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望陽落水之後,仙的體質讓李無痕已經能在水裏正常呼吸。上次在延平落水隻是一時驚慌沒有調整過來,這次他已經能在水裏行動自如。可有人比他遊得更快,那人就像一條水蛇遊向水底。


    “你為什麽要帶我下來?” 李無痕一到水底就立馬拉住他。


    他甩開李無痕的手,說道:“這場大霧是人為的。如果對方離我們很近,你我應該都會有所察覺,可是我們什麽都沒感覺到,對嗎?”


    李無痕不語,他繼續說:“要是他們離我們很遠,這霧也不會那麽濃。所以隻有一種可能,他們在水底跟著我們。”


    李無痕覺得他說得有道理,江水味道混雜,再加上他剛才一直在閉目養神,確實不容易發現自己被跟蹤了。


    他話音剛落,周圍又傳出拍手聲,之前在寺廟裏與唐靈對峙的那對男女在水中現身。


    “李無痕,你的火法在這兒沒用了,不想死就把龍丹交出來!”


    那對男女突然發難攻來,這是李無痕第一次在水下作戰,對方又與明月宗主那個江湖騙子不同,而且自己還手無寸鐵,他很快就掛了彩。


    李無痕看向帶他下來的少年,他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李無痕隻好自認倒黴,心想他不是來坐收漁利的就行。


    他一腳踢碎身旁的大石,那些石塊在李無痕的操縱下變得極快,它們個個都是威力十足的炮彈。但是女人在手中變出一個水漩渦,石塊一旦靠近漩渦就會被弄得粉碎。


    女人對李無痕丟出漩渦,它夾雜著碎石高速襲來。李無痕也效仿她變出漩渦,兩股巨大的力量在水裏激烈地碰撞,除了那個不動如山的少年,其他人都被震倒在地。


    李無痕起身對他喊道:“好歹是同一條船上的,幫個忙會死啊?”


    其實李無痕對他沒抱多大希望,隻是看不慣他那副模樣,沒想到這句抱怨竟然讓他開口了。


    “船上的女孩對你很重要吧?”


    李無痕一時語塞,就連表情也僵住了。但他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隨後,李無痕隻聽見清脆的出鞘聲,他站的地方隻剩下一些氣泡,血和人頭在水裏漂遊,那是凝滯之眼都難以捕捉的神速。


    長刀歸鞘,女人的無頭屍還在抽搐,猩紅的血花在水中綻放。


    “你是誰?”


    痛失所愛的男人與李無痕一起問出這句話,他們一開始都很提防這個家夥,沒想到他出手就是無法可解的殺招。


    “南宮淵”


    他們在得到答案後陷入了沉思。南宮是個古姓,李無痕剛才還以為他是從天界來的,可天界古姓僅有上官、公孫、慕容三家,從未聽過南宮。


    男人也對此感到詫異,他行走江湖多年見識了不少高手,卻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叫南宮淵的家夥。難不成他是深藏於宗門的高手?


    在他們沉思之際,南宮淵發動了又一輪進攻。這次他不再用刀,而是用拳。他感覺到那個男人在身邊生成了無形的結界,若用刀則會對刀鋒造成不小的損害。


    伴隨著一聲巨響,結界在他的重拳下破裂。


    男人憑借多年的戰鬥經驗下意識躲開了南宮淵的出刀。可南宮淵不會給他喘息的機會,致命的刀網已經為他布下。男人也不會任人宰割,每當無法躲過刀刃時,他就會以氣化盾擋下它。


    李無痕沒有助戰,而是在一旁歎息。他在可惜南宮淵並沒有把氣注入刀刃,要不然光憑刀氣就可以把男人打傷。


    隨著時間的推移,男人逐漸對南宮淵感到失望。明明有一身本事卻不使出來,這種傲慢終究會讓他付出代價。


    男人正想著如何反擊之時,水域突然被什麽東西攪動了。與此同時,李無痕猛然回頭,他的目光鎖定在更遠處。南宮淵趁此機會一把拉過男人把他往那邊丟去,那裏很快就漫出血霧來。


