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知陽皺著眉沒吭聲。


    冷一抬頭瞄了瞄主子的臉色,說道:“以您的身份地位,三妻四妾都不過分,可您偏要隻娶一個,那可真得選選啊我的小爺!”


    “你以前不是說,娶誰都一樣嗎?”


    “那是以前,沒見過世麵!您說!就比如娶南隊這樣的,那跟別人能一樣嗎?”


    數字兄弟們不敢亂插嘴,紛紛遞眼色暗點頭。


    南隊那樣的,那肯定不一樣啊!又美麗又大氣,出得廳堂入得廚房,若說有什麽不好,那就是太難找了!


    冷知陽脫口而出說:“南薔有啥不一樣……”


    冷一趕緊解釋說:“小的就是舉個例子!這不是剛見過南掌櫃嗎?順嘴這麽一說!主子,話糙理不糙,這裏的意思,您細品品!”


    冷知陽沒再說話,冷一有多少話,也隻能暫時保持沉默了。


    跟主人說話,膽色得有,分寸更得有。


    冷靜下來,冷知陽當然品得出冷一所謂的“意思”。


    剛才是他太衝動了。


    假如娶誰都無所謂,那他這些年苦苦躲著那個人,豈不成了一場笑話?


    其實,在認識夏延南薔之前,他真沒仔細認真想過夫妻之間該是什麽樣。


    除了很明確地知道“不想娶那個人”,他真沒想過“想娶哪個人”。


    他想娶個什麽樣的姑娘,做終生之伴呢?


    ……


    翌日,夏延早飯後便來到藕園,不料園主卻貪睡未起。


    冷一代主致歉:“我家主子昨晚睡得遲,都四更了還在唉聲歎氣,早上我們還沒敢驚動呢!小的這就去……”


    夏延說:“不必了,我來得早了些,讓他睡去。”


    冷一道:“怠慢貴客,回頭主人得撕了我……”


    “有我呢。”


    “要不小的帶您去湖中心的荷風閣坐坐?那裏涼爽些,天熱,我家公子日常都喜歡待在那邊。”


    “使得。”


    藕園麵積很大,有四宜齋十倍不止,建築和園林也精了幾倍,尤其那一大池塘的荷花,很可賞玩。


    也難怪園名叫藕園了,確實名副其實。


    兩相對比,四宜齋的荷花池就像小孩過家家種下的一般。


    冷一說的荷風閣建在湖心小山丘之上,是整個藕園最高的建築。


    因為四麵有窗,站在二樓窗前,可俯瞰大片街市、整座女學。


    冷一領著客人出去時,給冷三遞了個眼色。


    夏公子不同於別的客人,他們做下人的可不敢如此托大,真叫人家等著。


    更不能當著客人的麵非要去喊醒主人,那豈非是讓客人去承擔這冒失無禮之罪嗎?


    他們之中如果還有人敢去喊主子起床,那也就非冷三莫屬了。


    他主意多,最主要皮厚,被主人罵幾句打兩下笑嘻嘻也不在乎,主人有些時候莫名而來的暴躁脾氣,一般也都是冷三兜著。


    冷知陽被窗外一陣知了叫聲吵醒。


    皺著眉往外看看,好幾個人貓腰撅腚在那粘知了呢。


    這玩意兒一到夏季到處都是,最能擾人清夢,這也是冷知陽最不能容忍南方夏季的地方。


    京城當然也有,可哪有這麽多!


    它們成群結隊地嘶吼,那聲音越不想聽越一陣一陣往人的腦殼子裏鑽。


    好在這又醜陋又惡心東西居然還有人吃!


    他家裏這些男女老幼,喜歡吃的人還不少!


    他們叫這東西“知了猴”,說油炸了比肉還香!也叫“唐僧肉”,據說吃了強身健體,甚至長生不老……


    一聽說主人怕聽蟬鳴,他們有事沒事就弄個杆子到處捅,要不就是黃昏時分蹲在樹下,手裏拿根小棍子,這裏挖挖那裏戳戳。


    主人對他們這“重要無比”的工作特別支持,什麽都能耽誤,捕蟬刻不容緩!


    所以,大概沒有一隻蟬,能活著飛出藕園……


    今天這隻是哪裏來的?倒黴玩意兒!


    起鍋!燒油!


    ……


    悶熱悶熱的天氣,沒辦法再睡了,冷知陽起身下地。


    “來人!”


    他話音都還沒落呢,屋裏已經進來了好幾個人了。


    看著主人略顯詫異的眼神,大丫頭良薑解釋說:“外麵傳話說,一位姓夏的貴客到了,我就叫她們幾個提前準備了一下,在這兒候著您呢。”


    “那還不快快快!這些穿戴一概不用,拿家常穿的來,快些快些……”


    良薑答應著,飛腳去了。


    她心裏不免有些納悶,冷三說這位客人十分重要,他們都不敢讓人家等,才跑到外麵捉了一隻金蟬來叫醒主人。


    既然如此重要,怎地又要穿家常衣服去迎客呢?


    冷知陽洗漱完找到園中,帶著歉意,誠邀夏延跟他一起共進早飯。


    因為客人已經在荷風閣中,他便吩咐早餐也送到這裏。


    省得讓人家來回跑腿的意思。


    二人坐的位置正好麵對女學的校園。


    好巧不巧,正好看到南薇。


    大概也是貪睡,南小妹這個時候才匆匆忙忙跑去課堂,跑得急,又不敢撒開跑,大概怕被先生罰。


    鬼鬼祟祟緊幾步慢幾步的樣子十分滑稽。


    冷知陽哈哈大笑道:“瞧瞧本公子看見了誰?一匹還沒習慣戴韁繩的野馬,嗬嗬……”


    夏延也瞧見了,笑說道:“小妹天性跳脫些。”


    冷知陽點頭,“很好,何必各個都是一副麵孔一個模子。”


    聊著天,早餐已都擺了上來,滿滿一桌子各色吃食,未必豪奢,但都十分精致。


    夏延喝了一杯茶,吃了兩口點心,算是陪冷知陽吃了一頓飯,等冷知陽吃完,二人便去備細研究藕園的字畫對聯。


    其實佳品也不是沒有。


    隻是園主任性,非要全部換掉。


    夏延說:“數量這麽多,冷兄要有耐心等。”


    “那倒不急,你慢慢寫、慢慢畫,我一樣一樣替換!最後再一起算價錢。”


    “冷兄不是已經付過錢了?”


    “那是訂金!誒,你不會不知道自己的畫值多少錢吧?”


    “必定要算這麽清楚嗎?”


    冷知陽哈哈一笑,“行吧行吧!這事容後再議!把長河公子請到家中作畫,這事……妙呀!”


    二人聊了一會兒,然後挨個亭台樓閣都轉了轉,也就差不多到了午飯時間,夏延便即告辭。


    南薔今日不去醫館,說好回去吃了飯一起去四宜齋看看情況。


    冷知陽留不住客,也就隨他去了。


    想想有家有室的人有人牽掛,比他孤家寡人的確好一些,就又開始歎氣……


    把良薑都看鬱悶了,嘀嘀咕咕道:“好好的,又這樣,莫非主人也像我們女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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