激動道:“這是真的銀兩嗎?你是怎麽做到的!”


    “這可是真金白銀,殿下要是不信可叫人鉸下一塊帶回官府驗明,至於我是怎麽做到的……” 隻見李無痕走到那塊被他刻字的地方,跳了跳,又狠狠地踩上幾腳,他說:“那座土堆被我換下去了。如果下麵是空的,這地就遭不住我這幾腳。”


    文淵壓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和感恩,對李無痕唐靈說:“太好了!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們,為謝二位救命解難之恩,請先受小王一拜!”


    唐靈哪裏受得了這個禮,趕忙把晉王拉起來,李無痕也在一旁自謙道:“我隻是做了點力所能及的小事,殿下不必行此大禮。” 接著他兩三步跳上銀山,對眾人說:“我還得帶這座山飛回衙門,告辭!”


    眼見李無痕帶著銀山飛向平安,眾人也紛紛乘興返回,隻剩下南宮淵留在原地。過了一會,竹林中才出現了一個人影,來人是崔傅。


    “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你寫幾封書信送往潛藏在各地的同胞,讓他們在四月初一到永寧來見我。”


    南宮淵沒讓崔傅立刻去辦,而是接著問:“你覺得李無痕為何不放結界?”


    “屬下認為他這是在讓我放鬆警惕。”


    南宮淵搖了搖頭說:“不對,不止這些,你覺得他有沒有可能是在逼你釋放真身好讓天眼看見?”


    “……屬下不知。”


    “王常青死前曾顯露過真身,這就說明天眼可能有一定的缺點。為了順利召開集會,我們必須弄明白這點,這些日子你去打聽打聽,日後到永寧見我。”


    “是!屬下告退!”


    州牧衙門大院裏,許多官員圍著那座好似救命稻草的銀山歡天喜地,王子安更是喜極而泣老淚縱橫,接下來隻要把銀山熔鑄成銀兩上繳國庫就可解君憂。


    這下可好,修堤的錢別人出了,交稅的錢也有了,晝夜心憂的文淵總算鬆了口氣。而且聽陳公公說他會代自己去監修堤壩修築,他們盡管放心去永寧等候聖駕。


    事不宜遲,文淵不想在平安多作停留,打算明天一早就帶李無痕他們出發。至於徐家大量銀兩來曆不明的事,他想等到麵聖時再說。


    夜深了,皓月當空,院子裏靜悄悄的,其他人都已睡下,隻有南宮淵獨在庭院中賞月。身後腳步聲響起,他不用回頭都知道那是誰。


    “多謝你的慷慨之舉。”


    南宮淵聽到自己被識破,也沒了辯解之意,他反問:“你是怎麽發現的?”


    李無痕笑了笑,“世上沒有那麽巧的事。能將五年庫銀神不知鬼不覺的熔鑄成一座銀山再埋入地下,除了你的那些手下,還能是誰?”


    南宮淵不在乎被李無痕看破心思,而是直截了當地說:“你要殺我了?”


    “哪會。我的實力不如你,殺你是自討苦吃。再說了,你們這些海裏來的妖怪也不一定非殺不可。” 李無痕收起笑臉,正色道:“隻要你不動歪心思,我們一路平安,如何?”


    實力不對等,這近似威脅的話語傳到南宮淵耳裏就像孩童之間的玩笑,他忍不住笑道:“我哪有什麽歪心思,隻不過來人間走走看看罷了。”


    “好。” 李無痕抱拳道:“我在此先行祝我們日後旅途一路順風。”


    其實他心裏明白南宮淵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此時前來隻是為了謝恩。但謝恩歸謝恩,身為天師,在人間斬妖除魔就是他的職責。李無痕想著自己現在沒能力打敗南宮淵,以後也得想辦法把他除掉。


    ……


    二月二十一卯時,文淵帶著李無痕他們離開了這處是非之地,他們的終點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永寧。而在永寧以東的千裏之外,坐落著魏帝國的心髒——聖京。


    卯時,這是太陽升起的時候,金色的光輝灑在黃瓦紅牆上,照耀著每一個上朝官員。


    早朝的地點隨皇帝的喜好而變化,在同光帝這一朝,大多是在太極殿中殿和萬壽宮。上次是在太極殿,而今日朝會的地點設在了萬壽宮。


    同光帝已禦極十九年,大多數官員也已摸清了他的喜好。若是議定全國性的大事,他通常會在太極殿召見群臣。反之,就是在他處理日常政務的萬壽宮。


    自從二月十九那次花朝宴之後,同光怒斥首輔大臣黃濤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開了,還有消息傳言內閣人員將要迎來變動。有變動就會有升遷降職,朝中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這弄得一時間人心惶惶。


    卯時一刻,同光緩緩從內殿走出,估計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整個人都有點懶氣在身上。一陣山呼海嘯般的叩拜後,早朝便開始了。


    今天同光好像並不急於知道六部將要呈奏的奏本,他掃了一眼群臣,心不在焉地開口道:“今日黃濤在家養病不能來,吏部的事就先由宋元貞代奏吧。”


    吏部左侍郎宋元貞,同光十年為官,是內閣十三位閣臣之一,年四十,有一部分大臣認為他就是那個將要接替黃濤吏部尚書職位的人。


    “哦對了,朕昨夜還去看了黃濤,他說自己年事已高難以處理事務,願意辭去內閣首輔一職。所以朕打算讓你們從內閣閣臣中推選一人出任內閣首輔。” 同光打了個手勢,旁邊的鄧德義就下去叫人把一個隻開了條縫的大木箱抬了進來。


    “國不可一日無君,內閣也不可一日無首輔。等下了朝,你們每個人都去取紙筆寫下想推舉的人的名字,放入木箱後再走。太子和文承就不必寫了。”


    說完這個,同光就讓六部開始呈奏。


    宋元貞正要開口時,戶部尚書徐愷之卻先了他一步,“皇上,臣有本要奏!”


