佯裝鎮定的到了門口,公儀葭月終是忍不住低咳了聲。


    他慌用手去捂了唇,試圖將聲音捂低。


    結果,一絲血就順著他的手流了下來,一滴落在了他的腳邊。


    他慌張的瞄了眼地上的血,偏頭望了眼屋內,後慌離開了。


    快步回到自己房間,還沒走到床邊,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果然不能用靈力,便是絲毫都動不得!


    公儀葭月的房間忽然煙霧一現,陌上塵驟然現身接住了倒下去的公儀葭月。


    他垂眸看著倒在自己懷裏的公儀葭月,沉歎了口氣,最終無奈彎腰將人抱去了床上。


    坐在床沿,替其細致的將被子攆好,盯著他嘴角的血跡,一口輕歎從他唇邊滑落。


    他修長的手落了他的臉頰,愛憐不忍的撫著,拇指在他嘴角的血跡上摩擦,輕輕的,細膩的擦拭著。


    滿眼無奈心疼,眼底,盡是憂傷。


    “阿月……本尊好無助啊,你告訴本尊,要如何,你才能接受?”


    他知道,自己的那人在躲著自己,不願麵對自己,不願麵對這一切。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因他而起。


    所以,他,是怨恨自己的?


    陌上塵低低的呢喃了句,說著,亦是無助的從床沿滑落,窩坐在了地上,就那樣靠著床沿坐著,偏頭趴在床邊,目光空洞無神盯公儀葭月,跟個無助的小孩子似的。


    這樣的表情,從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身上看到,愣是誰看了,都覺得心疼!


    隻可惜,應該看到的人,卻始終看不到。


    陌上塵枕著一隻手偏頭趴在他身邊,另手,卻不忘伸出,搭了他的被子上,手上靈力的光芒散發著,靈力源源不斷湧向了公儀葭月的身體。


    半許後。


    “咳!”


    陌上塵忍不住低咳了聲,一口血吐了出來,嘴角瞬間掛了血跡。


    仿佛這刻,他才回過神來,出竅的靈魂重歸了身體,這才,他手上的靈力斷輸。


    他抬起了頭來,望了眼床上呼吸均勻的公儀葭月,頓了片刻,周身煙霧一散,就那樣坐著的姿勢消失了,回到了自己房間。


    原地,公儀葭月的床邊,赫然留落了幾滴血在那裏,孤孤單單的,格外醒目。


    傍晚時分。


    公儀葭月幽幽的醒來,看到陌生的環境,意外的僵了許。


    望著屋外的大片竹影,風姿綽綽,窸窸窣窣的葉響,湊成一道獨特的樂章。


    仿佛歲月清幽,人間安好,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七皇子說他的事已經處理好了,外麵的人在等著他,讓他出來,憐憫憐憫那可憐蟲……


    陌上塵靈力傳達的聲音,他聽到了,如此,他才沒有猶豫的就出來了,主導了這軀體。


    ……天下人陪葬,他,承擔不起這樣的罪孽!


    他清楚陌上塵的瘋狂,所以,他不敢猶豫。


    公儀葭月木訥的盯著窗外微顯暗沉的竹影望了許,才不急的爬坐了起來。


    身體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虛弱。


    這是他很意外的!


    不過被剝離了下內丹,這身體至於這麽虛弱麽?


    他卻是不知道,七皇子是如何不憐惜的糟踐了這軀體,或許,告訴他,他連想象都想象不來。


    ——有人會這麽糟踐自己的身體的麽?


    自然不會!


    因為身體虛弱,他的動作都有些緩慢,顯得艱難。


    他掀開被子欲下床來,將腳放下床沿的時候,卻瞟到了地上的血跡。


    ……七皇子告訴他,陌上塵受了傷,那傷,需要他懷裏的丹藥醫治才能好,同樣,那也是他需要的丹藥。


    大概的事由,他都告訴他了。


    至於……他怎麽做,一切都由他自己了。


    他們間的事,他沒有權利,亦也不想插手!


