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雲想了想,說:“去書市街。”


    書市街是京城一條有名的街,裏頭的鋪子大多都是賣書、筆墨紙硯或者古玩之類的。


    崔鐵牛低聲跟車夫說了句話,馬車開始疾馳。到書市街街口一個偏僻的地方,馬車停了下來。


    沈慕雲扶著半夏的手下了馬車,笑盈盈地回頭看了崔鐵牛一眼,才離開。


    走了幾步,半夏小聲問:“世子妃,奴婢不太明白,您對那個泥腿子也太客氣了吧?太抬舉他了!”


    沈慕雲正色道:“你想想,他救了我不止一次,人總要知恩圖報吧?一個好人,不能因為他出身不好,咱們就輕視他吧?”


    半夏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奴婢也是好人,所以,世子妃才會對奴婢這麽好!”


    沈慕雲敲了敲半夏的腦門,嗔怪道:“笨丫頭,這會兒才想明白。”


    隨便找了一家賣筆墨紙硯的鋪子,沈慕雲走了進去,挑選了一隻狼毫筆,買了紙等用品。


    然後,沈慕雲對掌櫃說:“我著急寫點東西,能不能借一借貴店鋪的寶地?”


    掌櫃笑著說:“當然可以,您裏頭請吧。”


    進了一個隔間,沈慕雲令半夏在門口守著,她則坐在書案前,揮毫潑墨,用了上次畫畫的七成功力,又畫了一幅《山間戲奴圖》。


    待墨跡幹了,沈慕雲將畫卷好,放到袖子裏,離開了鋪子。


    回到王府,沈慕雲直接去了芙蓉院。


    景王妃病懨懨地躺在榻上,景王則坐在案前揉著太陽穴,愁眉不展。


    二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沈慕雲。


    沈慕雲行禮說道:“父王,母妃,兒媳有幸不辱使命,拿回了臨摹畫。”


    景王妃的眼睛亮了起來:“真的?”


    沈慕雲說:“千真萬確。但是,銀子全都花光了。”


    景王妃揮手:“身外之物,花了就花了。”


    沈慕雲上前,將畫展開給景王妃看,好讓她心安。


    景王妃一開始隻想著兒子有救了,笑容滿麵。等她親眼見了畫上的內容,她臉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不見了,嫌棄地揮揮手說:“好,收起來吧。”


    沈慕雲轉身問:“父王要不要看看?”


    景王連連擺手:“不看,我不看,我嫌惡心。”


    沈慕雲將畫重新卷好,放在了景王麵前的桌案上。


    景王重重歎息一聲,說:“好了,我去趟北鎮撫司。”


    出乎沈慕雲的意料,晚上,沈慕雲正想入睡,有人來敲秋水院的門。


    不一會兒,沈慕雲就聽到了顧青岩的聲音。


    他被放回來了?


    沈慕雲快速穿上外衣,起身來到房間門口。


    書南攙扶著顧青岩剛好走到廊下。


    沈慕雲假裝驚喜,說:“夫君,你終於回來了。”


    顧青岩抬眼望了望沈慕雲,沈慕雲驚訝地發現,顧青岩的眼睛裏沒了精氣神,取而代之的,是驚惶,是頹喪。


    書南行禮說:“世子妃,世子爺受了驚嚇,此刻發著燒。”


    沈慕雲說:“快扶你們世子爺進來吧。他身上可有傷?”


    書南搖頭:“沒有,皇上叮囑北鎮撫司,不許對我們用刑。但是,活閻王的手段太厲害了,不動刑,他也有一百種方法讓人生不如死。”


    沈慕雲同情地看了看書南:“受罪了。你們到底是為什麽被活閻王抓去了?”


    書南說:“唉,那天在靈犀山報國寺外頭,世子爺不是去山上看有沒有人嗎?”


    沈慕雲想起來了,顧青岩跟嬌月荒唐,被打斷以後,他就去山上查看是否有人偷偷觀戰了。


    書南接著說:“世子爺碰巧遇見了活閻王聶俊遠。當時好好的,世子爺還跟活閻王打了招呼……”


    顧青岩瞪了書南一眼:“閉嘴,不要再說了!”


    沈慕雲忙說:“也是,書南,你剛從那種鬼地方出來,趕緊回去歇著吧。”


    書南離開以後,沈慕雲朝外張望了一下,說:“大夫怎麽還不來?我出去迎一迎。”


    沈慕雲快步出了正堂,追上了書南,問:“書南,到底怎麽回事?”


    書南猶豫著:“世子他不讓我……”


    沈慕雲憂傷地說:“我不會告訴他。你就告訴我吧。這幾天,我吃不下,睡不著,各種胡亂猜測。如今,雖說世子回來了,可是,若是不能知道事情的緣由,我還是會害怕,會做噩夢。”


    書南同情地望了望沈慕雲,想了想,行禮說:“因為聶俊遠的字是扶風,腰又不太好,再加上那日世子爺看見聶俊遠在山間晃悠,因此,世子爺懷疑是聶俊遠畫了《山間戲奴圖》。”


    沈慕雲驚愕:“所以,世子去找聶俊遠質問了?”


    書南的腦袋垂得更低了些,嘟囔著說:“也不能算質問,真直接質問倒也好了,他去試探聶俊遠了。”


    其實,書南也覺得世子瘋了,但世子說,傷害他無所謂,傷害嬌月不能容忍,哪怕他是聶俊遠也不行。


    沈慕雲聽得不太明白,問:“所以,聶俊遠將世子抓進去是為了報複?”


    書南搖了搖頭:“那倒不是。那日,一個官員內奸與陳國人在那附近接頭。聶俊遠就在那裏布了局,準備將內奸與接頭的陳國人一起抓了。可惜,那個陳國接頭人一直沒有出現。內奸藏了接頭信物在山裏,也沒有找到。”


    “世子爺剛好在那附近出現了。原本,聶俊遠沒太當回事,畢竟世子爺金尊玉貴,想來不會是陳國的接頭人。可是,後來,世子居然去找聶俊遠,旁敲側擊打探聶俊遠那日的行蹤與安排,問得特別詳細。”


    “聶俊遠就想,若不是與陳國有勾連,世子爺為何要摻和這些事?聶俊遠起了疑心,就稟告給皇上。軍國大事,大意不得,皇上雖不十分信世子爺會背叛大梁,還是同意讓聶俊遠審他一審了。”


    沈慕雲突然想起,那天扭斷文官脖子的那個錦衣衛頭目,應該就是聶俊遠吧?那個文官,應該就是陳國安插在大梁內部的奸細了。


    沈慕雲嗤笑道:“這麽說來,世子這純粹是耗子主動登了貓的門,自找麻煩唄。”


    書南被牽連,自然也有怨氣,但這話他不敢接。


    書南說:“一開始被抓,世子嘴硬,不肯說出他盤問聶俊遠的真實原因。聶俊遠就用刑具嚇唬世子,用老鼠、癩蛤蟆之類的惡心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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