    李無痕看清了來者,那些東西是一群有成人大小的猙獰的怪魚。片刻間,男人已經屍骨無存。


    南宮淵對李無痕說道:“小心點,它們可能會法術。” 話音剛落,南宮淵遊向那群怪魚,手中的刀刃上下翻飛,不少怪魚還未靠近他就被切成碎塊。


    縱使刀網密集,還是會有漏網之魚向李無痕遊來。李無痕手無兵器,隻能和它們近身作戰。李無痕先用氣功衝散魚群,再突然近身把拳頭打在它們的皮表上。雖然在水裏變不出火球,但是可以通過皮表接觸把高溫傳遞到它們體內,那些被碰到的怪魚瞬間就被他蒸熟了。


    不一會,水域再次陷入沉寂。南宮淵對李無痕說:“大霧應該已經散了,我們上去。”


    李無痕拉住他質問道:“你早就知道水裏有這群魚了對吧?你為什麽要把我拉下水?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這到底怎麽回事!我不想船上坐著一個危險人物。”


    “我之前闖入了它們的巢穴,所以它們才會追到這片水域。” 南宮淵擦去黏在刀上的血汙,收刀後繼續說:“我把你拉下水是為了不讓你們趁我下水的時候把船劃走。”


    李無痕冷笑一聲,“你水性這麽好,還要坐船?”


    南宮淵甩開他,“因為我真的要有人給我指路。”


    ……


    大霧散去,他們才發現今天是個豔陽天,那團大霧估計是那對男女布下的迷魂陣。南宮淵叫醒了還在熟睡的船夫,李無痕則讓唐靈繼續睡下去。


    “老人家,還要多久才能到?”


    “吳家寨有些遠,還要一個時辰。”


    南宮淵站在船尾警覺地觀察水麵,李無痕輕輕落在他身邊,“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去吳家寨做什麽?”


    “我是居無定所的旅人,吳家寨隻是我路上的一個去處。”


    “你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還真行啊。既然是旅人,為何不觀賞四周的大好河山,偏偏要盯著水麵?你連吳家寨在哪都不知道,還敢自稱是要去那的旅人?”


    南宮淵輕歎,“無論我去吳家寨做什麽,都與你們無關。”


    “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們不能放鬆警惕。”


    李無痕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使他和唐靈早早登船還是被那些賊心不死的狂徒看見了。現在南宮淵已經和他們撇清了關係,看樣子他也不會對龍丹感興趣,李無痕隻好暫且相信他。


    日照當頭,對平常人來說今天是個出遊的好日子,廣袤的江麵上散布著大大小小的船隻。


    在樓船上的都是些富人的兒女,他們時不時把那些珍貴的魚食拋入水中。魚食引來了許多大魚,一些被他們看中的大魚直接被下人們捕撈起來倒入船艙,它們不是被做成美味就是被帶回府邸飼養。


    別的小船上都是往返兩岸的平民。他們有的是一家子,可能是去對岸的城鎮遊玩,孩子被翱翔於天水間的白鷗吸引,白嫩的小手指隨著鷗鷺飛翔的蹤跡移動。父親坐在孩子身後護著他防止落水,母親的發絲在江風中飛舞,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有的可能是返鄉的遊子,站在船頭望眼欲穿,恨不得快點看到自己的故鄉。更多的是些商販,他們的船上滿載貨物。他們早對這些景色習以為常,隻想趁這個安靜的時間多算幾筆賬。


    在江麵上最常見的還是這些船夫,他們每天都往返於兩岸之間,江風和旭日讓他們肌膚變得黝黑,多年的搖櫓生活讓他們練就了一對健碩的臂膀。


    他們是沉默的,在到對岸的這段時間內他們不會多說一句話,頂多在碰上同為船夫的友人時問候幾聲,覺得無聊時就唱上幾句不為人知的歌謠。歌停了,岸也就到了。


    他們也不管船客的身份。無論是誰,隻要踏上了他們的船,他們就要把船客渡到對岸。無論對方是貧是富,他們所收的價格一成不變,一人十文錢,運氣好的一天下來能賺百文錢。


    數目雖小,可對他們也夠了。他們是生活在江邊的人,用江水澆灌自己的小菜園,再養上幾隻雞鴨鵝。有些船夫還會養幾隻魚鷹,在渡人時順便抓幾條肥美的大魚。


    他們當中那些有兒女的都會幹得更賣力些,為女兒弄個嫁妝,為兒子弄些讀書的閑錢。也有些兒子不讀書,將來就是繼承父親手中的船槳。


    更多的船夫無兒無女,一生與鷗鷺為伴。在他們意識到自己大限將至時,他們通常會劃船至江心在船上等死,死後江浪撲來打翻船隻,他們的屍體隨之埋葬於江底。


    每條船都是一個天地,每條船上的渡客都有自己的心事,他們或是出遊,或是返鄉,同樣的是他們的目的隻有對岸。無論他們是什麽身份,他們都要和那些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共處一段時光。


