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輕看著這樣的公儀葭月半絲不動容,一時衝動也不思想太多,隻希望他去死。


    看到公儀葭月那模樣,顯然知道他已回答不了自己的問題,同樣,對於要死了的人,她已經不執著答案了。


    她眉目一冷,手上的劍轉了個方向,劍尖對著公儀葭月,一個晃影直閃而過。


    “呲啦!”


    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


    公儀葭月隻感覺自己胸口驟然一冷,冰冷的利刃直接刺穿了自己的胸口。


    他低頭,不可思議的看到,驀然近身自己麵前的雲輕,手裏的利刃穿過了自己的胸口,絲毫沒有他反應反抗的餘地。


    一口氣還沒提上來。


    “咳!”


    低咳一聲,一口鮮血就噴吐了出來,猝不及防的氣勢洶洶。


    公儀葭月原本一身白衣勝雪,此時,已經似是從血窟裏爬出來一樣,滿身都是血。


    那驚心動魄的血,如開在飛雪裏的梅花,美豔,又令人心驚窒息。


    他皮膚原本白皙若脂,此時亦是蒼白,嘴角染了血汙,因為他用沾滿血的手捂過唇,導致整個下巴,及半張臉都是血。


    模樣要多慘就有多慘。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口的劍,還沒來得及反應,雲輕已經一把抽出了劍,接著又是一串血肉飛出。


    被大力抽出劍的公儀葭月支撐不住,半跪倒了地上。


    他一手捂著出血的口,一手捂壓著胸口的傷口,想極力的止住血流出。


    但,絲毫沒有用。


    鮮血從他嘴角、傷口不斷湧出,粘稠又腥甜,濃重的血腥味圍繞著他,嗆得他直犯惡心不斷咳嗽,咳嗽的動作牽扯到他的傷口,覺得哪兒哪兒都疼,連呼吸都是疼痛的。


    然,盡管這模樣了,雲輕看到他麵上依然絲毫也沒有害怕或波動。


    “咳咳咳……”


    鮮血嗆得公儀葭月不斷的咳嗽,一咳嗽,嘴角就有血細流出,胸口的傷口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淌。


    ……雲輕要殺自己,他大概已經知道原由。


    所以,他也沒想再多問。


    而現在這樣的自己,他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機會。


    ——身上的傷勢,他完全開不了口!


    他一點都不怕死,唯一遺憾的就是,覺得自己走了也沒能跟陌上塵好好的道別。


    還有,就是……好想跟他說,如果他這次真死了,就放棄他吧,不要再找自己了,也……不要再折磨他自己了!


    他真的,真的好想好好的跟這樣為自己執著的陌上塵道別!


    也想跟他說,勸他,不要為了自己,傷害無辜!


    隻是……他好像沒有再這麽幸運了。


    應該……沒法沒機會跟他說這些了吧。


    臨死之際,公儀葭月突然有些不忍心無奈,於陌上塵滿是愧意。


    亦挺自嘲的,自己這回走一趟古代,啥貢獻也沒做,還死得這麽冤,簡直沒眼看。


    雲輕望著公儀葭月氣息變得虛弱,想著隻要無人救,應該是必死無疑,她後退了一步,手上的劍消隱了。


    麵色陰鷙冷厲的恨意好像也會跟著公儀葭月的死消失。


    她仿佛鬆了口氣,長長深吸了口氣,盯著地上的公儀葭月。


    “你就跟你這身體的主人,一起永遠消失吧。”


    這樣,公子他……就不會再惦記你了。


    雲輕低低的道了句,亦滿是憂傷傷痛。


    聞言,公儀葭月緩緩的抬起了頭來,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開始有些模糊,他聚焦了幾秒才將她看清晰。


    盯了她須臾。


    “如果我的死能換來他的自由,我倒是很樂意!……希望,我死後,你能想辦法抹去他有關我的所有記憶!”


    公儀葭月亦像是解脫般的望著她勾起嘴角露了一抹欣然的微笑,道的真誠。


    雲輕一僵,滿是驚詫震驚,不可置信的目光在他麵上打量。


    “你,難道不懂我說的意思嗎?——你現在這樣死了,可是沒有輪回的,就等於,不管哪世,都不會有你!”


    雲輕看他這麽坦然,以為他沒有聽懂,忍不住解釋了句。


    然,公儀葭月哪是沒聽懂才願意為他的解脫犧牲自己,而是真心希望的。


    對於他來說,一樣的,世界滄海桑田他已經體會過,人間繁華亦不美,世間有他沒他,又有什麽要緊呢。


    如果他的消失能讓惦記他的人得到自由,能過得快樂,亦挺好的!


    ——對於陌上塵這樣的執著,自己這樣的結局,他覺得彼此都是一種解脫。


    “嗯,我知道!咳咳咳……”


    公儀葭月輕輕肯定的應了句,然後又忍不住的咳嗽。


    血,肆意自由,絲毫沒有要止的意思,不管胸口的傷口,還是嘴角。


    身體的虛弱使他雙膝都跪坐了地上,顯得很是狼狽尤憐。


    雲輕望著如此的公儀葭月有些呆愣。


    她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過了?


