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杜老爺可聽過長安楚家，夫君名喚楚晏，家公楚鴻儒，族中三叔楚修鶴，就是十年前揚州科舉舞弊那位楚修鶴。”
杜老爺瞪圓了眼盯著眼前三人，自認為見多識廣，已經沒什麽事能讓他震驚。
可那三個名字把他驚到了。
十年前揚州科舉舞弊案隻要是讀書人都會知道，他可沒少聽到這個案子。
當時府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在說起這件事很是傷感，說楚家家風正，一定是被人算計。
他做了那麽多生意，什麽魑魅魍魎沒見過，聽著案子就知道是被人算計了。
不過楚修鶴自己沒有防備意識，自己疏忽大意，導致那年揚州秋闈上萬考生受影響，死了也是活該。
就是可惜了楚家，牽連那麽多人，在京城的楚家全部下獄。
本來在無數學子要求下和律法的規定中，楚家該處死的，因為楚晏熟知本朝律法條文，為楚家辯護，這才拖到第二年春被流放的結果。
他本以為楚家就這樣沒了，結果前些年又聽到楚家的消息，說是楚晏以戴罪之身在北境拚出一條回京的血路，愣是讓楚家其他人免除流放之苦，得以回祖籍。
不過後來沒有楚晏的消息，安安靜靜，沒幹出什麽大事。
想來也是，在京城，除了護駕有功，否則武將沒有多少立功的機會。
何況那人是楚晏，一個驚才絕豔的楚家公子，勢必會招來不少人打壓，想要再拚出血路，根本不可能。
北境戰場上靠拚能拚出來，京城可不行。
京城那個地方，人脈，權力，錢財才能拚出血路，楚晏要人脈沒人脈，要權力沒權力，要錢財沒錢財，不被打壓下去就算他有本事。
會客廳裏隻有崔知意的聲音，杜老爺震驚聽著，總算是知道楚家的後續以及小少年的身份。
楚晏的外甥，為了不讓這孩子受楚家影響，單獨立了門戶。
不愧是楚家，竟然能幹出這種事，直接給這孩子鋪了一條仕途之路。
雖說身上還流著楚家的血脈，到底是無需流放的外嫁女，賦了別人的姓，後來孩子又被賣掉，被崔家收留改名。
哪怕被楚晏認回去，以甥舅生活，可姓氏沒改，又給立了門戶，除非是跟楚家有仇，死揪著這一點不放，否則不會影響仕途。
杜老爺一邊想一邊瞧著崔知意，行為舉止落落大方，身為女眷大冬天送外甥回祖籍，竟然隻帶了兩位護衛。
不愧是楚晏娶的夫人，眼界不錯。
杜老爺越看越滿意，尤其是知道這孩子是楚晏教出來的，更加確定認親的想法。
那可是以戴罪之身拚出一條回京之路的楚晏，這種人教出來的外甥，想差都難。
他相信認了這門親，以後會收獲很大的驚喜。
“當年楚家的事情我早有耳聞，一直就想見見他們，如今有緣，這門親就這樣定了。”
“眼下雪下個不停，估計還會封兩天山，無法趕路，你們就先在杜家住下，我讓人準備準備認親事宜。”
“來人，馬上安排三位貴客到杜家，好好招待。”
三人被送走，很快外麵進來一個人。
“父親真打算認那個孩子？”
陸老爺摩挲著小崔瑜給他的玉佩，想起一些往事，難免唏噓。
“十年前我去過京城，見過楚晏，當真是驚才絕豔，少年郎身上能形容的辭藻都能在他身上看到，我走南闖北多年，沒見過第二個像他那樣的。”
“後來楚家出事，聽到他戴著鐐銬走在長安大街上，我根本沒辦法想象那樣的場麵，我甚至希望他跟楚家其他人一樣死在那年的監獄，這樣別人提起他時永遠都是最好的樣子。”
他看過很多這樣的人，起點高，出身好，學識樣貌都不差。
物極必反。
到了一定高度，這人一定是會隕落的，隕落之後再也不可能回到高處。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些人天生驕傲狂妄，從雲端落入泥坑，根本不能接受，大多數會選擇最壯烈的死法，把自己最好的樣子留在別人眼中，說不定還能在史書留下濃墨重彩的一幕。
可楚晏扛下來了。
杜老爺眼裏帶著一絲佩服。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在最風光的時候成為階下囚，你說說一般人誰受得了，偏偏他就受住了，從京城到北境幾千裏路，他愣是走了過去，又從最小的兵當起，最後拚回京城。”
“我去過北境，做生意時也去過北蠻，知道北蠻的戰力和彪悍的民風，我都不用去問楚晏在北境戰場經曆什麽，想想就知道這一路走得有多難。”
他活了幾十年，認識的人何止上萬，就沒見過這樣的人。
若是楚晏是一個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爬到這位置，他都不會覺得意外。
可是人家一出生就是頂好的家族，一路走到別人隻能仰望的高度，然後迅速墜入深淵又一步步爬起來。
更嚴重的是最擅長走的路被堵死，沒辦法入仕，隻能入伍走一條九死一生的路，結果又走過來。
他活了幾十個年頭，人生也算是起起落落。
這幾十年什麽旮遝角沒去，什麽苦沒吃過，什麽人沒見過，沒幾個讓他佩服的。
楚晏算是一個，雖然他們沒有交集。
聽說楚晏自請去了雲州。
他去過雲州，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他真想看看這個人想幹什麽。
