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雲心一沉,看來,安慶長公主的禁足被解除了,今日還真是鴻門宴。


    眾人起身迎接安慶長公主。


    沈慕雲本不想招眼,可是,北安侯夫人拉著她的手,越過了一眾女眷,到了隊列的最前麵。


    “見過長公主殿下!”


    眾人齊聲請安。


    “都起來吧。”安慶長公主的聲音冷冷的。


    沈慕雲隨眾人站起身,微微低著頭,趁安慶長公主和北安侯夫人寒暄的時候,暼了她一眼。


    看來,安慶長公主這些時日飽受煎熬,原來保養得宜的麵孔,如今也有了細紋,肌膚鬆弛了,憔悴了許多。


    “稟告長公主,這是崔夫人。”北安侯夫人將沈慕雲推到了前麵。


    安慶長公主眼神冰冷地上下打量了沈慕雲,見沈慕雲不僅沒有變得灰頭土臉,反而風采更勝往昔,忍不住出言譏誚:“哦,原來是二嫁的沈氏女啊!說起來也是個武將夫人,怎麽淨拋頭露麵,幹些下九流醫姑醫婆做的事情?”


    人群中傳出嗤笑聲。


    沈慕雲不卑不亢,微微低垂著眼簾道:“臣婦雖是二嫁,但每次都是明媒正娶進的門,不曾婚前與人苟且,更不曾未婚先孕,自問並沒有任何不妥之處。”


    誰不成親就與有夫之婦苟合,誰未婚先孕,在場的人想必都清清楚楚。


    場上頓時鴉雀無聲。


    “你……你大膽!”安慶長公主氣得身子發抖,伸手指著沈慕雲的鼻子。


    “臣婦行醫,自問是積德行善的事情,行醫以來,被臣婦救下的人,至少有數百。他們不關心臣婦是不是下九流,隻會感激臣婦使他們免於病痛。說起來,長公主殿下也因臣婦的藥而痊愈。臣婦為治好了長公主的重症瘟疫而深深自豪。”沈慕雲的話擲地有聲,這一回,沒有人再嘲笑。


    “好啊!本公主說你兩句,你就有這麽一大堆話來回懟本公主!沈氏,你不敬本公主,該當何罪?!”安慶長公主抬手給了沈慕雲一記耳光。


    沈慕雲知道,今日即便委曲求全,也躲不過去,不如刺一刺她的心,先出口氣再說。


    被打以後,沈慕雲假意顯得十分惶恐,跪了下來,叩首哭道:“長公主殿下,臣婦知道,潘樂瑤被朝廷流放,您身為母親,對此不滿,心中不忍。可臣婦是受害人,墜崖僥幸沒死,但至今還時不時頭疼。求您放過臣婦,給臣婦一條活路吧。”


    在場的人,雖然大多數與北安侯府交好,但並不是人人都看得慣潘樂瑤當初狠毒的做法。如今,安慶長公主枉顧瘟疫中被救的恩情,刁難當初的受害者為女兒出氣,著實不是什麽光彩的做法。


    不少人看向沈慕雲的目光都蘊含同情。


    安慶長公主渾然不覺,罵道:“賤婦,巧言令色!本公主女兒的名諱,豈是你能稱呼的?!”


    “臣婦原也覺得不妥,可是,潘樂瑤如今不是郡主,也不是縣主,隻是一個被流放的庶人,臣婦除了直呼其名之外,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她。”沈慕雲低眉斂目。


    這話在理,卻句句在紮安慶長公主的心。安慶長公主惱怒地上前踹沈慕雲。


    沈慕雲全然不躲,生生挨了幾腳。


    半夏和春芽衝過來,撲在沈慕雲身上,半夏哭著哀求道:“長公主恕罪,手下留情!我們夫人自墜崖以來,身子一直不好,您這樣要出人命啊!”


    春芽摟著沈慕雲哭。


    場麵一時亂了起來。


    安慶長公主喘著粗氣停了下來。


    沈慕雲緩了緩心緒,說:“臣婦前些天得了一個好的說書本子,故事令人驚訝。臣婦已經請了好幾個說書人,臣婦回去之後,立刻把本子給他們,讓他們照著說,想來這樣的說書本子在市坊會很受歡迎吧。”


    “什麽說書本子?!”安慶長公主一頭霧水,但是,看沈慕雲的眼神,她覺得事情應該不簡單。


    沈慕雲唇角揚起:“說書本子是關於一位貴女的。她在成親前珠胎暗結,偷偷產下麟兒。這樣的事,若是傳出去,必定會令家族蒙羞,於是,她……”


    “住口!”安慶長公主難以置信,嗬斥沈慕雲。


    她最初聽,以為沈慕雲又要拿自己女兒的事來傳揚,當聽到“產下麟兒”的時候,她發覺事情有些不對。


    女兒的孩子在流放途中落胎了。沈慕雲說的,不是潘樂瑤,而是她當初的事!


    她的事,年月已久遠,沈慕雲怎麽會知道?!


    是北安侯夫人告訴她的?還是詠思告訴她的?或者,是她自己查出來的?


    安慶長公主看了看北安侯夫人,隻見她臉色煞白,似乎也很震驚。


    “長公主殿下,你喜歡這個說書本子嗎?後麵的內容才精彩,要不然,臣婦講給您聽吧?”沈慕雲微笑著,抬頭看向安慶長公主。


    圍觀的人不明所以,在心裏默默猜測,有聰明的人,多多少少猜出了幾分。


    未婚先孕這件事,難道也能代代相傳?!這是家風嗎?


    隻是不知道安慶長公主誕下的麟兒如今在何處。


    安慶長公主冷笑道:“來人!這個賤婦是瘋魔了,將她帶到一旁的屋子裏,讓她冷靜冷靜。”


    “臣婦惜命,不敢去。”沈慕雲脫口而出。


    這種時候,當眾鬧出來才好。


    “當著這麽多夫人小姐的麵,您對臣婦又是掌摑又是腳踹,臣婦是死過一次的人,膽子小,不敢再使自己陷入險境。”沈慕雲說著,身子顫抖得厲害起來,如風中的秋葉一般可憐兮兮。


    “你……你……你真是不識好人心,血口噴人!你屢屢以下犯上,來人啊,將她帶走!”安慶長公主吼道。


    沈慕雲語速很快地說:“我隻要出事,說書本子立刻就會被交給說書人,這樣的故事,傳得最快,到時候,大梁人人都會知道那位貴女的緋聞!”


    “來人啊,堵上她的嘴!”安慶長公主被氣得失去了理智。


    安慶長公主帶的兩個宮女聞聲上前來,春芽挺身擋在了沈慕雲麵前。


    沈慕雲看向北安侯夫人:“您以報恩為名,親自將我請到府上為您賀壽,我今日若有任何閃失,侯夫人,您這就是恩將仇報!”


    北安侯夫人眼神閃躲,身子微微晃了晃。


    她原本想著,安慶長公主隻是為了出口氣罷了,會讓沈氏難堪幾回,或者私下打罵兩下,誰知道竟然當眾鬧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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