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心目送格蕾絲回去休息,她知道自己喜歡在這裏得到孤獨般的寧靜。


    但是同樣的,這寧靜隻有短暫的效果……


    無奈的笑了笑,龍心再次坐了下來,一隻手撐著腦袋,繼續看向雨簾。


    “伊塔庫亞……”


    反正也睡不著,龍心站起身來,伸手凝聚水墨,構築出鎮魂傘。


    捏傘準備傳送,落點處的視野直接收集到腦海中,讓龍心更加快速的排查目標地點。


    雪山上,寒冷的夜晚,讓狂風不停的吹拂這片區域。


    月亮明晃晃的,照耀在銀白色的地麵上。


    踩著細長鐵片製作成的高蹺,伊塔庫亞扛著狩獵用的長戟,掛著提燈,在森林裏遊蕩巡視。


    從龍心他們那裏離開,回到自己雪山上的小木屋,母親果然又回來了。


    可是自己對她的記憶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她的很多行為都變得不自然,變得——


    不像個人……


    伊塔庫亞愣在原地,無助的看向斜坡下方,那邊是溫暖的平地,如果母親還在的話,他一定要帶母親到那裏生活。


    雪山這種寒冷又沒有樂趣的地方,如果不是被迫,誰願意一直待在這裏呢?


    可惜母親不在了,盡管自己的意識捏造了一個外表一模一樣的她,可是她體內的人性已經消失殆盡。


    最開始的幾天,伊塔庫亞還在沾沾自喜,以為自己隻需要守著母親,在這個角落裏度過永遠就行了。


    可是,失去靈魂的母親,像個傀儡一樣被自己的意識擺布。


    這樣做的自己,和那個“兄弟”有什麽區別?


    都將母親的人性吞噬掉了,徒留一具空空的軀殼又有何用?


    安慰自己肮髒的心嗎?


    越來越不希望看到母親失魂落魄的樣子,伊塔庫亞忍不住跑下山去。


    見到兩個女孩有說有笑,在一座大花園裏,四周都是漂亮美麗的花簇,鳥兒在歌唱,蝴蝶翩翩起舞……


    伊塔庫亞遠遠的望著,直到被發現了,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快速逃走。


    這樣狼狽不堪,讓他自己都覺得驚訝。


    可是他已經對這個世界的管理人,那個看上去年齡不大的家夥口出狂言了。


    自知愧疚的伊塔庫亞也沒有臉麵再去找他們,哪怕他終於意識到母親已經死在不知名的寒夜中……


    “……”


    除了提燈照耀的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伊塔庫亞回過神來,準備回去。


    狩獵更多的是為了打發自己的時間,因為母親和他都感知不到食物的味道,而且沒有進食的需求和欲望。


    現在他隻想回去,讓母親給自己講故事,在聽過無數遍的故事中沉沉睡去,溺死在自己為自己編織的美夢當中。


    “唰~”


    物品破空的摩擦空氣聲音,從身後傳來,伊塔庫亞立馬把長戟架好,準備打鬥。


    獵物都是根據自己的意識才會出現的,可伊塔庫亞現在不想狩獵。


    那麽這種情況下,一定就是別的東西!


    一柄黑色的雨傘張開懸浮在空中,散發著綠幽幽的光芒,不停的自己轉動著。


    伊塔庫亞警惕的看著這個東西,不知道它到底想要做什麽。


    再次傳來“唰…”的聲音。


    傘麵下迅速落出一團水墨,一個人,從水墨中凝聚出身軀,抬手捏住傘柄,隨後站了起來。


    眨眼間,龍心就站在了伊塔庫亞的麵前,對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畫麵。


    該說不愧是這個世界的管理人嗎?


    伊塔庫亞的內心中全是震撼,不知道該如何表達這種感覺。


    “是你……”


    “怎麽做到的?你為什麽來這裏?找我的?有什麽事嗎?”


