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撐著!弱小的你什麽都做不到!”男人在嗬斥著男孩,男孩用瘦小的身體扛著兩塊大石,臉就像燒起來了一樣,眼中透著怒火,他很想給男人一拳,但是他做不到。


    “讓他把石頭放下!”一頭粉發的女孩站在遠處衝著男人喊。“小姐,少爺練功是不能被打擾的,我們走吧。”旁邊的侍女連忙帶女孩離開。女孩的雙眼盡是同情,她的弟弟才十二歲,卻接受著痛苦的訓練。她也在害怕,弟弟的眼神裏有著無窮的怒火,他好似一個凶獸,隨時會殺死麵前的男人。


    女孩叫李無霜,是李天清唯一的孩子,她的母親是個英勇的女將,在李無霜兩歲時就死在了妖獸的刀下,她的父親很愛她和她的母親,為此立誓終生不娶。


    男孩叫李無痕,他是外麵來的,李天清對他很好,又對他很嚴厲。府裏的人都覺得李無痕明麵上是個少爺,其實是小姐的侍衛,畢竟老爺從不帶他出來見人。


    偌大的李府,李無痕能隨意走動的地方很少,他每天的活動不是在修煉,就是跟在李無霜身旁,完全不是大少爺該幹的事。


    但李無痕並不覺得不公平,他在五歲的時候就知道在他還是嬰兒時他的親生父母就已經死了,他這條命是李天清給的。


    他曾問過他的親生父母是什麽樣的人,李天清毫不遮掩地回答道:“你的父母很弱小,弱小到無法保護你,你想變強嗎?”


    李無痕點了點頭,之後二人再也沒談論過這個話題。他與紈絝子弟的生活訣別,他想要變強。李天清發現他是個可塑之才,立刻給他安排最好最嚴厲的修煉,他很快就成為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甚至還能打敗更大的對手。


    “無痕,你不累嗎?”旁邊的女孩一臉擔憂地看著他,“不累。”男孩盯著女孩的頭發回答。


    仙擁有很多瞳色,李無痕的眼睛由白、黑、紫三種顏色構成,李無霜的眼睛與地上的人一樣,這是很常見的,但是她的粉發獨一無二,這是她得病的後遺症。


    她的皮膚很白,白到發光,她是女孩中的異類。男孩們喜歡她,女孩們羨慕她。


    李無霜投來了崇拜的眼光,“你真厲害,看來我不用那麽擔心你,走吧,我帶你出去轉轉。”


    李無痕是不能單獨出去的,但是有了姐姐的幫助,沒人敢攔他們。


    李無霜對他莫名的好,因為她爹告訴她,眼前的這個男孩會一直保護她。她覺得他根本不用那麽賣力,府裏有那麽多人保護她,又不缺他一個,他隻要老老實實的當個小跟班就行了。


    他們住在內城,城裏都是達官顯貴、皇親國戚,還有從外城來做生意的,把守十分嚴格。內城中心是皇城,沒有許可,誰都進不去。


    李府很大,整個府邸就是個龐然大物,那些邀去過李府的人都說這府邸像個小皇宮。雖然是奉承的話,但也不假。巨大的主宅懸在空中,光是主宅就有幾十個廳堂。除了主宅,還有十幾個側宅,裏麵存放著各種檔案、兵器、飾品,此外還有專門供仆人、家兵的房屋,練功或遊玩用的小園林,各種長短不一的走道將它們連接在一起,從主宅跑到正門就花了姐弟二人一刻鍾。


    “知道我為什麽帶你出來嗎?”


    “為什麽?”


    “今天是天帝的壽辰,爹爹被召入宮裏給天帝賀壽呢,他今天管不了我們,街上可熱鬧了,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


    街上果然很熱鬧,鳳簫聲動,魚龍飛舞。遊行的隊伍連綿不絕,精彩的表演正在上演,天帝的壽辰是天界的節日,大家都在為至高的天帝慶生。


    “姐姐,我覺得不對勁。”李無痕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李無霜一臉疑惑,“有什麽不對勁?”


    李無痕神情緊張,“剛才有的店鋪的屋頂上有黑影掠過,我感覺混在人潮裏的那些家夥也不對勁,他們在蓄勢!”


