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鏢行到一處雪地,尋找一處背風之處,安營紮寨。張威重叮囑葉鳴揚留在馬車上,不要下來。待到夜間,葉鳴揚見眾人在遠處點起篝火,宰羊烹酒,圍坐一團。葉鳴揚貼上一張隱身符,伏在雪地裏,悄悄近到這裏,眾人發現不得!


    隻聽那瘦猴道:“老大,這買賣做不做的?”


    張威重笑道:“兄弟們都想做,那做便是!”說罷,舉杯道:“諸家兄弟,做完這票,各自收手,若是同意,便飲了此酒。”說罷,帶頭喝下。


    眾人高興,不疑有他。皆高興飲下,各尋兵器,又敲定計策。這時持刀的老三忽然麵色血紅,青筋凸起,頓時口吐鮮血,指向張威重道:“酒…有毒?”


    眾人大驚,隻覺全身僵硬,動彈不得,氣血往喉嚨湧出,不一時,瘦猴、疤狗、太保、金爺各自倒下,毒發身亡。


    張威重也不答,冷冷觀察,見幾人倒下後,場中隻剩白頭雁一人,其神色平靜,顯然並未中毒。白頭雁望向倒下數人模樣,忽然笑道:“原來這千蟲毒,死這麽快!”


    張威重對白頭雁有些忌憚,持劍問道:“你知道酒中有毒?”


    白頭雁道:“適才你調毒入酒,我都瞧見了!”


    張威重歎道:“我已經百般小心,躲的很遠,你還看到了。”


    白頭雁指了指自己雙眼。道:“我是雁兒,自然眼尖的很了!”


    張威重持劍在手,上前一步。問道:“既知我要殺你?你為何還不逃?”


    白頭雁不解道:“我不明白,你為何這般做?我等兄弟同生同死,刀頭舔血,方有今日,何故兄弟相殘?”


    張威重歎道:“瘦猴動了貪心,他們想殺馬車那位公子!”


    白頭雁輕笑一聲,道:“此人又非你我父母,殺便殺了,有何不可?”


    張威重苦笑道:“此我恩人之主。”


    白頭雁點頭道:“原來如此,哥哥高義!”


    張威重道:“老弟出身江湖,本事不凡,我亦不想動手殺你。奈何恩主身份尊貴,萬不可泄露蹤跡!你拔刀吧,生死由命!”


    白頭雁哈哈一笑道:“要取我性命,何必親自動手,髒了哥哥的手!哥哥若要我項上人頭,我摘於你便是!”說罷,揮刀向脖,人頭滾落,鮮血衝天!


    張威重默然當場,久坐而大泣!


    紫雲貂見此情景,歎道:“這人倒是個壯士!這般江湖之人,可比修真界磊落坦蕩!”葉鳴揚見此間已了,無須再逃。便折返回馬車當中,呼呼入睡,隻當做不知。


    是夜久之,張威重將眾人掩埋,多餘車馬棄之不用。到了第二日,單人駕馬車,向四方城而去。葉鳴揚佯裝不知,問道:“其餘人呢?”


    張威重神色黯然,良久才道:“公子昨晚潛伏在側,不是都瞧見了嗎?”


    葉鳴揚尷尬道:“對不住。張鏢頭,此事怪我。若非我將靈石給瘦猴,也不會生出這麽多是非!”


    張威重策馬揚鞭,馬兒跑的飛快。道:“公子不用多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良久無言,葉鳴揚耐不住好奇,問道:“如何得知,昨晚我在一旁?”


    張威重道:“我行鏢走野,往來數十年,都能保送貨物。靠的就是萬事周密,行事小心謹慎。我昨晚飲酒前,在周邊早就布置靈粉,勘察好地形。若有修士施展法力,那靈粉自會不同,”


    葉鳴揚醒悟道:“原來如此!可惜你並無靈根,若是修道之士,修真界必定有你名頭。”


    張威重笑道:“這話莫大人也這般說過。他說我沒有靈根,便傳授我肉身法門。說隻有這樣,在凡俗之中,才能脫離窮苦之身,闖蕩一番江湖之路。”


    葉鳴揚想到莫宮,不由得心中鬱結,不知道莫宮如今在響水城如何了!響水城真敢殺了莫宮,自己隻要修成大道,必屠白家滿門。以前老祖在時,這響水城何等卑微,白琴夕一口一聲葉哥哥,哄的自己把她當成純良之女,哪知都是包藏禍心!難道自己真的這麽蠢笨?忠邪難辨嗎?


    這時距離四方城已近,葉鳴揚傳符給六叔,這下心中稍安。張威重生性謹慎,不讓進城,隻在城外一座高山觀望,待六叔來時再去。


    等了數日,符中傳信,明日六叔前來,便可入城。張威重也歡喜,指著一座山頭道:總算有喜事了,那地方甚好,且去痛飲一番。


    兩人歡然而去,果然風景甚好,落日餘暉,飛霞照天。兩人飲至深處,葉鳴揚忽然問道:“張鏢頭,你說人心如何看破?如何辨明忠逆之輩?”