    伊塔庫亞的問題像是機槍子彈一樣又多又密,很快都砸到龍心臉上。


    龍心無奈的笑了笑,


    “抱歉打擾,請一個一個的問,我回答不過來~”


    伊塔庫亞疑惑的看著這個家夥,朝著他揮了揮手。


    “跟我來吧,找個能說話的地方……”


    龍心上次讓他知道了什麽是交談的場合,伊塔庫亞自然也不會讓客人在冰天雪地裏和自己對話。


    兩人來到了伊塔庫亞的家裏,紅發的女巫,伊塔庫亞的母親正安靜的躺在床上。


    龍心隻是瞥了一眼,就收了回來。


    美麗的女士,此刻睡得正香,讓人不忍心打攪。


    伊塔庫亞坐到一旁的圓木桌後,朝龍心指了指麵前的位置。


    “坐吧~”


    “沒有什麽好東西可以招待你的,請見諒。”


    龍心帶著淺淺的笑容坐下,輕輕搖了搖頭,


    “沒關係,我隻是想來看看你過得怎麽樣?”


    盯著伊塔庫亞年輕的臉龐,小夥子臉上卻滿是憂鬱。


    “並不好……”


    “母親不是真的母親……”


    “我像一把鎖一樣,把她困在了這裏。”


    伊塔庫亞說著,看向躺在床上的紅發女人,與此同時,對方也醒了過來。


    “嗯~伊塔?”


    “有客人來了嗎?”


    伊塔庫亞的母親坐了起來,看向龍心,龍心也同樣看著她。


    但是她似乎已經忘記了之前見過的龍心,又或者說,她從未見過龍心,這隻是根據伊塔庫亞的記憶所製造的幻影……


    “沒事的,母親,我在和客人談話,你可以多休息一會。”


    伊塔庫亞坐在位置上向母親說道,盡管臉上帶著笑意,可是他的眼睛裏卻沒有一絲高興的光芒。


    伊塔庫亞的母親起身,穿上外套,走到伊塔庫亞身邊站著,像是一個侍女一樣。


    “沒事,我不會打擾你們。”


    伊塔庫亞麵不改色,看向龍心。


    “如你所見,母親的人性已經消失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逐漸遺忘關於母親的事情。”


    “這讓她越來越不像是一個人類,我沒有辦法……”


    龍心的雙手交疊在一起,他開始思索解決的辦法。


    “你希望我做什麽?”龍心問。


    “幫我讓母親得到安息,我…可以幫你們巡夜,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伊塔庫亞伸手抓住母親的手,母親也順勢撫摸著孩子的臉頰。


    就像過往的很多次一樣,他們之間溫馨的畫麵再一次重複,或許是最後一次。


    龍心點了點頭,看著這對母子,輕聲說道,


    “最後聽聽你的母親給你留的話吧~”


    伊塔庫亞抬起頭,和母親對視,她的眼睛裏仿佛再次出現光芒。


    現在的這個她,已經擁有了短暫的魂靈,那是龍心靠著自己記憶中,關於伊塔庫亞母親的記憶,然後賦予這個軀殼的。


    “伊塔庫亞~”


    “我的孩子……”


    “母親終將會離開你,但是你不能始終依賴母親,你終會長大,應該見證屬於你的人生。”


    “母親隻能陪伴你到這裏,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好嗎?”


    “向前看,伊塔庫亞…”


    “要是累了,想家了,你就可以回來看看,母親永遠在這裏等你……”


    伊塔庫亞的母親說著,將孩子抱進懷裏。


    她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經長大,要離開這個地方,出去闖蕩。


    伊塔庫亞流著淚水,強忍著沒有發出嗚咽的聲音。


    母親哄著他,輕輕拍打他的後背。


    母子倆的溫馨在伊塔庫亞擦幹眼淚後停了下來。


    他鬆開了母親的懷抱,看著龍心,


    “謝謝你……”


    “小伊塔就拜托你了~”


    伊塔庫亞的母親笑著將伊塔庫亞往前推了推,隨後整個人的身軀像是雪人一般潰散,然後消失。


    直至了無蹤跡……


    龍心看著還有些傷感的伊塔庫亞,安慰道,


    “你同樣拯救了她,在有你的時間裏,她也很快樂……”


    伊塔庫亞點了點頭,問,


    “無盡的時間太長,太殘酷了……”


    “我可以得到解脫嗎?”


    龍心咬著嘴唇,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囁嚅了一會,回答道,


    “我並不知道,把你們送到這裏的,的另一個存在,他有什麽目的我也不清楚……”


    “無窮無盡的歲月裏,或許你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去懲罰造成與你同樣悲劇的人。”


    伊塔庫亞伸手,凝聚的風在他掌心盤旋,這就是龍心說的力量。


    “這就算力量嗎?”


