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陣子,秦牧陽感覺自己好像變得有點冷血無情。


    在馬智高他們的清澈善良(可能是獨屬於他們的愚蠢)的洗禮下,又認識了敬老院這幫被人唾棄但卻心地純良的人之後,秦牧陽心中也隱隱有些被感染到。


    尤其馬智高他們那種獨有的熱情,在整個社會都淪陷之後,他們竟然還能保有天真和積極。


    雖然菜得摳腳,雖然總是各種被欺負,雖然經曆過可怕的體育場事件,但總是保有一顆天真的心。


    不像秦牧陽他們,在經曆一些事情之後,整支隊伍已經開始死氣沉沉。


    這種死氣沉沉反應到了隊伍中最小的孩子——豆豆的身上,令他小小年紀就有所不同。


    不同於同齡孩子的沉默和成熟,讓雨生心中很難受。


    但自從遇到馬智高他們之後,這一切似乎有了變化。


    馬智高他們更加活潑,花更多的時間和豆豆一起玩耍,讓他變得更加像個孩子。


    秦牧陽有時候會想,是不是自己總是給隊伍灌輸的要能狠心、要鎮定、要成熟之類的話,影響了大家,也影響了豆豆。


    是不是有時候,自己本可以不那麽冷血無情。


    可麵對這樣一個世界,不冷血無情又該如何生存?


    秦牧陽有些找不到那個平衡點。


    他一邊麻利用繩子捆著披頭散發的怪人,一邊心中亂七八糟想了很多事情。


    張瑾和李鳴川都是聰明人,從秦牧陽的表情和所作所為已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因為如果是平時,秦牧陽絕對不會心軟說把一個差點給他們造成傷害的人捆起來,並且要扔在相對安全的二樓。


    秦牧陽正常的做法雖說不會直接幹掉這個人,但絕對會給這個人一棍子打暈,然後完全不管他,任由自生自滅才對。


    張瑾很想說一句讓秦牧陽放鬆的話,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總感覺好像一切都變了。


    曾經秦牧陽是一個拯救她和李鳴川,又被她和李鳴川拯救的朋友,如今,他是家人,是大家長,是隊伍的領隊。


    關係其實比以前更加親密,相互也更加信任,但不再像曾經那樣說話了。


    就連高飛他們對待秦牧陽都略有不同。


    高飛以前總是愛跟秦牧陽胡鬧,如今收斂了許多。


    秦牧陽本來是個幽默活潑的人,現在也很少說那些俏皮話,變得很沉默。


    秦牧陽已經將繩子捆好,確保最終這個怪人能夠自己掙脫繩子,而不至於就這樣被捆著活活餓死。


    “梁東升,我倆一起把他弄到二樓去。李鳴川,你帶人繼續清理前麵的路。”秦牧陽開始做出安排。


    “我一個人就能把他背上去,不用兩人。”梁東升拍了拍胸口。


    秦牧陽幫他把捆好的那個人扶起來往背上放,圍過來看的隊友中有人發出了一聲驚歎。


    “天哪,這不是阿有嗎?你們快看,這是阿有!”


    立刻有好幾個人附和起來,這些聲音都是屬於敬老院那些紋身小夥的。


    “是啊,就是阿有!”


    “阿有怎麽變成這樣了,他以前瘦瘦的,現在胖成這樣!”


    “是啊,這個社會大家都餓得瘦瘦的,他怎麽胖了那麽多。”


    “他怎麽活下來的?”


    聽著大家的討論聲,秦牧陽便沒有著急讓梁東升把人弄到二樓去,而是轉頭詢問。


    “這個人叫阿有?你們認識他?”秦牧陽隨手指了一個人,“你來說吧。”


    那個手背上貼了一條蛇的小夥兒立刻站了出來,“阿有在我們渭城是很出名的,原先是個小網紅,結果被親人背刺,不僅名聲被搞臭了,還被騙走了錢,連女朋友都跟人跑了,後來他就瘋了,天天在街上閑逛撿垃圾吃,也沒人管他,餓得精瘦精瘦的。不知道他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如此險惡的社會,一個精神不正常,而且沒什麽戰鬥力的人,到底如何在喪屍橫行中存活到現在的?


    有很多身強力壯,精神正常,甚至智商還很高的人,都無法對抗喪屍末日的侵襲,但偏偏阿有這樣一個人活下來了。


    不過秦牧陽並不打算去追究。


    “所以他不過是個毫不相關的人,隻是比較有名而已?”秦牧陽看了看梁東升,“弄到二樓去吧!”


    說著就上前去幫忙。


    “別!”有人站出來攔住了秦牧陽,“阿有他是個好人!他當網紅的時候,時不時會給敬老院、孤兒院捐錢,還會給一些看不起病的窮人出診費。就是因為他這樣善良,賺的錢都用在這些上麵,才會被親人不理解,才會被背刺的……”


    “是啊,他能夠活下來,也許是天意。老天都不願意讓他這樣的好人就此喪命!”


    “說不定如果他一直是網紅,沒有變成瘋子,在喪屍爆發初期就會有人對他家打主意,直接把他害死!”


    “秦隊長,雖說我們才認識,但我們心裏都知道你是好人,你為了救小鵬而失去了手指,也應該很理解阿有這種人吧。”


    秦牧陽心說我捆著他放在二樓,不就是放他一條生路的意思嗎?要是擱以前,他早就直接被敲暈了隨便扔哪兒了。


    “說吧,你們到底什麽意思?他精神不正常,如果現在放了他,他即使不攻擊我們,也有可能會引來喪屍,甚至對所有人造成威脅。”


    秦牧陽先給他們打個預防針,免得他們做出什麽後悔的決定。


    畢竟這裏是渭城,是他們地盤,秦牧陽不想節外生枝,隻要對方說出個解決辦法,他絕對會按照他們說的做。


    反正秦牧陽要的隻是搞到物資,然後帶領隊伍離開這裏。


    這座城不過是個休息站,並不是終點。


    幾個紋身小夥兒對視了一下,又低聲商量了幾句。


    現在他們沒有了頭領,沒有一個能夠直接做決定的人物,所以有些磨蹭。


    兩三分鍾後,才聽到手背上貼了蛇紋身的小夥兒說道:“我們打算把阿有帶回去,從今以後,他就是我們的隊友了。”


    秦牧陽歎了口氣。


    這樣一個瘋子,隻會是拖累。


    但那些老人和孩子對他們來講,又何嚐不是拖累呢?


    自己沒有能力和勇氣去做這樣的事,就別去阻止別人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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