    他……其實也一直替公子想的,也跟自己一樣希望他過的好……


    因為公子的愛意,他一直挺愧疚?


    公子他如此,是他自己困了自己,而不是麵前的人禁錮了他?


    所以,他也是無辜的?


    半晌後。


    雲輕驟然冗長的沉歎了口氣,道。


    “蓬萊不可到,弱水三萬裏,弱河三千水深,鴻毛不浮,蘆花定底沉,嗬,他下去了,何年何月才能上來?”


    雲輕驟然冷笑的反問了句。


    這地方,於神仙有克製,隻要神仙進入這區域,其神力就會快速流失。


    你要他如何一身輕回來?


    公儀葭月驟然一僵,原本模糊的意識又似乎瞬間清醒了許,似乎知道她說的是什麽。


    心底一冷,比她刺向自己胸口的劍還痛。


    兩人不可思議的對望著。


    一個驚詫震驚,一個無力無奈。


    時間一時凝窒。


    仿然間,公儀葭月似乎聽到了弱水河的流水聲,那平靜的水麵下,潺潺流水,又或是暗湧不息,驚濤駭浪……


    一瞬間,天昏地轉。


    他……這次又騙了自己嗎?


    這時。


    “砰!”


    突然間,弱水河麵忽然閃出一影,接著雲輕被那閃出來的影子直接給踢飛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了對麵的大樹幹上,接著一口血就吐了出來,摔在了地上。


    公儀葭月當時沒看清人影,就看到從弱水河麵驀然竄出一影直接將雲輕給擊飛了出去,待下意識定睛看時,一手已經落在了自己肩頭將他擁靠了懷中,另手放了自己的胸口傷口前,源源不斷的靈力就飄沁入了自己的傷口處。


    陌上塵清晰的側顏入了自己眼簾,看著他冷厲的盯著對麵地上爬不起來的雲輕。


    “你自己選擇,想怎麽死!”


    低沉的話,陰鷙狠厲。


    仿佛若不是要給公儀葭月療傷,他估計已經直接上前動手了。


    看到陌上塵要置雲輕死地,虛弱的公儀葭月慌一手無力的落抓了陌上塵替他療傷的手腕上,治療也就此打斷。


    “蒼逸,咳咳咳……”


    但他剛喚了句,就止不住的咳嗽,慌又用另手去捂唇,血還是抑製不住的從他指縫溢了出來,順著他的指縫流淌過他的手背,從手腕處滑落,滴滴答答的落了逶迤堆落身邊的衣衫上。


    陌上塵一僵,垂眸看著公儀葭月滿是血的手抓著自己的手腕,看著他雙手、滿身的鮮血,眼睛驟然殷紅濕潤,隱忍著呼吸都是微喘的。


    搭在他肩上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別說話!”


    哽咽喑啞的低道了句。


    公儀葭月躺靠在他懷裏,一僵,費力的聚焦看向垂著眉目的陌上塵。


    “啪嗒!”


    驟然,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了公儀葭月抓陌上塵手的手背上。


    他一顫,亦僵了。


    這人……怎麽哭了?


    “咳咳咳……”


    當公儀葭月想開口勸說安慰時,他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那血因為咳嗽又肆無忌憚起來,胸口,亦是反應的噴了幾股熱血出來。


    “你別說話!……再替她說情,本尊現在就了結了她!”


    陌上塵威脅的話都是哽咽的,望著公儀葭月的視線亦有些模糊,眼睛通紅,布滿了血絲。


    公儀葭月無意間一瞟,發現他眼裏竟繚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黑色魔氣。


    他僵愣著,望著他僵硬的點了點頭,愣是沒敢再開口,虛弱的身體更使他沒力氣開口。


    陌上塵他這模樣,該不會是要……?


    ——他有一半是墜入了魔道,還有一半是神明。


    他現在這麽明顯的模樣,是真的……?


    現在應該不能刺激他吧。


    陌上塵沒顧他什麽表情,從剛才躲開他的手就一直在替他療傷。


    公儀葭月氣息虛浮,意識有些模糊,卻安安靜靜緊盯著陌上塵,注意著他的神情動作。


    稍許。


    陌上塵給他輸了靈力,漸漸感覺舒適些了,他試圖的張了張嘴,遲疑了許。


    “你……”


    聲音縹緲無力,感覺開口還是有些困難,隻道了一個‘你’字後,他沒有再執著,選擇了沉默,而陌上塵一直垂低著眉目隻顧替他治療。


    對麵的雲輕,被陌上塵傷的不輕,到現在她都沒有爬起來,趴在地上望著如此的陌上塵,震驚得完全呆住了。


    同樣,於自己的做法又悔又恨。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每一分一秒,都覺得甚久窒息。


    片刻後。


    公儀葭月的血終於止住,胸口的傷口也漸漸愈合了起來。


    直到公儀葭月衣衫上的血跡全部都消失,一身如初雪白後,陌上塵才收了手。


    望著公儀葭月麵色漸露了一絲血色,他盯著他胸口剛才的傷口處,盯了許久。


    仿佛還沒從剛才的驚恐懼怕中回神。


    “謝謝!”