    自始至終,他都隻是一個過客,一個旁觀者!


    想至此,公儀葭月心驟然一驚,驀然一窒息。


    匆忙間,連鞋都顧不上穿,就朝門口奔去。


    剛打開門,便差點撞上走上來的蘇子卿。


    蘇子卿因此驚詫的頓了下,以為是七皇子,還生疏客氣的同他低了下頭,打量了他一眼後,不解的問。


    “公子又要去哪?”


    這話問的……不甚順口。


    公儀葭月卻一懵,疑惑不解的望了眼蘇子卿,微偏頭,帶著問號道。


    “什麽又要去哪?”


    問出口後,又突然明白。


    估計是七皇子不與他們同意,就擅自亂跑了吧。


    還是多次,所以,守著他的蘇子卿才回冒出這話來。


    公儀葭月隻輕歎了口氣。


    “我去看看你家公子。”


    聽到這柔和的話,蘇子卿驟然就明白,現在主導的是哪個靈魂。


    蘇子卿顯然有些詫異他的回來,微頓了下後,明顯眼裏帶了親和的光芒。


    “公子他好多了,葭月公子不用擔心,隻需把自己身體養好了就行。”


    蘇子卿微頓,打量了一眼他赤足模樣,又接著道。


    “公子餓了嗎?廚房備了食物,我去端?”


    公儀葭月著他看自己踩在地上的赤腳,猶豫了許,點了下頭,後轉身朝屋裏走去穿鞋。


    “好,麻煩了!”


    既然沒事,亦省的他家公子擔心,便吃了東西再去看吧。


    蘇子卿因為他的回歸,亦是心底舒了口氣。


    那主,終於走了!


    不然,他拿他,可真無策呢!


    蘇子卿恭敬的低了下頭,然後轉身離開去端膳食了。


    蘇子卿端來餐點,公儀葭月正在整理洗漱。


    他沒什麽胃口,隻吃了一點稀飯便吃不下去了。


    或許是身體太過虛弱的原因,連帶著胃口都減淡了。


    蘇子卿收拾著餐具,看著剩下的東西,不免有些心疼他,卻沉默著。


    公儀葭月同蘇子卿客道後,去了陌上塵的房間。


    陌上塵的房間門沒有關,他剛走到門口,便看到陌上塵就坐在房間對麵的窗欞上。


    側顏,他一腳屈膝踏在窗欞,一腳落在地上,背倚窗欞,微側著頭正看著窗外出神。


    雪白的綾緞垂了地上,青絲如瀑,美如畫卷的一幕。


    然,極美的情景,卻似染著絲絲憂殤,清涼孤寂的淒美。


    公儀葭月看著呆了呆。


    驟然回神猛晃了下腦袋。


    ——他怎麽會生出如此的感覺來?


    頓了頓,抬起手,寬袖下露出的手指屈起,叩了叩門楣。


    “我能進來嗎?”


    叩門聲響了三下,公儀葭月輕啟唇問了句。


    陌上塵身子驟然一顫,極為明顯。


    他微木訥的扭過頭來,盯著門口的公儀葭月有些意外。


    頓了幾秒。


    “是你嗎?……阿月。”


    開口無力,聲音喑啞,憂傷絲毫未掩的流露於言語及神色之中。


    公儀葭月身子亦是一僵,仿佛有誰拿了刀子在他心口刮了一刀。


    這人……怎麽了?


    僵怔了一秒,他回神肯定的點點頭。


    “嗯。”


    應著,抬步跨了進去。


    剛跨進去,陌上塵突然身影一晃,瞬間立了他麵前,直接將他擁進了懷裏。


    公儀葭月僵愣著,感覺他緊緊擁著自己,頭埋在自己頸肩,蹭了蹭,讓人聽著不忍的聲音即傳來。


    他聲音低啞,微微顫抖。


    “阿月……你終於回來了!本尊……好害怕!……好累啊!”


