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木訥的瞟了眼擺自己麵前的食盒,又瞟了幾眼早已沒有公儀晨人影的牢房外,最後落在麵前的食盒上失了神。


    花月冷雖自始至終極其無聊懶散的模樣,但公儀晨在公儀葭月耳邊的話,他聽得極其清晰。


    因此,皺了眉頭,目光沉深的緊落在公儀葭月身上。


    ……這人,該不會又像之前一樣那個吧?


    一想到此,他突然就跳了起來,湊坐到了公儀葭月麵前。


    “欸!你不會又會像之前一樣,不過腦子就聽了進去吧?”


    嘴倒是刻薄的很,明明就很擔心他亂來。


    公儀葭月回神白了他眼,長得斯文氣質的人卻幾口啃掉手上剩下的蘋果,核隨手丟了桌上,然後一邊翻看食盒裏的東西,即一一端了出來。


    “什麽話?我是這麽無腦的人嗎?……我隻是在想,他,這是要唱什麽臉罷了。”


    這五皇子,看著溫潤無害,但,誰曉得他什麽心意?同自己唱的紅臉還是黑臉?


    皇室水深,這句話,用在哪個朝代都不為過!


    上過一次當的,肯定不會這麽傻了。


    雖然那算不上上當,但也是別人想要的結果,也算半個入坑吧。


    這次,他自然不會再毫不猶豫的一腳跨進去!


    花月冷打量了兩眼他。


    鄙夷的斜了他眼,撇撇嘴,又踱回了床上,如初的姿勢,一手支著脖頸鄙夷的盯著公儀葭月。


    “鬼曉得,你是有腦還是沒腦?若是真有腦,還能在這?”


    當真揭人短,毫不含糊!


    公儀葭月無心於他爭辯,目光落在麵前的五盤佳肴上。


    “你說,蒼逸怎就沒想到在儲物戒裏藏點這個呢?”


    著自己心意道了句。


    儲物戒裏的都是些糕點水果吃食,正餐卻沒有。


    這時,花月冷更是鄙夷,看智障的乜了他眼。


    “這裏麵又不保暖,這天氣,放裏麵,能吃嗎?”


    公儀葭月一僵,抬頭看了他眼。


    確實哦,天氣這麽冷,做的飯菜也冷了,確實沒啥好吃的。


    想明白後,拿起筷子就夾了塊雞肉放進了嘴角。


    “那個……”


    你別吃!


    花月冷盯著他的情形,剛開口,他已經放進嘴裏嚼動了。


    花月冷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歎了口氣,速起身走到了桌邊,隨手就掃掉了桌上的佳肴。


    “師父!你還真不怕死唉!——誰的東西都吃。”


    這聲師父,叫得不甚嘲諷。


    公儀葭月的筷子僵在半空,不解的盯著他,挑了挑眉,無奈的輕放下了筷子。


    這小孩,當真一點禮貌都沒有!


    多浪費!


    他不舍的看了兩眼地上的美味,看著麵前冷著臉盯著自己的花月冷,歎了口氣,緩放下了筷子。


    “我要怎麽說你好?”


    他頭疼的捏了捏自己鼻翼,放下手又接著解釋。


    “你說,有人會愚蠢到親自來下毒的嗎?何況還是一介皇子!……我跟他沒有過節,他母後亦與我母妃沒有任何糾纏,她的死,與他們半絲幹係都沒有,他們有何對我動手的動機?嗯?”


    就算想害他,也不是現在!


    公儀葭月越想越覺得生氣,看著那東西,更是憋屈。


    但他說教這孩子,卻是極其耐心的,說的毫無波瀾。


    花月冷瞥著他不作聲,似乎沒法辯解。


    倒是公儀葭月有些喋喋不休,他看著地上的食物,可惜的歎了口氣,手支了腮,霍霍起了從儲物戒拿出來的糕點。


    “自己不吃就算了,簡直糟蹋!”抱怨了句。


    瞟了眼已經閉了眸不想理他的花月冷。


    “我得讓蒼逸送我個能壓製你的靈器,總感覺你日後會給我惹些事來……”


    這話一出,花月冷倏地的睜了眼,目光陰冷,他翻身坐了起來,冷冷的盯著被他嚇到且頓住的公儀葭月。


    “嘿,你試試……”


    “嗯,就這裏!”


    花月冷不知道要威嚇些什麽,這時獄卒領了一女子來了跟前,打斷了他們。


    兩人聞聲回頭看去,冬雪已走了過來。


    “嗯,公子給你的!”


    手上密封的文冊同花月冷抬了下,淡漠道。


    花月冷懵了一懵,遲疑的下了床,磨嘰的走到柱子邊,似及不情願的接了。


    “什麽東西?”


    打量了兩眼,沒興趣的道了句。


    “你自己看!”


    冬雪淡漠的丟下這話,同一直盯著自己的公儀葭月禮貌的低了下頭,然後就走了。


    “切!”