    上岸後他們又各奔東西,開啟一段新的故事。但是他們興許會記住,有那麽一個下午,江風和鷗鷺伴隨他們左右,處在豔陽之下的,是憧憬的遠方。


    小舟逐漸與大部隊偏離,他們要去的吳家寨不在那裏。據船夫所說那裏有很大一片蘆葦蕩,當你看見鴨群時就已經到了吳家寨。


    唐靈從睡夢中醒來,她睜眼就看到兩個白淨的少年在看著她。


    她連忙向角落挪去,“你們想幹什麽,男女授受不親哦”


    李無痕無奈地笑了笑,“你真能睡呀,我們都快到吳家寨了。”


    唐靈回駁道:“要不是被人偷襲打了一拳,我才不會睡那麽久呢。” 她在講的時候還有意瞟了南宮淵幾眼。


    李無痕直接把手搭在南宮淵身上說:“這位哥能一拳把你打死,你就偷著樂吧。”


    唐靈見此情景直接愣住了,心想這倆之前不是還在對峙嗎?什麽時候變這麽好了?


    唐靈有所不知的是,在她熟睡的這段時間裏,南宮淵和李無痕前前後後下水五次,剿滅了無數追兵。他們有的是對龍丹賊心不死的狂徒,更多的是千奇百怪的河獸。在江麵上乘舟的渡客永遠都不會知道江麵之下是有多麽凶險,而阻止這場災難的隻有兩個少年。


    雖然不知道南宮淵什麽來曆,又有什麽企圖,至少在下船前他是絕對可靠的夥伴。他總是一往無前深入能把人瞬間吞噬的獸群,所到之處皆是刀鋒,留下的盡是獸群的屍塊。


    這次李無痕雖然出力較少,但他收獲頗豐。他逐漸適應了在水下戰鬥,還從南宮淵身上學來了許多不用法術與妖獸搏鬥的技巧。


    唐靈在了解之前的事後也不會刻意防著南宮淵了,她還問道:“你去完吳家寨之後要去哪?”


    “還沒想好。”


    “那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我們也是去遊曆的,隻要你想好了,隨時都可以走。”


    唐靈再次對一個來曆不明的人發出邀請,這次李無痕也不反對,因為他覺得南宮淵是個值得信賴的夥伴。


    南宮淵眼底閃過輕微的詫異,隨後又恢複了往常那般冷漠。唐靈的邀請就像一片小葉,在深不見底的幽潭上蕩起了漣漪。


    “不了,你們最好別和我扯上關係,我勸你們盡快離開吳家寨。”


    不出所料,漣漪隻是暫時的波動,幽潭還是如往常般平靜。


    船艙內的氣氛突然冷了下來,他們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什麽才好。與此同時,遠方傳來了鴨群的叫聲。他們走出船艙,發現小舟已經來到船夫所說的蘆葦蕩,齊腰的蘆葦叢中還藏著幾隻離群的鴨子。


    這裏很安靜,但是又與那些荒蕪的曠野不同,這處處都有人的痕跡。


    小舟在水麵上輕輕搖晃,蕩起一圈圈漣漪。偶有水鳥從蘆葦叢深處飛起,它們從小舟旁飛過,就好像在迎接遠方來的客人。


    天空湛藍如洗,幾朵白雲悠悠地漂浮著,與碧綠的蘆葦蕩相映成趣。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水草氣息,它們洗去了來客身上的血腥氣,讓人忘卻煩惱和憂愁。


    小舟駛入深處,岸邊趕鴨的小孩好奇地看著他們,老船夫笑著喊出他的小名,孩子也笑著向他招手。


    他們來到一處木橋旁停下,那裏還有一個木屋,那是船夫的家。唐靈特意找了一個吳家寨的船夫,無論江岸變化如何,他們永遠都不會忘記回家的路。


    “老人家,您不回家歇會嗎?”


    “嘿嘿,女娃子,我還得趕著去接下一船要過江的人哩。你們要是在這兒過夜就住我家吧。”


    船夫劃動船槳,再次唱起悠揚的歌謠。江麵波光粼粼,鷗鷺伴隨輕舟,天邊斜陽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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