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您這是要放棄母親了嗎?”


    金蓮看著坐穩高台的父親,他的眼裏毫無情緒,仿佛早就料到她會這般質問。


    “金蓮,你越界了。”


    玉清無悲無喜,又恢複了他高高在上的姿態。


    金蓮隻感覺有瞬間不認識她的父親了。


    她的父親雖是世人敬仰的存在,卻也從未這樣。


    到底是為什麽?


    玉清的心裏到底是疼愛金蓮的,不舍她難過,想要解釋什麽。


    “你的母親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她可以有更好的未來,而非困在這裏做一個困獸。”


    煙霧飄渺間,一道女聲傳來。


    金蓮感覺這聲音很是熟悉,但卻想不起來是誰。


    轉頭看去,在大殿的一角坐著兩人,皆看不清麵容。


    金蓮瞬間警惕了起來,“你是誰?憑什麽為母親做選擇?!”


    這人能在父親的大殿之中安靜的喝茶,必然是一個地位超凡的人。


    但為何她從未聽過。


    現在的環境下,有幾人能這麽悠哉自在的活著。


    女子並未回答金蓮的話,整個大殿顯得異常安靜。


    唯獨杯子碰撞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你到底是誰?裝模作樣的給誰看!”金蓮拔出腰間的劍,仔細看,這似乎是胡仙兒贈予她的。


    玉清開口想要阻止,女子抬起手。


    煙霧漸漸散去,入目的是一張更為精致的臉,以及熟悉的眼睛。


    金蓮瞳孔猛然一縮,驚懼的後退幾步,“你……你……”


    胡仙兒拿起旁邊鴻鈞遞過來的茶水慢慢品了一口。


    “金蓮,好久不見?”


    每次都是偷偷在暗處看她。


    距上次一別,已有多年。


    淡淡的聲音卻直擊金蓮的靈魂。


    “母親?”


    金蓮的聲音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眼中充滿了抗拒。


    “不!不可能!你不是我的母親!”


    胡仙兒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中一般。


    “你不願叫母親,你也可以選擇喚我青嵐尊上。”


    “青嵐尊上?”


    金蓮似乎想起了什麽。


    母親曾經和她講過她的恩人青嵐尊上。


    可青嵐尊上怎麽會是母親呢?


    “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胡仙兒沒有說話,隻是品嚐著手裏的茶水。


    金蓮向玉清投向目光,後者卻回避過去,顯然他承認了這一點。


    “你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就是她。”


    這個世界的她有她自己的路需要走。


    現如今時間的閉環徹底完結。


    那位自己將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快樂時光了。


    那段時間內,她將會以為自己的命運自己可以主宰。


    玉清歎了口氣,他是真的從未想過那位老祖宗居然就是胡仙兒。


    或許他該知道的,兩人的氣息太相近了。


    金蓮閉上眼睛,“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人總是需要成長的,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可這並不是現如今母親的選擇!”


    “我就是她,我怎會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你真的知道自己的想法嗎?!”


    金蓮在胡仙兒身邊很長一段時間,她怎麽會不知道自家的這位是什麽性格呢?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仿佛是為了勸服自己,胡仙兒強調了一遍。


    “才不是!你就是個被權力迷了雙眼的家夥而已!你才不是她!”


    胡仙兒呼吸一滯,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受傷。


    “可是我就是她,我也是這樣一步一步的過來的。”


    “不是!你不是她!我的母親肆意張揚!她討厭被算計,也討厭算計別人,不是她!你也永遠不會是她!”


    金蓮才不相信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親。


    她的主人才不會是眼前這樣的人。


    古板。


    無趣。


    一看就令人厭煩。


    胡仙兒放下手,眼神淩厲。


    “那你呢?這其中你扮演了什麽角色呢?要說胡仙兒為何會走到如今的地步,誰不是這個事情的推手?我是,你也是!”


    “可我最少沒有惡心到連自己都算計,你就不厭惡現在的自己嗎?!”


    “厭惡?與其讓別人來算計我,不如我自己就先計算好一切,豈不更好?”


    金蓮感覺自己仿佛不認識眼前的人了。


    這位真的是她的母親嗎?


