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屋裏的人都走空了之後,崔宛今幹脆側過身去,裝作虛弱的模樣,並不想搭理褚霖亥。


    褚霖亥滿目的憤怒此時也化為了無可奈何,便就這樣幹坐在床沿處,看著她的背影出神,一時間倒也和諧。


    沒多久,管家就匆匆趕來,朝褚霖亥和崔宛今各施了一禮後,才道:“回王爺的話,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將今日的杯盞碗筷、飯食茶點一一查看了一遍,並未發現任何異常之處,今日與小夫人同桌而食的各位小姐也無不適之狀。”


    褚霖亥垂著眸子,一言不發地轉弄著指尖的玉扳指,過了好一會才道:“宛兒今日吃了些什麽,一一道來。”


    管家誠惶誠恐道:“小夫人早食吃的皆是小廚房精心準備的早點,到了菊花宴之後,喝了一盞香茶,吃了兩塊綠豆糕,午食吃了一碟酥酪、兩個雞腿、三顆獅子頭、四塊豬蹄、五勺玉米蝦仁,還喝了兩盅蓮藕排骨湯。”


    “都是正常的菜式,飯桌上還皆有留存,無任何異處。”


    褚霖亥強硬地掰過崔宛今的手,隨後握在手心裏,對管家點頭:“宛兒腹痛之前吃的是什麽?”


    還不等管家回話,崔宛今就脫口而出:“是蓮藕排骨湯,崔靜雙說這是廚房特地給我準備的。”


    褚霖亥的手驟然收緊,都沒工夫糾正崔宛今對王妃的直呼其名,而是直直地看向她,神情瞬間陰冷。


    若有所指:“雙兒特意給你準備的?你是想強調什麽?”


    崔宛今受不得氣,直接朝他的手一巴掌拍過去,怒瞪他,嬌橫道:“你捏疼我了,快鬆手!”又嘟囔著嘴巴一臉不滿,“有人要害你的孩子,你還在這裏疑神疑鬼!”


    褚霖亥眉間冷鬱,滿眼都是戾氣,對上她那雙泫然欲泣的水潤眸子,心髒一緊,僵持了片刻,還是敗給了她,朝管家道:“傳王妃過來,帶上小夫人今日吃過的所有食物。”


    崔靜雙被傳喚時,驚得差點摔倒,一臉的不可置信,又問了傳話的婆子一遍:“這麽冷的天,王爺當真要我親自去小妾的院裏,還懷疑我?”


    傳話的婆子是褚霖亥訓練出來的,她眼皮都未抬,態度強硬:“請王妃過去幽竹苑一趟。”隨後作出一個請的手勢。


    崔靜雙滿目愕然,倉皇間連忙朝自己的乳母薛媽媽求助,待看到薛媽媽點頭後,才穩住心神,朝幽竹苑而去。


    鵝毛似的大雪又落了下來,給大地上添了一株晶瑩,也為疾行之人染上了一抹鬱色。


    崔靜雙將衣衫上的雪漬抖落,又被婆子帶去前廳的暖爐處烘烤片刻,身上沒了寒氣,才允許被帶入房內。


    此番的作為仿若屈辱一般,崔靜雙早已維持不了偽裝出的賢淑,她身為豫王的正室王妃,卻要把自己收拾成這樣,才能見到有孕的小妾一麵,這小妾還是她的庶妹!


    隨她一同前來的還有幾位褚霖亥的心腹,裴淩風抱臂冷眼站在一旁,似漠不關心一般。其中還有一位大夫,崔靜雙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心髒砰砰狂跳,將視線轉落在拔步床的那疊鼓包上。


    崔宛今聽見動靜,這才停止了單方麵對褚霖亥的冷戰,由雲玲攙扶著倚靠在鋪了軟枕的靠榻上,挑釁地看向一臉屈辱的崔靜雙。


    將那些官家小姐口中、仗著有孕爬到王妃頭上作威作福的小妾行為,表現得淋漓盡致。


    而原主也確實是這副隨心自然、睚眥必報的性子。


    裴淩風一直都在暗暗打量她,自然也見到了崔宛今這小貓悄悄亮爪子的行為,他無奈地搖搖頭,喉間溢出一抹不明的笑意。


    那位被請來的大夫又將管家帶來的食物全權檢查了一遍,重點就是那盅蓮藕排骨湯。大夫拿著銀針和試紙擺弄了半晌,朝褚霖亥搖了搖頭。


    褚霖亥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卻也沒先出聲安慰被無故懷疑的王妃,而是轉眼看向使小性子的崔宛今,“這下你可放心了吧,別想一出是一處,雙兒的性子最為溫婉良善,你得同她學學。”


    崔宛今冷哼一聲,不爽地瞪他:“我才不稀罕學!”


    對上無理取鬧的崔宛今,褚霖亥也確實沒有辦法,舍不得打又舍不得罵,每每想著要教她好好學習大家淑女的規矩,卻在對上她可憐巴巴的眼神時,又歎上一口氣,無奈的收回了想法。


    罷了,隨便她了,總歸自己有能力保她一生無憂順遂。


    就在這相安無事的當頭,海棠突然扯著煎藥的齊太醫,神色憤然地走了進來,連忙跪下朝褚霖亥行禮,砰砰就是幾個響頭。她的後頭還跟著兩個郎中打扮的男人,皆是朝屋內的人行禮問安,直接驚呆了眾人。


    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海棠神情悲切的將齊太醫拽過來,“王爺,您要為我們夫人做主啊!”


    褚霖亥擰眉,定定地看向海棠,聲音森然:“怎麽回事?”


    海棠從齊太醫懷中掏出一包油紙包著的粉末,展開,鋪在地上。


    “我去廚房為小夫人更換熱水,結果就見這齊太醫以缺藥材的名義揮退眾人,我直覺這事怪異,便藏在灶邊偷看了一眼,隻見齊太醫竟從懷裏慌張地掏出這包粉末,想要下到藥罐之中,我當即便將齊太醫的手抓住。”


    “可惜我的力氣小,就在要被齊太醫拿暗器銀針殺死之時,我先前請來的江湖郎中正巧過來,同我一道抓住了這賊人!”


    屋內的眾人屏息凝神,特別是崔靜雙和她的乳母,在看到那包粉末時,眼神瞬間繃直,皆被褚霖亥暗暗地捕捉到。


    其中一位江湖郎中適時出列,作揖後道:“王爺,這粉末小人認得,若給胎兒成型的婦人使用,則會立刻一屍兩命,是頗為見效的墮胎催命藥。”


    褚霖亥的心腹收到了他的眼神示意,連忙上前,用手撚了撚粉末,回話:“王爺,確實是的。”


    江湖郎中又瞧見了放於一旁的飯食,朝褚霖亥請命:“小人對這食補之道頗為精通,鬥膽請查看一番。”


    崔靜雙死死地盯著他,裙擺處被她的指甲掐出了道道褶皺。


    褚霖亥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垂下眼,淡淡道:“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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