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著福生的手指看去,隻見地上赫然一根黑色的羽毛,半點雜質也無,似乎再強的光都無法穿透。


    其實這根羽毛,季如光在方才檢查時便已然發現,他當時想著待仵作查驗再做判斷,到是沒想到此時竟能引發人如此強烈的反應。


    “難道是……”


    福生露出極端的恐懼的神情,連著五官都扭曲了。


    她不斷向符慶錫懷中蜷縮,聲音嘶啞而短促,“太子,我怕……”


    “一根黑羽,女史為何怕成這樣?”


    季如光似是不解。


    “是……是……是有人,不不,能做此事的,必是妖邪!”福生初時猶豫,末了卻十分篤定,就仿佛她已經看到了案發時的情形。


    而太子似乎也聽懂了福生話裏的意思,連忙開口,引她再說。


    “你說清楚,你今日是不是見到了什麽不尋常的東西?”


    “是不尋常,是一個,一個像烏鴉一樣的女人!那黑羽,同她身上的鴉羽一模一樣!!”


    福生尖聲指認著,阿細卻皺起了眉頭,小聲的提醒。


    “福生姐姐,可……可那隻是公主身上的大氅……”


    福生卻厲聲反問:“那我問你!這女人是不是隻是看了你的眼,便知道了你所有的事?會使這樣的妖法,她不是妖邪,又是什麽!!”


    她近乎神經質的抓住阿細的肩膀:“隻有烏鴉才會用利爪尖嘴啄人眼睛!而且,貴妃往日每日都好好地,為何偏偏隻今天去見過她,便……便……”


    福生越說越傷心,泣不成聲的摟住太子:“娘娘仁善,生怕公主過得不好,特意去探望,想為她將來打算,誰知這妖女不但當場頂撞娘娘,事後竟還敢下此毒手……”


    阿細聽不下去,低聲駁道:“我覺得壽安公主殿下,是個好人呢,無憑無據,如何這般汙蔑她?”


    福生卻憎惡的看著阿細:“你今日被她看了眼睛,就已經入她道兒了,焉知不是你,與符壽安聯手害了貴妃?今日除了你送過茶點之外,誰也沒去過冬室!”


    阿細見板子打到自己身上,立刻嚇得閉了嘴。


    二人雖沒爭出個所以然,但氣氛卻烘得到位。


    果然,符慶錫立刻雙手握拳,恨恨地說:“符壽安這妖女,往日就有人說她心狠手辣睚眥必報,如今竟敢戕害我母妃!!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就這麽一頓磋磨,壽安公主就被卷了進來。這太子,也不是全然的廢物。


    季如光長眉一揚——看來今天這出戲,他得好好唱一唱了。


    符慶錫剛賭完咒、發過誓,便聽到殿外人聲嘈雜,似乎還在相互叱罵。


    他麵上登時露出幾分光彩,料想這回定然是許威、許猛帶著禁軍來了。


    太子忙起身,快步走向殿外。


    隻見禁軍黑壓壓地進了一院,正與淨塵司武士對峙。


    為首兩員大將,皆披掛在身,矮胖的是許猛,高瘦的是許威,渾如兩尊門神。


    符慶錫快步分開眾人,走到宮門口,高聲向黑暗中叫道:“是二位舅舅麽?”


    季如光緊緊跟上,便見兩個戎裝武官快步走來,許威高瘦,許猛矮胖,後麵還跟著七八名護軍。


    許猛性急,一把抓住符慶錫的手,厲聲道:“我姐姐呢!”


    許威卻穩重些。他先向符慶錫行禮,之後才問:“殿下受驚了!娘娘一事,我二人悲憤異常,然而茲事體大,需立即稟告天子。”


    符慶錫悲泣道:“我少時曾聽過巫蠱之禍的故事,不成想,今日居然落在自己身上。”


    這“巫蠱之禍”指的什麽,季如光心裏也如明鏡一般。


    前朝武帝晚年寵信神棍江衝,和太子劉居、皇後兵戎相見,最終攪得江山不寧,這種禍端,百千年來,都是為政者的大忌。


    符慶錫以公主比江衝,就是要借公主給他的皇帝老父扣頂帽子。


    看來,這宮內形勢一變,老皇帝的身體狀況懸而未決,太子就有些不想等了。


    但不管太子怎麽想,事情總得先過了他淨塵司這一關。


    想到此,季如光上前一步,側身攔住了欲引許威、許猛入內看屍的太子,淡淡地說:“二位將軍,不知此時,是以血親之身,還是以禁軍統領之身?”


    許猛抬眼一看,見是淨塵司的人,氣便不打一處來。


    “讓開!你們這些陰溝裏的鼠輩,平素隻道胡亂抓人,我姐姐如今被人害了,告你淨塵司第一個瀆職!”


    季如光卻不退反進,他身高本占優勢,聲音又低沉渾厚,卻極具穿透力。


    “我好心提醒二位,此處乃是內苑,禁軍若無關防,來此便有縱兵叩闕的謀反之嫌,淨塵司本可立即拿下!可我念及二位將軍乃貴妃胞弟,血脈縈繞,這才權宜變通……”


    他頓了頓又說:“至於諸位護軍兄弟,恐怕一個也不能入內了。”


    許猛情急之下語塞:“你!”


    二人交涉之時,許威卻一直在偷眼打量季如光。


    他對這人有印象,春天的時候還是個都尉,剛過半年,竟已然升了選鋒校尉,隻怕來頭不簡單。


    於是,他伸手將兄長攔住,頗為客氣的向季如光拱了拱手:“淨塵司既已明說,我兄弟自然還要感謝校尉大人通融。”


    不過嘴上雖這麽說,但許威一聲令下,帶來的護軍嘩啦啦站開,卻沒有出去,反而個個緊貼著淨塵司的武士。


    季如光也不以為意的笑笑,立刻後撤一步:如此,在下帶三位進去,還請千萬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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