    花月冷不屑瞟了眼,轉身幾步就走到床上繼續躺屍。


    不急的拆了信封 拿了裏麵的文冊來看。


    不過片刻,就見他皺了眉頭,眉頭且越皺越深,臉色亦是難看。


    旁邊盯著的公儀葭月看的疑惑,亦跟著蹙了眉頭。


    什麽東西讓他如此表情?


    還未看完。


    “有病!”


    花月冷將陌上塵給他的文冊直接揉成團丟給了公儀葭月。


    甚是無語。


    不就是刻意要給公儀葭月劉倏營私舞弊,欺上罔下的把柄麽,想給直接給不就成了,還偏要從他這繞一圈!


    揉成團的文冊直接被他砸在了公儀葭月的腦門。


    公儀葭月眼睛一閉,一臉黑線,極是無語。


    他斂眸沉色,盯著他。


    “你禮貌點不行嗎?”


    沒好氣慢悠悠的道了句,俯身撿起了紙團打開來看。


    看著,自己也皺了眉頭,亦黑了臉色。


    “這個東西給你做什麽?”


    不應該直接交給朝廷,上表他父皇麽?


    花月冷覺得他低智商,乜了他眼,不想理他,側了身過去背對著他。


    “你不抓劉倏的把柄,他女兒的事,自會讓你以命相抵。”


    哈?原來劉錦玉是他女兒啊?


    如此,他頓是明白了。


    不過,花月冷話說的嚴重了些。


    他的身份,想是也不可能以命相抵的,倒是被貶被罰那是正常。


    畢竟,難平幽幽眾口!


    他挑眉了然悠閑點了點頭,將文冊細致抹平了折好,藏了衣袖。


    ——這人,倒是替他想的周到,隻是,他沒想到,如果隻憑這一紙狀書就可以替自己翻盤尤有回旋餘地,怕是想的簡單了。


    劉倏乃兵部尚書,手握重權,相比於他這個什麽靠山都沒有的小皇子,想,他父皇更傾向於誰?


    所謂,爛船還有三斤釘,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他一個兵部尚書這麽個大蟲,權大勢大,勢力盤根交錯。


    什麽都沒有的他,拿什麽跟他抗?


    當然,若是他父皇注重他,或許還有得說。


    不過呢,既然人家有此用心,心意還是要收的。


    畢竟,一點星光也是希望!


    此狀況了,公儀葭月依舊是無瀾,從容淡定,於旁人看來,這人是認命了。


    他依舊撐了腮,拿了塊糕點吃的心不在焉。


    半晌沒動靜,花月冷好奇的回頭瞄了眼,看他一直在吃糕點,蹙了下眉頭,驀然翻身坐了起來。


    打量了兩眼公儀葭月。


    “餓了嗎?”


    突然低問了句。


    公儀葭月送嘴邊糕點的動作一僵,抬起眼皮瞟了他眼。


    “餓倒是沒有,就是,想吃飯了。”


    甜食吃多了,就想有些鹹的就好!


    這人,怕不是個吃貨!


    他無語的瞟了他眼。


    “你等著!——記得,誰送來的東西都別吃了,可別死了天牢來怨我!”


    花月冷鄙夷的叮囑了句,周身黑色煙霧一散,消失了。


    公儀葭月的手抬在半空,無奈了許,無力的放下了。


    既然能走,就別來了!


    他想說。


    這孩子是無辜的,可不能因為自己在這裏跟著受罪不是?


    天牢有什麽好?吃不好,睡不好的!


    這陌上塵也不知道咋想的,把這麽個孩子派到這兒來受罪!


    公儀葭月表示想不通,想著,欲起身去草榻上時。


    意外的,他最不願意見的人來了。


    他這裏,當真熱鬧啊!


    起身躊躇了許,還是停在原處,等著獄卒開門讓那人進來了。


    公儀熙獨自一人,手裏提著個食盒,麵色平靜卻顯蒼白疲態,眼神也似無光,簡直似變了個人似的。


    曾經的容光煥發神采奕奕不見絲毫,像是病了一場似的。


    兩人幾乎是對望著,直到公儀熙將東西放到桌上,他才斂了目光,沒得公儀葭月邀請,自己就坐了簡陋的木桌邊。


    “七弟,可好?”


    淡淡的問了句,抬起眼皮看他,眼神無光無神。


    瞄了眼地上被之初花月冷掃落的菜食,什麽也沒問。


    公儀葭月頓了下,有些懵。


    他猶豫了許,依勢坐了下來。


    公儀熙身上的一股酒氣即撲鼻而來,他反應的手指掩了下鼻子,牽強的勾了絲笑來。


    “還行,皇、兄你怎麽來了?”


    這人,原來是醉酒了,怪不得奇奇怪怪的。


    公儀熙有些迷離的目光打量了他眼,掀了食盒的蓋子,裏麵擺了壇子小酒,兩個小白瓷杯子。


    他將東西拿了出來,然後將食盒放了地上。


    幾層的食盒,他就提了壇小酒跟兩個杯子。


    公儀葭月皺了眉頭,就疑惑納悶的看著他不清醒似的整弄。


    他自顧的倒著酒。


    “來看看你!”