    喑啞的聲音裏還帶著低咽,像是……哭腔。


    公儀葭月身子一顫,腦袋一片空白。


    木訥了半刻,他才反應過來,知道此時的自己應該安慰他。


    他緩抬起手,學著哄孩子般的輕拍了拍他的背。


    “沒事了!……我在……一直在呢。”


    公儀葭月不知道他不在的時候他們跟七皇子之間發生了什麽,乃至他會突然於自己麵前如此脆弱模樣。


    甚至……都不忌諱讓自己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麵。


    他安慰了他片刻後,感覺他沒那麽激動了,他才輕輕問了句。


    “你……怎麽了?”


    陌上塵一僵,突然靈魂歸竅似的一驚,然後從他身邊退開兩步,望了兩眼他,轉過了身去,不願看公儀葭月。


    現在才反應尷尬,來不及了吧?


    公儀葭月懵了懵,打量了他背影兩眼,決定給他保留麵子,撇開了話題。


    “聽說你受傷了,我能看看嗎?”


    陌上塵默了一秒,轉過身來時,已經是如常神色。


    他自顧的將公儀葭月從下往上打量了一番。


    “他都跟你說了什麽?”


    突然就不冷不熱。


    公儀葭月:“……”


    自己剛才是做夢夢幻了嗎?


    他眉梢自己跳了跳,皺了下眉頭。


    “對,都說了。”


    無奈的應著,沉歎了口氣,轉身走去桌邊坐了下來,扭頭望著陌上塵翻書般的神色。


    他覺得,剛才不是他幻覺,而是覺得陌上塵剛才是靈魂出竅了。


    陌上塵跟著走了過去,神色陰沉,在他對座坐了下來,拾壺給彼此倒了杯茶,端起喝了口才道。


    “本尊的傷自己心裏有數,甭聽他瞎謅。”


    “倒是你,無事讓他出來做什麽?你可知道,你這手,因為他的出現,又染了一人的血?”


    陌上塵道的疏清淡然,甚至鄙夷,說話間瞟了眼公儀葭月放桌上白皙瘦長的手。


    公儀葭月驚震間,他又繼續道。


    “不止一人,這回,怕是一連的血案!”


    公儀葭月蹙著眉,意外,仿佛又不意外。


    他似乎是自我消化了一兩秒。


    “他都做了什麽?”下意識的問了句。


    “哼,又親手了結了他父皇的妃子,還遞了封罪孽的信,繼續放他出來恣意,他父皇的妃子,他怕是能殺得個一幹二淨!”


    陌上塵冷哼了聲滿是不屑,揣著氣。


    公儀葭月聽的出來,他在怪自己把他放出來。


    但卻不知道他為何生氣。


    而擔心他殺的人,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無奈輕歎了口氣,平靜道。


    “怎麽能叫放,這是他的身體,他有權主導!”


    “我本就是占著別人的身體,這一切,都屬於他的,他麵對處理的,也都是他自己的事……”


    何止他累?


    這樣的世界,這樣的事讓他突然麵對,他也很累。


    他為自己的一切,太沉重了,他承受不起!


    公儀葭月有些憂悵無奈,頓了頓,他望著陌上塵。


    “蒼逸,你……能放我回去嗎?你,應該可以的,可以讓我回到原來的世界的,對嗎?”


    他突然轉了個話題,認認真真的輕問了道,試一試的話滿存著希望。


    然,陌上塵聽到他的話,眸色黯然,沉了下去,有些失意。


    一時凝靜。


    兩人就那樣僵硬的對望了片刻。


    陌上塵沉歎口氣,輕搖了下頭,起身退了兩步。


    他正正經經的望著於此詫異的公儀葭月。


    “阿月,本尊等你幾萬年,費心幾萬年,你……難道連留下來陪陪本尊都不行嗎?”


    陌上塵驟然便露了憂傷來,滿眼孤寂落寞。


    “……你好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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