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竹、盛菊的宅子在內城邊。


    巷子口出去就是繁華的大街,四周府院挺立,住著都是朝官。


    那宅子三進三出,不大不小,恰恰夾在內巷的拐角處,鬧中取靜,很是不錯。


    “主……冬……”盛菊叫了聲,怎麽叫怎麽別扭。


    主子說不能露餡,那該怎麽稱呼主子啊。


    “初來京都,還要你們多關照,叫我表字就好。”冬晙達看出盛菊的別扭,出言道。


    冬晙達字歸瑾,打死盛菊他也不敢叫自己主子字啊。


    興竹默默地看了眼盛菊。


    “哥,你就是我親哥啊。”


    盛菊真是佩服自己腦子轉得快。


    “哥,你的房間在這,早就按照你的喜好布置好了,快來看看,有沒有什麽缺的。”


    盛菊引導而去的方向是那正房,冬晙達咳了一聲。


    興竹拉住盛菊,道:“錯了。”


    “沒錯,這裏走。”


    “錯了。”興竹往盛菊屁股上踹了一腳,“這裏。”


    興竹向著東廂房方向而去。


    那裏原本是興竹的住所。


    窗門大開,打掃得一塵不染,布置得極為雅致,幾盆精心養植的蘭花在窗台處慵懶的伸著腰。


    “晙達兄,你住這裏,可好?”興竹道。


    冬晙達滿意地點點頭。


    名義上,他是來投靠興竹和盛菊兄弟的,怎麽可以住主房?


    “後院廂房還空著,芫啟姑娘和小師傅住那裏可好?”興竹不是問的芫啟,而是問冬晙達。


    不等冬晙達點頭,芫啟忙點頭,“可以,可以,哪裏住都可以。”


    芫啟想了想,在懷中摸了摸,才想起身上所有錢財都留給了流民屯,有點不好意思。


    “我現在暫時沒錢,這住宿費和夥食費待我去換了銀子再交可否?”


    興竹沒有出聲,也不知道好不好拒絕,用眼神征詢冬晙達意見。


    “你是我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千萬別見外。”盛菊笑臉燦爛。


    “不用和他們客氣。”冬晙達出聲。


    興竹馬上道:“姑娘需要什麽盡管吩咐。”


    “吃的,餓了。”小和尚無止插話道。


    “喵!”吃的餓了,喵如意附議無止提議。


    “對,餓了。”芫啟摸了摸餓扁的肚子。


    冬晙達知道這三小隻的食量,笑著吩咐,“讓家裏的廚娘多煮點,煮上七八個人分量的。”


    想了想又加上句,“肉要多。”


    ……


    盛菊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個小姑娘,一個小和尚,一隻貓,幹完了全部的那七八個人分量的飯菜……


    有點懷疑人生……


    一路過來,奔奔波波,吃飽喝足後,三小隻打著哈欠,睡眼朦朧地回房睡了。


    主廂房那書房燈亮了起來。


    “其他人都安頓好了?”冬晙達問。


    “都找到營生,安頓下來了。”興竹回答。


    “那黃色寶石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正在查,主子您說的,要秘密行事,所以進度有點慢。”興竹道。


    “慢不礙事,安全第一。”


    冬晙達想一想又問:“這京都的事宜,現在是誰負責?”


    “一個叫做芳娘的女人,在京都開了間叫芳軒閣的胭脂鋪子。”


    興竹送上芳軒閣和芳娘的資料。


    冬晙達一邊閑適的喝著茶,一邊翻動著麵前薄薄幾頁紙。


    十多年前,芳軒閣隻是街頭一間小小的胭脂水粉鋪子。


    不過這短短十餘年載發展,芳軒閣發展到壟斷大半個京都的胭脂生意。


    還創立了一個新的職業“曉妝女”。


    這些“曉妝女”經過專業訓練,以接單上門服務的方式為京都的貴人們修整儀表,梳妝打扮。


    “曉妝女?”冬晙達抬了下眼皮。


    “這曉妝女遊走於京都各大貴人府中,可以很好掌握到第一手的情況和數據。”


    興竹對芳娘的能力那是心服口服。


    “你們和她接觸了沒?”


    “還沒有,等主子到了再決定。”


    “這芳娘可用。”冬晙達吩咐盛菊,“我包裹中有張畫像,你幫我拿過來。”


    盛菊送了曾天佑夫人的畫像過來。


    “先看看她的能力到哪裏,興竹,你去接觸接觸,讓她幫忙查下這個人是誰。”


    興竹領命。


    “主子,還有一件事。”興竹道。


    “說。”


    “我前幾日在街上,好像看到了渺公子了。”


    “段渺?”冬晙達臉色瞬間變了。


    “那個……他好像沒有帶護衛,獨自一人……”


    冬晙達手中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擲,“胡鬧!”