    話音未落,西邊十米遠的店鋪突然傳出爆炸的聲響,那是個煙花鋪,一個爆炸點燃了所有的煙花,就在人潮退後的同時,後方竄出了火龍,有人在對他們釋放致命的烈焰。


    還好李無痕反應及時,否則他們早已葬身火海。


    他看到一個戴著麵具的男人正在砍殺那些傷者,他把早已嚇壞的姐姐轉移到一個肉鋪,再拿上幾把刀。


    他在想,如果隻顧逃跑,迎接他們的不是李府的護衛,而是死亡。事發突然,對方又是一群敢在內城大開殺戒的亡命徒,坐以待斃還不如主動出擊。


    李無痕向男人走去,男人還沒反應過來,頭部已被飛刀洞穿。他才十二歲,卻能爆發出驚人力量。男人的同夥聞聲趕來,李無痕絲毫不慌,他正在操弄著手裏的水珠,水珠在手裏逐漸變成水球,水球又變成了水龍。雙手一推,水龍衝向暴徒,巨大的衝擊讓暴徒們口吐鮮血,水龍澆滅大火,蒸汽又對他們造成了二次傷害,他們的眼睛被灼傷了。


    短短幾秒,局勢瞬間逆轉。暴徒們太輕敵了,就在幾秒前還以為他是一個傻子,現在,他是奪命的死神。李無痕用禦空術操縱著刀,向他們刺去,每一把刀都插入大腦,戰鬥結束了,幹淨利落,這是他的第一次實戰。李無痕轉身返回肉鋪,李無霜並無大礙,就是被嚇壞了,他隻好背著她撤離現場。


    “稟告陛下,天兵已經控製住了局麵,城防將已被帶去審問。”


    “行,退下吧。” 天帝以虎一般的目光掃過各個臣子,他很年輕,卻憑借自身的高位壓製著諸多老臣。


    “你們有人想篡位。”此話一出,必會在朝野中掀起一番風浪,稍有不慎,就會被滅門。


    李天清環顧旁人,揣測他的同僚們,他並不對此擔憂,他已官至宰相,而天帝又十分信任他,隻要全力防禦,這頂帽子就扣不到他的頭上。


    “朕想讓李相調查此事,眾卿意下如何?” 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當今的天帝是他推上去的,不派他,還能派誰呢?


    李無霜總算明白了她在害怕弟弟的哪一點,她在害怕他的眼神。


    在他殺人時,他沒有一絲猶豫,他的那些師傅把他變成了殺戮機器!隻要他樂意,他完全有實力複刻剛才的襲擊。


    “還好我反應快,要不然我們都死了。”李無痕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似乎想要得到姐姐的誇獎。


    “李無痕,你給我過來!”後方傳來了男人的大喝,那是他師傅的聲音。聽到這聲,他失了魂似地走過去。


    “你真的瘋了,竟然把小姐放在那麽危險的地方。你要是死了,誰來保護她?!” 這是個俊逸的男人,卻滿頭白發,額頭上還有一些皺紋,這是用法力抵抗老化的結果,他正惡狠狠地瞪著李無痕。


    李無痕撓了撓臉說:“不是還有您嗎師傅,要是您不跟來,我也沒那個膽子上。” 男人心裏一驚,他自認為天衣無縫的跟蹤被發現了。


    “吳天師,這個孩子可不一般,我找人看過了,他可以掀起一番風浪。”李天清看著遠處正在練拳的李無痕,好像在看一塊絕佳的玉石。


    吳越並不把這話放在心上,他曾是天師府裏的大師傅,手下的優秀弟子不計其數,也帶過許多天才。雖然現在他老了,從府裏退出來了,但閱人教人的能力還是有的,他隻覺得李無痕是個肯吃苦會努力的普通孩子,這樣的貨色他見過太多了。


    “你什麽時候發現我的,你最好不要胡扯。”吳越盯著他的眼睛,李無痕將他的位置一一報出。“當時您藏在在肉鋪的櫃子裏,所以我才敢把姐姐安置在那兒。”


    他說的句句屬實,吳越對他改觀了,眼前的男孩能夠發現他,還能讓他以為自己沒有暴露,這是最致命的一點。


    “明天我帶你去天師府,讓你見見世麵。” 其實李天清很早就建議他把李無痕送入天師府,當時他還覺得這孩子不夠格。


    夕陽已落,皓月當空。由於白天的突然襲擊,整個內城重新啟動宵禁,繁華的天街陷入了死寂。內城在黑暗中等待黎明的到來,皇城內卻燈火通明,來自另外四個天域奏折堆積如山。


    天界分為五個天域,東南西北各有一個天君,他們隻聽命於天帝。就在今天,五個天域的中心都遭受了突然襲擊。局麵雖然很快就控製住了,但這是前所未見的襲擊,這對天帝是赤裸裸的挑釁。


    天帝饒有興致地看著殿內的人來人往,他要求大臣們今晚就要查出主謀,然後把逆賊滿門抄斬。


    “陛下還是太年輕了,如此規模的襲擊,豈是今晚就能查清的。”


    “這有什麽,陛下隻是嚇嚇我們,立立威,李大人不是給咱們說了嗎?‘這事最好別細查,你們裝裝樣子就行了。’ 我們隻要跑跑腿,正事交給那些大人們就行了。” 類似的話漸漸在小官們間傳開,大家都不想淌這渾水。


    馬車在宮道上疾馳,趁著夜色駛出皇城,直奔饒雲。饒雲是中天域天兵的大本營,李天清要去見大元帥,這也是奉天帝的旨意。


    今夜的饒雲隻有少許天兵,大部分天兵被調去封鎖邊界、巡邏街道。


    大元帥看著這位故人說道:“陛下又有新的旨意了?”