    伊塔庫亞看著手心裏的旋風,喃喃道。


    “我該怎麽做?”


    他看向龍心,這個自稱此方世界管理人的家夥,希望得到回答。


    龍心搖了搖頭,回應道,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學習更多的知識,能讓自己分辨出那些偽裝起來的“惡魔”。”


    “不需要巡夜,現在隻需要你學習就好。”


    “明天的時候,你到山下的房子裏,找上次那個姐姐,格蕾絲。”


    “就說是我讓你來的,讓她教你一些普通的知識,她會明白的。”


    “現在天色已晚,是該休息的時候了,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今天對你來說,有些過於勞累了……”


    龍心說著,身軀一點點的化作水墨,被撐開的黑傘收入其中。


    傘懸浮在半空之,散發出綠色的幽光,照在伊塔庫亞的臉上。


    收回旋風能力,他揣摩著龍心的話,一邊慢慢的脫下厚重的衣物,準備休息。


    也是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快要忘記為誰守夜,快要忘記自己應該做什麽。


    傘合攏後很快就消失不見,伊塔庫亞坐在床邊久久沒有動作……


    ……


    清晨的石亭,我們熟悉的小白鳥乖乖的站在石亭下的桌子上,等待著有人過來。


    龍心起得很早,格蕾絲再次見到小白鳥的時候,龍心早就已經不見了。


    小白鳥腳底的字條是龍心給格蕾絲留下的注意事項和囑咐。


    早起的小麗莎跟著漂亮溫柔的格蕾絲姐姐,在這個地方生活的很開心,而且知道願望一定能達成,充滿了期待。


    “龍心又去工作了呢……”


    格蕾絲拿起紙條看了看,小白鳥飛到周圍熄滅的燈籠上打起盹來。


    麗莎有些失落的看著格蕾絲,


    “是我的問題嗎,格蕾絲姐姐,龍心先生為什麽不願意見到我……”


    格蕾絲搖了搖頭,揉了揉這個孩子的腦袋,


    “龍心隻是因為工作比較忙而已,並不是不想見你,等到他休息的時候就能再次見到他了。”


    “他明明很關心你呢~還問我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啊這些……”


    兩個女孩互相鼓勵,互相交流,度過了快樂的時光。


    格蕾絲教麗莎識字看書,於是兩人又安靜下來,進行各自的學習。


    一道身影突然出現在兩個女孩的視野中,


    “你,你們好,我是伊塔庫亞,是龍心先生讓我過來這裏的。”


    “……”


    ……


    經過艱難的抉擇,龍心最終帶著家政布從自己在這邊世界的“老巢”裏出來。


    再次走到六分街,這裏的繁華一如既往,讓人感慨。


    自己最近都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可就感覺很忙,又沒有歸屬感,隻是不停的有事情做……


    推開錄像店店門,龍心走了進去,哲已經很熟練的把龍心當作自己人了,隻是開了門就往回走了。


    “來得正好,龍心,我們剛好也要商議一些重要的事情。”


    鈴嘴裏含著牙刷,從洗漱間裏探出腦袋,伸出手朝著龍心打起招呼,嘴裏嘰裏咕嚕說不清楚。


    不過大概應該是,早上好的意思吧?


    “小家夥就交給我吧~”


    “你先到沙發那邊等一會…”


    見自己的妹妹還在忙,哲隻好接過幫龍心的邦布充電的工作,反正也不用很久。


    龍心點了點頭,


    “好的,麻煩你了,店長。”


    “沒事沒事…”家政布乖乖的被哲抱在懷裏,高興的看著老大朝自己揮手,於是它也伸出小短手瘋狂的揮舞起來。


    龍心到工作間的沙發上就坐,過了一會,兩兄妹陸續到達。


    “既然人都到了,那麽我們就開始吧。”


    “首先向龍心解釋一下事情的原委:”


    哲看著龍心,開始講起事情的發生,


    “昨天晚上,我們的老熟人委托中間商「牧羊人」找上門,說是「零號空洞」的例行調查又要開始了。”


    “並且本次調查將會持續展開,長期,穩定,老熟人動用了一些人脈,讓我們得以參與這次調查的「測試」。”


    “隻要完成這個「測試」委托,我們就能以外聘調查團隊的身份,被賦予合法調查「零號空洞」的資格!”


    “我們決定好後,就可以前往「斯科特哨站」完成委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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