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華在縣圖書館裏隨意地瀏覽著書架上的書籍,偶然間找到了一本周國平的《人與永恒》。雖說這本書她早已擁有,但這並不影響她再次翻閱,期望能從中獲得一些新的感悟。然而,當她翻到後麵時,不禁皺起了眉頭,隻見這本書上不知被哪個缺德的家夥用水筆密密麻麻地寫上了許多 “酸腐無聊” 的言論。這個 “檸檬精” 似乎對周國平的每一段話都心懷不滿,總是帶著一種狂妄的態度在後麵駁斥地寫下自己那淺薄的觀點。華繼續翻到最後一頁,上麵赫然寫著:“本書大多思考不合常理,本人甚惡”。看到這些,華頓時火冒三丈,心中滿是氣憤:“這到底是誰啊?好好的看書興致就這麽被破壞了。怎麽能這麽酸呢?但凡有點素質,也幹不出這種毀書的事來。” 她冷哼一聲,啪地把書合上,決定將其借走,心裏想著絕不能讓這本被褻瀆的書再留在這兒。


    正巧,華遇到了星期也在這裏借《牛虻》。此刻的華,滿心的怒火正無處發泄,於是快步走上前,將那本被亂寫亂畫的《人與永恒》攤在星期麵前。星期其實早在華發現他之前,就已經留意到了華,所以對此倒也有一些心理準備。他一邊翻看著那本慘不忍睹的書,一邊聽著華義憤填膺地批判那個毀書之人。看完最後一頁,星期微微扯動嘴角,一臉認真地看著華。華最後來了一句:“但凡她用便簽本子寫,我都不會這麽生氣。”


    星期心裏當然明白,盡管這圖書館沒多少人來,書也不算多,但在別人的著作上如此肆意地妄加評論,本就是極其不禮貌的行為,更別提這種惡意毀書的行徑了。被華那強烈的情緒所感染,星期也沒了看書的心思,煩躁地埋著頭,嘴裏嘟囔著:“真煩,怎麽就有這種不愛護書籍的人呢?” 他挑了挑眉毛,示意華繼續說下去。華順勢坐在了離星期一臂遠的地方,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紙,開始奮筆疾書,很快紙上就寫滿了兩三行字。星期注視了一會兒,便把視線轉回到自己的書上,腦海中卻在想著那個毀書之人究竟是懷著怎樣險惡、不良的用心,才會做出如此令人不齒的事情。這時,華拍了拍星期,其實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星期湊上前去看,半蹲著身子,手撐在腿上,華則歪過椅子,帶著一絲滿足的笑容望著他。隻見那頁紙上,是華寫的一篇駁斥文章:


    “《人與永恒》中的許多句子我仍在反複咀嚼……《烏合之眾》中說,曆史是一長串數字,那麽每個人都是這無窮小數點後的一位,如此的話。而麵對別人的一篇著作,一篇友好的著作,一篇渴望分享的著作,你又何以抱如此大的惡意…… 讀書教予我們的,你能感受到嗎?不論是《雙城記》書寫的愛與革命,《飄》中的鴻篇巨製的未來與過去,《浮生六記》的愛情長卷。真正令我們意識到的是,盡管它們不盡相同,但帶給我們的又何止這些。不敢苟同,更是一種奇異的包容。我們包容與我們相同的意見……


    你是如此的酸,又是那麽虛偽……”