    張威重笑道:“公子想來自幼尊貴,所見之人皆是取悅之輩!所以分辨不清!”


    葉鳴揚道:“正是如此!”


    張威重道:“張某一介凡俗之輩,既然公子有問,那我且說說。以我觀之,世間人分三等人!第一等人趨炎附勢,口蜜腹劍,你身份尊貴,便來巴結於你,你一旦失勢,就要踩你一腳,恨不得拿刀剁你。”


    葉鳴揚點頭道:“可不是嗎?響水城之女,我當她是紅顏知己,卻不想她反手之間,就出賣於我,還要封城抓我。”


    張威重道:“這等人最好辨別,隻是公子不曾留意罷了!”


    葉鳴揚道:“如何識得這般人?”


    張威重道:“這般人心口不一,兩麵三刀。他若求於你,就來巴結於你。若是你不如他,他便瞧不上你。這等人,對不同人的嘴臉不同。所以公子你隻需看他待旁人如何?你便可知!”


    葉鳴揚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可恨我以前竟然不察!”


    張威重又道:“這第二等人亦正亦邪,似我這般弟兄,皆是如此。他們殺人如麻,又情義無雙。這般人行事乖戾,做事出人意表!”


    葉鳴揚點頭道:“那白頭雁明知是死,卻不逃命,為鏢頭一言赴死,卻也是個英雄好漢。”


    張威重微微點頭:“這般人,你需知其所求,知其所惡,知其所為,便能化敵為友,為其所用。公子欲成大事,便需要此類人。”


    葉鳴揚拱手拜道:“一言可為師也!”


    張威重似有不適,隻是擺手道:“不敢!”


    葉鳴揚又問道:“卻不知道最後一等人又是何人?”


    張威重啞聲道:“最後一等人,就是公子你。”


    葉鳴揚奇怪道:“我?我是何人?”


    張威重正待說話,隻見其麵色通紅,青筋凸起,儼然已經是中毒跡象,葉鳴揚大驚,心知張威重是千毒蟲毒力發作。剛才酒中無毒,他是何時中毒,竟然不知!道:張鏢頭,你怎麽中毒了?


    紫電貂神魂提醒道:“笨啊,他在飲酒之前,就服下毒藥,這是要自殺!”


    葉鳴揚慌忙掏出清毒丹,欲喂他解毒。張威重用盡內力,以手擋住,不願服丹。勉強鎮住毒力發作,開口道:“我既殺手足兄弟,如何能獨自苟活?既報莫大人之恩,以死保全公子蹤跡!亦無憾矣!”言罷,斷息而亡!


    葉鳴揚望之呆住,悲憤道:“白頭雁願為張鏢頭而死,張鏢頭願為莫宮而死,莫宮願為我而死。你說,他們死的值得嗎?”


    紫電貂道:“你是仙逐山少主,許多人的希望,隻有你活著,他們死的才有價值!”


    葉鳴揚搖頭道:“寧願死的人是我,也不希望這麽多人,因我而死!”


    葉鳴揚抱著張威重屍體,一時間無法理解,明明剛才把酒言歡之人,轉眼間成了一具屍體。心頭湧起一股莫大的悲涼之意,近日間,宗門之亂,宗族親人隕落之痛,積壓心中的悲痛再也無法按耐,放聲痛哭。隻是夜色沉寂,密林瀟瀟,此山之頭,唯有悲泣之聲,不絕於耳!


    四方城在靈勝神洲南部,在昆池山脈厄青雪山腳下,背靠屏藍湖,通萬國水脈。屏藍湖連接大河撟江,直下逍遙海。傳聞此江有炎蛟一族,使其江水溫熱,能冬日行舟,成為諸多跨洲雲舟的航道。整個靈勝神洲南部,有半數是昆池山脈。昆池山脈有數百部族勢力,相傳這些部族,都是靈勝神洲上的古修士後代,修真界稱此為百蠻族。百蠻族與妖族混居,勢力繁雜。故此四方城地勢緊要,是諸多部族必爭之地。近千年來,百蠻族中梟族出了兩位大乘修士,部族強勢,占據四方城。


    這時四方城外,一位黑袍中年修士手持玉符,降在一座山頭上。黑袍修士落在山頭,不由得眉頭輕皺,此處山頭空空,立有一座新墳,墳頭立有一石碑,上刻寫“義士張威重之墓“,字跡有些熟悉,好像是少主所刻。


    這時墳旁葉鳴揚閃了出來,喊道:“六叔。”


    來人正是無聲閣副閣主葉景彥。葉景彥見到葉鳴揚,這才放下心來。問道:“鳴揚,怎麽就你一人?”


    見葉景彥發問,葉鳴揚不由的目光黯淡,沉默不語。這時葉景彥發現,這位少主修為降至築基境界。大驚道:“鳴揚,你的修為呢?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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