    嚇得興竹、盛菊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喘一下。


    盛菊暗暗在心裏想著,主子,你說渺公子胡鬧,你自己不也胡鬧嗎?


    你這等身份,也敢闖京都?


    “查清楚他在哪裏落腳了嗎?”


    興竹支支吾吾了下,不敢言。


    “但說無妨。”


    “渺公子沒有固定的住所,夜夜流連青樓,不過幾日,已經成了紅街上的大紅人了。”


    冬晙達臉都青了。


    “主子,我們明天就去抓人,不值得生氣。”興竹道。


    盛菊看著自己主子的臉色不佳,忙轉移話題。


    “主子,不說這鬧心事了,那個芫啟姑娘,您準備怎麽安頓?”


    冬晙達臉色由青轉白,白裏又透出一絲紅來。


    這個姑娘,對自己那是有點自作多情。


    照理說,本應該及時止損的,拒絕她的,隻不過看著她可憐罷了。


    一時衝動答應她跟著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辦?


    在這京都,那是如履薄冰,遊走鋼絲。


    莫要到時候牽連了她,平白辜負姑娘一番情意。


    思量至此,冬晙達便打定了主意,待抓到那個段渺,把這幾個人一起打包送回去。


    “給家裏去封信,秘密派些高手過來,接他們回去吧。”冬晙達命令。


    “是。”興竹領命。


    “這姑娘雖美,但不適合主子,傻了點。”興竹中肯的評價。


    冬晙達臉色又白了幾分,訓道:“說甚胡話!”


    “對,會不會說話,那叫單純,單純,主子就喜歡單純的。”盛菊道。


    冬晙達臉皮,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惱羞成怒道:“滾!都給我滾!”


    ……


    後院廂房中,無止迫不及待地問芫啟,“到京都了,那有功德的人在哪裏?”


    芫啟打著哈欠,除去鞋襪,鑽入被窩。


    迷迷糊糊地道:“是在北大街看到的,明天我們再去那裏找找。哦,對了,北大街那裏有好多當鋪,明天去當點錢。


    哦哦,還有,還要幫曾天佑夫人找娘家……還有那個陸南,也要找找……好多事啊……”


    “喵——喵——”


    喵如意一聽明天要求當錢,爪子重重地拍著芫啟的腦門。


    你說過不再去當我寶貝的!你說謊,你說謊!


    芫啟被喵如意拍得頭腦發昏,睡意全無。


    她幹脆起來,掐住喵如意脖子,用力地搖了搖,喵如意死死地咬著牙關不鬆口。


    “那山上遍地都是,有什麽舍不得?”


    芫啟又用力地搖了搖,“你不吐出來,我們吃什麽,喝什麽?吃西北風啊?”


    喵如意還是倔強地咬著牙關。


    無止看不過眼,直接一巴掌拍在喵如意的臉上。


    喵如意那貓臉被打偏,那咬緊的牙關登時鬆了開來。


    一顆火紅火紅晶瑩透亮,約莫著有鵪鶉蛋般大小的紅寶石從喵如意的嘴裏吐了出來。


    無止走過去,嫌棄地用腳踩著,在地上摩擦。


    把那紅寶石上殘留的喵如意口水擦幹後,這才扯出一塊布包了起來。


    “喵~~”


    喵如意委屈地哭了起來,誰讓你們當時不拿啊,我拿了幾粒,你們還取笑我,拿這些破石頭幹什麽……


    當時下山,三小隻一無所知的闖到人間,卻不知人間沒有銀兩寸步難行。


    下來的當日就被幾碗麵錢給難到了。


    在被店家追趕的途中,喵如意摔了一跤,一顆石頭滾了出來……


    三小隻才知道,這石頭是好東西,可以換這人間的銀兩,可以解決很多的問題。


    “喵~~”


    這是我的念想啊,從山上也沒有帶什麽下來,就拿幾塊石頭,你要是全部當了,那我一點念想都沒有了!


    “要什麽念想。”


    芫啟實在太困,翻了個身,把被子緊緊地裹著。


    “要是真的想家,想老頭子了,我們就回去看看,再下山……”


    芫啟話還沒有說完,已經呼吸平穩,輕輕地打起鼾來。


    喵如意和無止相視看了一眼,各自無言。


    芫啟不知道的是,當他們三個下山之時,那山是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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