    直到公儀葭月自己從他懷裏虛弱的坐了起來,他才木訥的將視線落移向他的眼睛。


    回神一僵,想到剛才自己的行徑有些尷尬,他手指蹭了下自己的鼻子,然後慌起了身,轉過了身去,不敢看公儀葭月。


    公儀葭月跟著他自己緩站起來,陌上塵眼角瞟到,又立馬去扶他,一扶好,他立馬又轉了過去,低頭盯了自己的腳尖。


    因為喉嚨殘留的血液,堵嗆得公儀葭月低咳了幾聲。


    他這一咳嗽,陌上塵立馬又轉過身去看他。


    “怎麽了?還有哪裏不舒服?”


    公儀葭月驟然覺得這樣的陌上塵挺有意思的,忍不住低笑了笑,氣絲虛浮,輕搖了搖頭。


    “沒事,血腥味難受,咳咳咳……”


    話落,又忍不住的咳嗽。


    不僅是口裏血腥味,還有,他確實覺得不舒服。


    總感覺血氣不順,靈力驟散,流散的肆意。


    公儀葭月還在捂唇忍著咳嗽,突然感覺腳下一輕,已經被陌上塵打橫抱了起來。


    “你隻是止了血,內傷並未愈。”


    陌上塵盯著懷裏震驚驚慌的公儀葭月解釋了句,然後目光落在對麵地上的雲輕身上。


    “她傷了你元神,一時半會痊愈不了!”


    這話意思,自己不但之前受了內丹被剜的內傷,現在連帶著元神也傷了?


    如此,若是陌上塵這會兒沒有及時救自己,就元神聚散,所以雲輕才會說自己沒法輪回?


    陌上塵望著雲輕說這話時,眼神陰鷙冰涼,如千年寒冰,鋒利無情,周身,驀然就繚繞了黑色魔氣,壓迫寒戾。


    瞬間,以陌上塵腳下為起點,成圓的形式,冰凍開始擴散,滋啦滋啦結冰的聲音清脆不斷,直接延擴向了四周。


    不過須臾,周圍十丈開外及弱水河都被冰層厚厚的包裹凍結了一層。


    宛如千年飛雪積壓,冰凍數尺。


    壯觀又無情寒戾。


    在場的兩人一僵,身子明顯的微顫了下。


    陌上塵即反應的收回了視線,落自己懷裏公儀葭月麵上的視線卻是溫柔平靜的。


    但盡管平靜,那眸底繚繞氤氳著的魔氣,公儀葭月看的清晰。


    公儀葭月一頓,微僵,幹巴巴吞了口口水,鼓起勇氣低問了句。


    “蒼逸你……是怎麽上來的?”


    撇開話題問了句,由於剛才流血太多,說話還是有些縹緲無力。


    他不敢問他是不是會徹底魔化墜入魔道,於是就這樣問了句。


    聞言,陌上塵皺了眉頭,望著他沉吟了片刻。


    視線落向了對麵的雲輕身上。


    “有誰跟你說本尊不會上來嗎?”


    這話,這目光,很明顯他知道肯定這是雲輕跟他說了這些。


    “弱河三千水深,鴻毛不浮,蘆花定底沉,這地方於你們這種帶仙力的有壓製,若不是如此,你又怎麽會被困三千年?”


    公儀葭月低低的解釋了句,顯得有些不忍心疼。


    話音低輕沒有絲毫精神,字字句句都敲在陌上塵疼碎了的心尖上。


    陌上塵眼眶始終通紅,充滿了血絲,看著這樣的公儀葭月微僵,有些詫異,遲疑了許,怕他擔心,勾起嘴角終笑了,顯得有些魅惑妖冶。


    “嗬,弱水河戾氣重,本尊一半是修魔,現自不會被壓製,你聽他人瞎說什麽。”


    陌上塵笑得寵溺,待視線落向雲輕時,又變得陰鷙寒冷。


    不但如此,對麵地上的雲輕突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掐著脖子提了起來。


    若不是雲輕捂著脖子掙紮,都不知道是掐了她脖子。


    公儀葭月雖看表麵傷勢無礙,但他內傷過重,又失血過多,臉色還是蒼白無血色的,視線亦遊離模糊。


    看到陌上塵製裁雲輕,公儀葭月抓他手臂衣袖的手輕扯了扯,陌上塵低頭看向他,沒讓他開口。


    “這是本尊跟她間的事,與你無關!”


    說著溫柔的眸子盯著他微皺眉眨了下眼,本就強撐的公儀葭月瞬間就昏睡了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風神世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北宮十三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北宮十三並收藏風神世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