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柱完全消失,身後已無‘上將’追趕!”


    “他們終於離開了嗎……”


    日暮時分,斜陽映照下海麵泛起點點金黃色斑紋,而埃文斯中將來到了“愛達荷”號的艦尾,心有餘悸。


    原本寬闊的艦尾甲板此時被炮彈與破片打的像個漏勺,尾炮塔三聯裝主炮中的兩根連根折斷,防盾上也有兩個金屬撞擊帶來的巨大凹坑與燒蝕留下的放射狀彈痕,堂堂白鷹聯邦特遣艦隊旗艦,現在已經成了後部炮塔全毀、後桅杆倒塌、上層建築大半燒蝕的淒慘模樣。


    滄東艦隊的追擊持續了約3個小時,四艘戰巡不緊不慢地尾隨在白鷹艦隊身後,以優勢火控欺淩著已經被重創的“標準戰列艦”們,而滄東軍隊的魚雷機也發動了第二次攻擊,一旦有倒黴蛋因動力受創掉隊,其結果不是被那可怕的火力打的傾覆就是被一擁而上的滄東驅逐艦抵近施行雷擊。


    “中將閣下,通訊已經恢複,我們收到了來自華府的詢問電報......”,一名參謀磕磕絆絆地開口道:“我們該如何回複?”


    “把這裏和呂宋發生的一切......照實向海軍部報告.....並告知他們,我們正在返回阿拉斯加”,埃文斯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翕動嘴唇下達了命令。


    與此同時,桑普森中將正率領艦上幸存的軍官慰問傷員,慰問的地點是艦上餐廳而非醫務室————由於傷亡人數較多,超出醫務室容量,隻能將餐廳的桌子充作病床甚至手術台。


    躺在這些臨時病床上的重傷員要麽是滿頭黑紅色血痂、要麽就是少了胳膊或大腿,亦或是半個身子都被燒傷,一些水兵的傷口深可見骨,至少一半人昏迷不醒,而還清醒的傷員則紛紛望向向疲憊的中將,這種混雜了詢問、殷切、盼望、憤怒等諸多複雜情緒的目光讓中將一時失了神......


    “小夥子們......與你們並肩作戰是上帝賜予我的榮耀......”


    目睹了眼前的慘烈景象後,中將摘下自己的軍帽,將它戴在了左手邊一名危重傷員的頭上,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了這裏。


    原本由10艘戰列艦與若幹屏衛艦艇組成的宏偉編隊,現在隻剩下4艘狼狽東撤的殘兵敗將......桑普森心中明白,此次作戰除去指揮戰巡編隊的東櫻指揮官“匪夷所思的冒進行為”之外沒有什麽能夠挑出毛病的,官兵的作戰亦堪稱英勇,但6艘新戰列艦與一幹巡洋艦、驅逐艦的損失必然要有人承擔責任。


    自己與埃文斯的官帽肯定是不保了,而且特遣艦隊的一大批軍官都很可能會直接被編入預備役,但他已經下定決心,即“無論如何都要讓國會與海軍部的那些老爺們認識到滄東海軍的可怕實力”!他們的確是白鷹聯邦向太平洋另一側擴張的最大阻力,但現在白鷹聯邦的海軍力量還不足以與他們對抗,不能白白的將處於飛速上升期的白鷹海軍過早的葬送了!何況他們還擁有那支航程不明的遠程航空打擊力量,此時與對方全麵開戰絕非聰明人所能夠做出的決定。


    而在沒有人關心的角落,東櫻艦隊最後的兩位幸存者:東櫻海軍中將上村彥之丞與參謀秋山真之此時也躺在病床上,上村是被破裂的蒸汽管道燙傷,而秋山真之則是在連日的擔心與憂愁中精神崩潰,在得知東櫻本土遭到第二輪空襲後就於電訊室內當場暈厥、至今未醒。


    不過現在崩潰的不僅僅是秋山,將秋山真之一手帶大的親哥哥秋山好古此刻所處的境地也沒好到哪去.....


    “旅團長閣下!突破作戰已經失敗了,呂宋軍隊的鐵殼戰車正在向這裏衝來!請您撤退吧!”


    前方返回的斥候隊帶回了一連串不妙的消息,包括開火的重炮群、戰鬥力超群的鐵血國軍隊與那些傳聞中的“鐵甲怪獸”,於是參謀急切地勸說秋山好古離開前線,撤回戰場後方,但高傲的秋山隻是麵色鐵青地立於馬背之上,一手扶住騎兵刀柄一手緊握韁繩,繃緊的麵部肌肉扭動起來,最終吐出兩句話:“帝國的國土已遭受卑鄙攻擊,作為帝國的勇士,唯一的出路就是奮戰到底、於九段阪相見!”


    “不許撤退!就地反擊!”


    “嗨!”


    事到如今,參謀也隻得向前低頭欠身,隨後便握緊軍刀奔向前線,而秋山好古也以一抖韁繩,白刃出鞘,在警衛的掩護下親身奔赴戰場!


    現在,東櫻陸軍與海軍陸戰隊所組織的進攻已經被完全挫敗,在裝甲兵與優勢炮兵掩護下,呂宋共和軍與鐵血國海軍陸戰隊全麵轉入進攻,東櫻軍隊費盡功夫推進的戰線又被反推了數千米......這些戰場情報秋山好古當然清楚,甚至即使在這裏都能夠聽見呼呼風聲中裹挾的200毫米口徑以上的重炮轟鳴。


    艦隊渺無音訊,敵人的反擊又出奇的猛烈,這一切無不說明呂宋島已經布下天羅地網,擺在東櫻軍隊麵前的隻有一條死路,但作為在東櫻帝國軍隊中成長起來的貧寒子弟,秋山好古不允許自己做出撤退或投降的決定————肩膀上的將星不允許,好古自己的情感上也不允許!


    他是個騎兵愛好者,堅持認為騎兵在當下的陸戰中仍有步兵所不能夠取代的高機動性,在搜索警戒與襲擾、突破上有不可比擬的優勢,所以他才主動請纓承擔突破任務,期待能夠率先在呂宋軍隊的防線上鑽出一個駁口、以證明這支騎兵旅團存在的必要性————盡管這個“騎兵”旅團已經湊不出一個騎兵小隊......


    但現實已經給了他狠狠的一擊,駐守於此的鐵血國軍隊死戰不退,那樣密集的自動武器與重機槍火力根本不是那些步槍與法西產機槍能夠抗衡的,直到那種足以完全取代騎兵的鋼鐵怪物出現,好古終於明白時代的更替已經讓騎兵沒有了施展的舞台.....既然如此,那就由舊時代的我來見識見識新時代的新兵器吧————懷揣著這樣的想法,秋山好古夾緊了馬背,法西戰馬快步向前衝鋒,直到頭頂傳來嗡嗡嗡的低沉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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