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濟民堂在街頭,鋪子裏既可看診,也可抓藥。


    坐堂的郎中叫做司徒濟。


    那藥鋪不大,卻賓客盈門,與前麵那兩家藥鋪門可羅雀的樣子截然不同。


    芫啟與冬晙達幾個走進這鋪子,一個山羊胡子模樣的人正在坐堂,這應該就是司徒濟了。


    鋪子裏還有個小徒弟在藥櫃前忙忙碌碌。


    等著那司徒濟看病的病人已經排成長隊了。


    有個大漢看見芫啟和冬晙達幾個站在一邊,不滿地嚷嚷:“要看診先排隊,懂不懂規矩。”


    盛菊不滿地頂了回去:“我們不看診。”


    那人又嚷嚷起來:“不看診就快滾出去!你們那麽多人一進來,這鋪子連轉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你……”盛菊還來不及頂回去,已經有其他排隊的病人替芫啟他們發聲了。


    “一早上就聽見你在這裏瞎嚷嚷逼逼的!安靜安靜點,司徒郎中最討厭別人吵了!”


    “對呀對呀,要排隊就安靜地排,不排隊就滾出去!”


    可那一開始吵鬧的漢子,卻沒有安靜下來,依舊罵罵咧咧:“我在這裏等了一上午,一會兒來個危重的插隊,一會兒來個婦孺插隊,要知道我也是病人!早知道就不來這裏看病了。”


    其他正在排隊的病人,聽了他這話,紛紛數落起他來:“看你聲音洪亮,氣色不錯,哪像是病人?你別排錯隊了,走錯門了!”


    “這北大街好幾家藥鋪,你為什麽來這裏?還不是看司徒郎中醫術高明,賣的藥材又最便宜?”


    “對啊,對啊,要抱怨就別在這裏等了,去其他的藥鋪吧。”


    ……


    這裏吵吵嚷嚷的,那正在給病人看診的司徒濟卻絲毫不以為意,一點也不受影響,連看也不看這裏一眼,專注於眼前事,望聞問切,開具藥方。


    直到看完了跟前這個病人,給了藥方後,司徒濟這才抬起頭朝這邊看了一眼。


    可就這麽一眼,他手中抓著的筆,抖了一下,濃濃的墨滴在紙麵上,墨立刻暈染開來,幻化成一個巨大的墨跡。


    他像是不相信地又揉了揉眼睛,再定眼瞧了瞧,手中抓著的筆抖地更厲害了。


    司徒濟一把推開麵前的案幾,猛地站起來了起來!


    他三步並做兩步,越過那長長的隊伍,衝到芫啟他們跟前。


    離他們還有兩步之遙時,又猛地停了下來。


    司徒濟就在那裏站著,重重地喘著氣,眼神死死地盯著。


    眾人都被這一幕給驚嚇到了,疑惑不定地看著司徒濟。


    正在抓藥的小徒弟也察覺到自家師傅的不對勁,從櫃台裏衝了出來,攙扶住司徒濟:“師傅,您這是怎麽了?”


    司徒濟深深地喘了幾口氣,擺了擺手,對那夥計道:“我沒事。”


    冬晙達敏銳地察覺,這司徒濟的目光是盯向自己的。


    他在記憶深處挖了挖,似乎並沒有和這樣一個人物有所交集過。


    “師傅,您要不要休息一會兒?”那小徒弟緊張地問。


    司徒濟看了一眼,還在排隊的病人大概還有十幾個,搖了搖頭,對夥計說道:“把店門掩上吧,休診的牌子掛出去,我把這些病人看診完,今日就不再接診了。”


    那小徒弟聽命去掩鋪門了。


    司徒濟深深地又看了眼芫啟他們,道:“你們等一等,我把這些病人先看診完。”


    那些排隊的病人一看這場麵,再蠢笨也看出司徒濟與這些人相熟,不再吵鬧了,一個接一個安靜等著司徒濟看診。


    正在等待的芫啟悄悄地問冬晙達:“冬郎中,你和這個司徒郎中是相熟的嗎?”


    冬晙達搖搖頭。


    這京都還是自己在五六歲的時候曾經來過一趟,印象中也曾從未見過這一號人物。


    “可是我覺得他好像認識你。”


    無止和盛菊也點點頭。


    冬晙達微微地蹙眉。


    “你們都是郎中,都是學醫的,會不會以前曾經拜過同一個師傅?”芫啟自顧自地問。


    “冬郎中可是自學成才的。”盛菊驕傲地回答。


    “我們也不用猜了,等一下問問他就可以了。”


    ……


    大概等了小半個時辰,司徒濟才把那些排隊的病人全部送走。


    “關上鋪門!”司徒濟吩咐小徒弟。


    小徒弟關好鋪門,搬出幾條長凳,請芫啟他們坐下。


    司徒濟衝著他們作了個揖:“請問諸位如何稱呼?”


    芫啟心道:原來還真不認識呀。


    冬晙達回答道:“在下姓冬,名晙達,字歸瑾,這位姑娘叫芫啟,這位小師傅叫無止。”隨後又指了指盛菊和喵如意,“盛菊、喵如意。”


    “冬,你真的是姓冬?”那司徒郎中很是激動,說話的嗓音都帶著顫音。


    冬晙達麵有惑色,點點頭:“我是姓冬。”


    司徒濟就這麽,深深地,長長地,久久地,盯著東駿達的臉,愣在那裏了。


    他的眼神飄渺,好像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司徒朗中?”冬晙達叫喚了一聲,把司徒濟從出神當中拉了回來,“我們可是以前曾經見過?”


    司徒濟笑得很苦澀,搖了搖頭:“我們沒有見過,在下失禮了。隻不過你長得實在太像我一故人了,我剛才差點認錯。”


    “這天下之大,有相貌相似之人也不出奇。”冬晙達道。


    司徒朗中點點頭:“這天下確實大,我還以為再也沒機會見到我那故人。今日得以見到與他如此相似之人,上天垂憐啊。”


    冬晙達見那司徒濟,已經有五十多歲的人了臉皮鬆垮,滿是油膩,留著長長的山羊胡子。


    司徒濟如此深情地看著自己,聊表他的思念之情,冬晙達胃裏忍不住有一股反酸上來。


    那臉色一沉,眼裏閃過一絲不悅。


    司徒濟也察覺到自己失言,忙找話題緩解氣氛:“諸位來此也不為看診,找我有何事?”


    芫啟:“我聽說有一隻黃狗,經常來你藥鋪買藥,我們想要打聽打聽黃狗以及它主人的情況。”


    那司徒濟的眼神躲閃了一下:“是有一隻狗每隔十天左右,從我這裏拿些藥回去。我雖做不到濟世救人,但對那滾地蟲裏麵的平民卻多有關照,可憐它主人是個殘疾人罷了。”


    “喵!喵!”喵如意突兀地叫了兩聲。


    這個司徒濟在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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