    兩瓷杯倒滿,放下小酒壇,一杯移了公儀葭月麵前。


    “嗯,皇兄敬你!”


    他拿起自己的杯子自顧的碰了下公儀葭月麵前的酒杯,然後兀自仰頭一飲而盡,咚的一聲,空杯置了桌子上,然後繼續替自己添滿。


    待放下酒壇,見公儀葭月隻望著自己不動,抬起眼皮盯了他許。


    “怎麽,怕我下毒?”


    公儀葭月本想置否,話還未出,他拿起他麵前的酒一仰脖就喝了,杯子依舊咚的一聲,擱了原位。


    公儀葭月盯著自己麵前的酒杯愣了許。


    ——他這模樣,都是自己害的!


    想到他們初遇時的場景,他那明豔倜儻的笑……


    雖有些後悔,但,也已來不及。


    如此明明朗朗、風流倜儻陽光的一人,就毀在了他手上。


    當真是罪過!


    公儀熙拾壇將他麵前的酒杯添滿,到此時,他才頓了許。


    放下壇子的手就搭在其上,他目光迷蒙又似清晰,望著神色複雜的公儀葭月。


    片刻。


    “怎麽,後悔了?”


    見自己這般模樣,就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了?


    還是,因為自己如今這境地,覺得自己衝動,不該眾目睽睽動手?


    公儀葭月愧心的低了頭。


    “……對不起!”


    這話,他道的艱難。


    他知道,一句對不起自然勾消不了這殺母之仇,自是無事於補。


    所以,他才說的艱難。


    但,又忍不住說。


    “嗬!”


    公儀熙聞言笑了,笑的諷刺。


    他收回搭小酒壇子上纖長骨相的手,眼眸滿是譏諷。


    “七弟倒是單純,想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抵消那殺母之責?”


    譏諷的話語平靜,說完,又去端了自己的酒杯,將其一口飲盡,置下酒杯,拾酒壇先將公儀葭月麵前的杯子添滿,後又將自己的添滿,放下才笑著道。


    “你跟國師什麽關係?”


    驀然問了句。


    雖是笑顏,但眼裏染了悲傷,隱隱閃著淚光。


    驀然的話,讓公儀葭月有些迷惘。


    他想了想。


    “國師?……皇兄問這個做什麽?”


    這跟他什麽關係?國師又是誰?


    公儀熙雖看著醉意,但他其很是清醒,公儀葭月疑惑的表情入了他眼底。


    微斂眸打量了他眼。


    “國師你不認識?”


    公儀葭月頓著茫然點頭。


    “他是誰?”


    自己什麽時候跟所謂國師扯上關係了?


    公儀熙收了打量的目光,輕歎了口氣,揚了下衣袖,又理了理。


    “嗬,……不認識?”


    他輕歎一口氣。


    “這國師,是這幾天推崇的。”


    話至此,再無下文。


    公儀葭月聽得迷糊迷惘,皺著眉頭,始終沒弄明白他來此的目的。


    他的酒,他不喝,他也不勉強,就自己一人灌著。


    他這是……來向自己賣慘的?


    可是,他也是無辜的啊,這事可說與他沒有關係呢!


    他有苦說不出。


    這,當真冤的比竇娥還冤。


    這事,他想澄清都澄清不了!


    ——這個身體,可是實實在在的摸了劍,去割了人家的脖頸。


    你說,他如何辯解?


    他隻默默看著公儀熙獨自惆悵買醉。


    公儀熙則自己灌了幾杯後,倒是不喝了,他突然定定的盯著他,盯著他臉打量了無數遍。


    要不是他們彼此的關係,以他這打量法,他一定以為他對自己有意思!


    不對,應說是對他這張臉迷戀。


    奈何,不是!


    他望著自己突然開口說。


    “……你知道,在我母後被殺的那天,我在做什麽嗎?”


    這話問的公儀葭月微僵,亦有疑惑。


    他繼續說。


    “那天,我特意讓禦廚幫忙做了糕點,特意在你府邸門口等著,等了你一晌午,為的就是想向你道歉那天街上的烏龍……”


    公儀熙說著,眼角流了淚來,聲音亦變得喑啞,他微仰了仰頭,想讓眼淚流回去,但,還是順著他眼角滑落了下來。


    他帶著鼻音吸了口氣,鼻尖亦通紅,眼眶亦是殷紅,不爭氣的淚水肆無忌憚的順著他臉頰往下流。


    “結果……等來的卻是我母後被殺的噩耗……”


    這一句,幾乎是啜泣著說的吐詞不清,硬生生哽著氣息說完,他埋了頭於雙手,埋下臉,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公儀葭月被他這樣一說,亦是紅了眼眶,隻是,憋著沒有讓淚流出來。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什麽叫冤冤相報何時了,受罪的,其都是活著的人!


    這可以算是上一輩的恩怨,但,卻亦成了他這一輩的恩怨,他倆,亦算是仇敵。


    他為母複仇,他亦為母複仇,再他們的後代為他們複仇……


    一代一代,將是沒有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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