    同光默許了這一搶先行為,徐愷之進而高聲道:“這是戶部商討增加賦稅的結果,請皇上過目。”


    增加賦稅這種全國性的大事詭異般地出現在了萬壽宮的朝會上,事先沒有一點征兆,就如同皇帝忽然怒斥老臣,又要群臣馬上選人代位一樣詭異。


    “不錯,不錯,寫得是麵麵俱到。朕現在就寫一道明旨公布天下。” 沒有給其他大臣留下提議的餘地,同光馬上提筆就寫。幾日後這些文字就會變成命令發往各州官府,為搖搖欲墜的帝國再下一劑猛藥。


    待到同光寫完,宋元貞將一本冊子呈上,“這是內閣商討的官員調動升遷名單,請皇上過目。”


    按大魏官製,帝國的那些封疆大吏通常五年一換。大魏兩都十四州,主管軍事的撫軍共有九位,掌管各州的州牧共有十四位。其中的一些人未來將何去何從,就寫在這小小的奏本中。但是大魏有個例外,那些正受戰火侵擾的涼州、台州、邢州、涿州的封疆大吏可以繼續留任。


    同光應允了這些官員的調動,但對於一些官員的升遷卻投下了反對票。他在朝堂上念了七個人的名字,那些人都是黃濤、徐愷之舉薦的官員,同光給出的理由則是“尚待觀之”。


    戶部吏部的事奏報完之後,其他的事基本是無關痛癢的小事,除了最後奏報的兵部。但如果同光勤問從天界安排在宮裏的國師,他就能知曉最新的戰報,而不用在深宮坐等半月之久,讓兵部上奏其實就是看看他們有沒有謊報瞞報軍情。


    兵部來的奏報是狼居郡、延平郡、丹丘郡、望陽郡全部淪陷,而同光從國師那知曉兩軍在狼居郡激烈交戰,現已奪回部分失地。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重要情報。


    “朕昨天從國師,也就是從天界那邊知道,妖兵在天峻東麓集結,意欲登上天峻進犯涼州北部。餘興楷,我們在天峻的守軍有多少?”


    “回稟陛下,天峻守軍共有三萬,駐紮在天峻南麓和格裏山草原一帶。”


    同光沉吟道:“天峻萬仞高,海深千重闊。天峻那邊環境惡劣,卻又是我大魏的護國神山,要多派兵駐守。” 他思索片刻又開口道:“內閣擬旨,讓距離較近的蒼州、乾州調兵七萬進駐天峻……你們覺得這個兵,誰來帶?”


    此時餘興楷目光如劍氣勢淩人,他呼聲道:“陛下,臣願往!”


    “好!” 同光立刻來了精神,自信滿滿道:“朕再為你挑選精兵三萬,擇一良辰吉日掛帥出征!”


    在眾多朝臣的心中,餘興楷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他雖是一員猛將,但已有五十三歲了。天峻嚴寒,一年隻有四個月不見冰雪,高山地帶更是終年寒冷。若沒有天界支援,在天峻的戰事通常是輸多贏少,即使贏了也是慘勝。


    兵部的事議完了,朝會也即將接近尾聲,同光先行下朝讓大臣們寫下想要推舉的人選。話雖如此,但結果似乎已不言而喻了。


    ……


    睡過中覺,同光命人鋸開木箱,親自清點票數。


    同光邊清點邊問身旁的太監:“最後一位大臣什麽時候走的?”


    “回皇上,辰時末才走的,是都察院的周大人。”


    同光笑道:“你這個小太監也記得他了?”


    “回皇上,周大人時常進宮求見皇上,奴婢也就記住他的長相了。”


    同光細看著每一張票,雖然是匿名投票,但他早已記下了大部分官員的字跡。一張白紙上,有些人隻寫下姓名,有的人還寫了理由,更有甚者還在紙上寫下反對某些閣臣擁有當選資格的諫言。


    最終,有五成的官員推薦徐愷之當任內閣首輔,三成的官員投了宋元貞一票,剩下的皆為散票。有意思的是徐愷之宋元貞互投對方一票,雙方還寫了理由。


    眾多選票中,有一張最為特殊,它足足用了三張白紙。看字跡,是出自都禦史周鶴卿之手。三頁白紙,一頁紙寫推選餘興楷當任首輔另擇他人為帥之理由。其餘兩頁,寫的都是罷黜徐愷之的諫言。


    同光內心暗喜,臉上顯露出的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神色,他對鄧德義說:“傳朕口諭,讓文安,周鶴卿即刻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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