    現如今的胡仙兒早就不是當初的自己了。


    她的確厭惡現如今的自己,可她有什麽辦法呢?


    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


    “金蓮,與其讓我成為一個菟絲花,成為一個漂亮的裝飾品,你不覺得現如今的我更加好嗎?最少我屬於自己了。”


    “而你也有一位讓你驕傲的母親,沒有人會成為你往上路上的絆腳石。”


    即使依舊有很多萬不得已,但大部份時間她是可以為自己做主的。


    胡仙兒眼神還是那樣的柔和,卻句句都往金蓮的心窩子上戳。


    金蓮不知該如何反駁這話。


    的確現如今的胡仙兒屬於她自己了。


    她有了超然的地位,誰也無法控製她,她真正的掌控了自己。


    雖然這是用無數的傷疤換來的。


    “這樣不累嗎?”


    “可是當一個附屬品,每天想著如何逃也挺累的,現在的我表麵上看是自由的,不是嗎?”


    “你也知道是表麵上?”


    “你說過的,人不能既要又要,得到一樣東西就得失去,我現在有實力,沒有任何人可以去束縛我!”


    金蓮隻覺得胡仙兒陌生,這再也不是那個會看著她們笑的主人了。


    她不明白,胡仙兒一直都在為自由奔波,甚至去死亡,可最後卻選擇了這種另類的自由。


    胡仙兒懂得金蓮的想法。


    “金蓮,我的確向往自由,可是這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的自由,若是真的有人能束縛我自己,我更加希望那個束縛我自己的人是我自己,而非別人。”


    時間總是會磨平一些東西。


    曾經的胡仙兒從不相信這話,可現實給了她一個重重的巴掌。


    她終究還是磨平了自己曾經的棱角。


    變成了自己最為討厭的樣子。


    不過那又能如何呢?


    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她就是再如何難過,也得走完這條路。


    金蓮憤恨的看了胡仙兒一眼,最終跑了出去。


    鴻鈞看了金蓮離開的方向,“不去看看,不怕孩子出事?”


    “人總是需要長大的,總是任性不好。”


    說著,拿過旁邊的棋子放於棋盤之上。


    “你倒是心狠。”


    “別說我了,你呢?這段時間和那老東西博弈,贏了嗎?”


    “你可別提這了,那老東西還是不肯罷休,一輪一輪的來騷擾我。”


    鴻鈞邊說著邊下棋。


    胡仙兒勾唇,“不怕,你現在的實力將它拉下來是遲早的事情。”


    “哪有那麽容易,不過也快了。”


    “是啊!剩下的交給時間就行。”


    “那到時候我們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玩玩?”


    胡仙兒搖頭,“還是不了,我更加喜歡修煉。”


    這個世界上無論何時何地,實力永遠都是最重要的,沒有任何比這個還重要。


    為了保證曾經的自己走上正軌,她可是一直盯著進程,生怕出點什麽意外啊。


    累了那麽多年,是時候該休息休息了。


    鴻鈞也沒有過多的強求,顯然她也知道胡仙兒的個性,突然他像是想起來什麽了。


    “話說,怪不得你第一次聽到鴻鈞這個名字時,恨不得將我撕了,原來是因為你讓我做壞事,最後全都記到了我頭上啊?”


    胡仙兒有點尷尬,當初她哪裏知道一切的背後居然是自己做的?


    鴻鈞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胡子。


    “所以說,其實你最討厭的是你自己,而不是我。”


    胡仙兒落子的手一頓,可很快恢複了原樣,棋落,一劍封喉!


    “沒錯,我從始至終討厭的人都是我自己。”


    算計自己的是自己。


    背後推波助瀾的也是自己。


    所以自己一直最痛恨的人並不是鴻鈞,也不是玉清,而是現如今的自己啊!


    是她自己將自己推入了那……萬丈懸崖。


    還真是命運弄人。


    “那現在呢? 你還討厭嗎?”


    “討厭?為什麽要討厭啊?我現在要顏有顏,要錢有錢,要實力有實力,活成了我……”胡仙兒停頓了一下,隨後再次揚起微笑,“最想要的樣子,怎麽還會討厭呢?”


    鴻鈞笑了一聲,終是什麽都沒說。


    有些人的嘴硬,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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