    “對,陛下要召你入宮。”


    “那還不快點?”


    “不急,大元帥對這次襲擊怎麽看?有什麽懷疑的人嗎?” 李天清麵含微笑,他在試探。


    大元帥明白了他的意思,“李大人,我在這時被召進宮,陛下顯然是懷疑我,我的話還可信嗎?我可能就要丟掉這個職位,甚至我的命。”


    “大元帥說笑了,您要是活不過今夜,我們又有多少人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呢?”


    大元帥姓袁名應澤,來自影響力不亞於皇族的袁家,李天清的懷疑並不是空穴來風,袁應澤在饒雲很久了,他完全有可能把天兵變成隸屬於自己的軍隊,是他向天帝建議將袁應澤召入皇城的。


    “把我召入皇城,以便控製住我,這是李大人的意思吧。”在車上,袁應澤一改大元帥猛虎般的氣質,透露出狼一樣的陰狠。


    李天清笑而不語,隻顧搓著手裏的念珠。


    “我們袁家雖然手握兵權,可也隻是為天帝賣命。為了之前的戰爭,袁家已經死了很多人,你們就如此懼怕?”


    “猛虎雖老,亦能奪命。” 李天清冷冷地回了一句,他厭惡袁家,在他眼裏,袁家都是戰爭瘋子,他們喜歡用暴力解決一切。他們喜歡為了自己的利益挑起戰爭,帶著大批可憐人去衝鋒陷陣。


    袁應澤知道李天清的妻子死在了戰場上,這是二人之間的禁忌。過了許久,李天清打破沉默。“大元帥,我記得您參加過五次針對妖獸戰爭,您有沒有在敵人中發現過熟悉的麵孔。”


    “當然有,天界不是每年都有一些邪修跑到妖界嗎?”


    “我說的不止這些,大元帥,您在打一場沒有勝算的戰爭。”


    袁應澤正要反問,馬車被士兵攔下了,這些士兵身披金甲,手持利器,這些裝備遠勝天兵,在地上會被奉作神兵,他們是直隸天帝的禁衛軍,二人已經來到了皇城城門。


    外人進入皇城要解除一切武裝,否則會被視為逆賊。在正式進入皇宮前,禁衛軍全程護送。在這嚴密的看守下,再強的猛獸也得收起自己的鋒芒。


    李天清目送袁應澤的遠去,長舒一口氣,他今晚的任務就是把袁應澤送入皇城。他並不怕有刺客突然襲擊,他怕的是這位身經百戰的大元帥與天帝決裂,中天域的內戰會導致不堪設想的後果。把袁應澤送入皇城,就是把猛獸關進籠子裏,接下來的事就看馴獸師是否老練了。


    “袁應澤,給朕跪下!” 聲音響徹大殿,高貴的皇俯視著卑微的臣子。袁應澤一介老臣,天界的猛將,在戰場上殺敵無數,此時也得向這位年輕的皇屈膝。


    “城防將王易,是你一手提拔的,對吧?”


    “正是。”


    “這襲擊是你一手策劃的?”


    “臣不敢,若臣有謀逆之心,臣愧對於袁家的列祖列宗,當受極刑。”


    “行了,行了,朕不想聽到這些空話,今日內城受襲是你的失職,朕革去你的職位,大元帥朕自有人選。從今夜起,你給朕跪在這兒,哪也不許去。”


    “遵旨。”


    夜更深了,大殿隻剩他一人,從明天起他要麵對群臣鄙夷的目光,稍有不滿,人頭落地。此時的他卻心如止水,他在思考李天清的話,是什麽樣的局勢能讓他毫無勝算。


    李天清回府後料理完了所有的私事,他同意了吳越的建議,他還給李無痕挑了把名師打造的寶劍,希望他明天不會被天師府裏的人看扁。他還給他的女兒送了一根精美的玉佩,作為今天沒能第一時間保護她的賠禮。


    他回到自己的內室,立馬癱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空床。要是她還在,他就不會那麽孤獨。


    今夜注定是個不眠夜,白天的襲擊對大多數人來說隻是個插曲,畢竟沒有造成太大的死傷。對李天清來說,這是有人在破壞他一手創造的繁華。


    很少有人能敏銳地察覺繁華下的陰影,他很清楚天帝的強勢都是裝出來的。李家已經沒落很久了,若不是他看出先帝真正中意的皇子,他連振興家族的機會都沒有。


    李家隻剩他一個了,隻有他知道自己忍受了多少痛苦。巨大的權力換來的是無盡孤獨,他能夠傾吐的人死在了戰場上,現在又有人想要破壞他的成果。他能做的隻有反擊,不顧一切的反擊,把這藏匿在繁華下的陰影悉數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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