    星期看完後點了點頭,華的文章邏輯性強,條理清晰,確實寫得不錯。他本想讚揚幾句,但又覺得此刻他們這樣做,似乎也帶著一種功利的目的。不過,人總是有表達的欲望,他們也許沒想到這一點。也許那個被批駁的人隻是一時心情不佳,或者和他們一樣剛剛有了自己的想法卻沒能把控好,也許那人想到了這樣做不對但並未在意。但他們都還年輕,年輕人對世界本就容易有偏見,渴望被關注,崇拜天才,也許滿腦子都是對世界的不屑、不可理解和極端的想法。他們應該慶幸,能夠寬容這些年輕人的憤怒、“中二”、諷刺與嘲諷。從這些事情上可以看出,他們對世界的思考,心中的熱血以及某些崇高的理想無畏,隻是有些失去了平衡。當一個侏儒說他站在巨人的肩上時,此話就不再代表謙虛,而是一種不知羞恥的自大。一位年邁的學者,若仍然整日抱怨甚至低俗地引起別人的注意,淪為研究 “比基尼露多少才算道德論” 的所謂 “專家教授”,隻會令人啼笑皆非,不知如何是好。


    星期看完後,在紙上寫下 “我讚同” 三個字,與華的筆跡形成鮮明對比。華頓時覺得自己逼格滿滿,而星期也有種在 “請願書上簽名” 的感覺。兩人相視一笑,都有些不好意思。


    華和星期接著聊起了正在看的書,星期沒有翻過書頁,直接說在看《苔絲》。華一聽,有些尷尬,因為她沒看過這本書。今天的相遇和交流進行得似乎有些快,星期與華都有些反應不及。不過,今天也算是天時地利人和,華與星期總算是認識了,隻是他們都還沒問對方的名字。華帶著一絲羞澀匆匆離開了,留下星期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洋和樹住在同一個小區。這天,洋抱著籃球來到球場上,打算盡情地揮灑汗水。剛到球場,就看見樹坐在場邊。洋走上前去,問樹來不來打籃球。樹抬起頭,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洋說:“打乒乓球吧。” 洋倒是無所謂,對他而言,隻要有球玩就行,他也從不會專門去練習各類球技,隻在意玩得開不開心。於是,洋和樹便打起了乒乓球。可沒打一會兒,就出事了。原因是小區的器材經常會遭到損壞,而洋今天碰巧摔了一下球拍,雖說隻是湊巧,但運氣實在不好。對方竟然把他倆的單元樓和名字記了下來,還威脅地說:“你們倆個守在這裏,誰破壞器材抓住他,然後來把你們自己的名字消掉。” 洋心裏想著,能想出這麽個製度的人一定是個 “天才”,這不僅高估了人們的臉皮厚度,也高看了人們的道德程度。偏偏洋從小到大都沒犯過什麽事,看到自己的名字被記下後,心裏頓時湧起一種無端的恐懼。洋向來把自己的名聲和尊嚴看得很重,畢竟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而且他也覺得絕不能讓父母知道自己出了這種事。然而,這命令對樹卻沒什麽影響,樹滿不在乎地問洋還打不打。洋搖了搖頭,樹便無所謂地回家了。而洋卻隻能在冷風中無奈地 “抓人”。日後,洋回憶起那天的感受,隻覺得自己太蠢,滿心都是悲哀和無奈,對那個想出這種缺德主意的人充滿了憤恨,也對自己當時的懦弱感到憤憤不平,為什麽自己要在這寒風中受這份罪,而那個始作俑者卻能逍遙法外?


    洋在那裏守著,抓到了好幾個人。他理直氣壯地走上前去,要求他們說出名字,卻沒想到被他們三言兩語就糊弄過去了。洋既不會逼迫人,更不會騙人,隻能在大風天裏,聽著走廊裏呼嘯的風聲,幹巴巴地坐在那裏 “抓人”。“抓” 到最後,洋有些著急了。他看著對方神色中那種明顯的 “我沒做壞事” 的樣子,就算知道對方在騙人,他也無可奈何。結果,洋的父母被通知了這件事,可奇怪的是,父母既沒責罵洋,也什麽都沒說。洋最後也沉默不語,他隻是覺得自己臉上像是蒙了一層厚厚的灰,也不知道該向誰訴說。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外麵孤身一人,沒人能真正理解他此刻的委屈和憤怒,而他也不願向別人提及這件丟臉的事,隻能將這份憤憤不平默默地埋在心底,任由它在心中發酵,成為一段難以釋懷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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