“去，趕緊把家裏那幾個叫回來，明日認親宴必須全部到場，好好準備明日認親宴。”
他有錢，花不完的錢，與其用錢來打點那些光吃不幹事的官，還不如把楚晏扶上去。
錢啊，有時候可以打通一條死路。
他就當一回貴人，想看看楚晏能走到什麽地步。
人生嘛，總希望看到一些戲劇性的事情。
就當是一門生意，砸些錢，看看多年後能帶來多大的意外之喜。
——
崔知意四人住進杜家，奢華的宅子讓他們覺得不真實。
若是杜家沒有這麽富裕，她可能會懷疑杜家有所圖。
可杜家太富裕，富裕到能讓很多官員為其做事，這樣的杜家圖謀不了他們什麽。
就算是楚晏過來，一個從四品的武將，在杜家眼裏都不夠看的。
在她說起楚家時，杜老爺的表情很意外，之後說到楚晏，表情有些複雜。
雖然不清楚杜老爺到底在想什麽，但是可以看到眼神裏沒有惡意。
“舅母，我們都不跟舅舅說就認別人為親，他會不會生氣？”
認親是大事，認一個富商更是大事，將來會有不少閑話。
說他為了錢財認一介商人為爺爺，說他沒了楚家的骨氣，為錢財低頭。
對上那雙擔憂的眼神，崔知意知道這孩子在擔心什麽。
“阿瑜，為錢財低頭不算丟人，你看看長安城那些世家，哪怕自稱是書香世家，都逃不過為財帛動心，一個個不還是開鋪子，開莊子，就沒有不跟財帛打交道的。”
“至於認親這種事，杜老先生跟你有眼緣，知道你缺什麽就給你什麽，這是貴人，人生能得貴人相助，該心懷感激，若覺得收到這麽多幫助不好，就好好記著，往後總有回報的時候。”
小崔瑜有貴人相幫，對他以後有好處。
楚家能給他的其實不多，尤其是錢方麵。
錢太重要了，尤其是多到數不清的錢，世人忙忙碌碌，為的不就是金銀財寶。
高官厚祿，當高官有了權力，為的也是厚祿，很多很多的錢。
這世上不為錢隻為百姓做事的好官，有，但是不多。
隻會辦事的官，在官場可沒有什麽出頭的日子，有錢有權，注定能走捷徑。
錢是俗物，俗人為的就是俗物，世人趨之若鶩的俗物，能讓人變成鬼的俗物。
為了錢，為了前途，認一門親，沒什麽丟人。
哪怕是京城世家，聯姻不都是為了聯手得到更大的權力，更多的俗物。
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也是為了領土，為了更多俗物。
想到這些崔知意心情並不好，感覺自己變成曾經很討厭的市儈模樣，如今還要勸一個孩子變得市儈。
她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是再遇到這種事，她還是會這樣做。
——
時間很快來到晚上，在杜家堪比皇後享受的浴池洗了個澡，崔知意跟侍女要了宣紙筆墨，開始寫信。
認親的事兒必須告訴楚晏。
住進杜家的這小半天時間裏，她知道更多杜家的事情。
杜家一省首富之名不是白來的，當地很多大的工程都是杜家出錢。
光是書院就建了幾十個，資助過的窮苦的書生不少。
還有收養稚子婦孺的善堂，就連醫館都有好多家，時不時會開始義診。
她不清楚杜家的錢財如何到手，也不清楚杜家是不是打壓了其他商家或是搶了別人生意。
但是杜家真的有為百姓做好事，而且是大好事。
她見過很多富商，京城有很多富商，有大量土地，有大量商鋪，大量山林和宅子，可這些人並沒有為長安城的百姓做過多少事。
就衝著杜老爺為民之舉，她就覺得這人一定不差，會是小崔瑜的貴人。
杜老爺瞪圓了眼盯著眼前三人，自認為見多識廣，已經沒什麽事能讓他震驚。
可那三個名字把他驚到了。
十年前揚州科舉舞弊案隻要是讀書人都會知道，他可沒少聽到這個案子。
當時府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在說起這件事很是傷感，說楚家家風正，一定是被人算計。
他做了那麽多生意，什麽魑魅魍魎沒見過，聽著案子就知道是被人算計了。
不過楚修鶴自己沒有防備意識，自己疏忽大意，導致那年揚州秋闈上萬考生受影響，死了也是活該。
就是可惜了楚家，牽連那麽多人，在京城的楚家全部下獄。
本來在無數學子要求下和律法的規定中，楚家該處死的，因為楚晏熟知本朝律法條文，為楚家辯護，這才拖到第二年春被流放的結果。
他本以為楚家就這樣沒了，結果前些年又聽到楚家的消息，說是楚晏以戴罪之身在北境拚出一條回京的血路，愣是讓楚家其他人免除流放之苦，得以回祖籍。
不過後來沒有楚晏的消息，安安靜靜，沒幹出什麽大事。
想來也是，在京城，除了護駕有功，否則武將沒有多少立功的機會。
何況那人是楚晏，一個驚才絕豔的楚家公子，勢必會招來不少人打壓，想要再拚出血路，根本不可能。
北境戰場上靠拚能拚出來，京城可不行。
京城那個地方，人脈，權力，錢財才能拚出血路，楚晏要人脈沒人脈，要權力沒權力，要錢財沒錢財，不被打壓下去就算他有本事。
會客廳裏隻有崔知意的聲音，杜老爺震驚聽著，總算是知道楚家的後續以及小少年的身份。
楚晏的外甥，為了不讓這孩子受楚家影響，單獨立了門戶。
不愧是楚家，竟然能幹出這種事，直接給這孩子鋪了一條仕途之路。
雖說身上還流著楚家的血脈，到底是無需流放的外嫁女，賦了別人的姓，後來孩子又被賣掉，被崔家收留改名。
哪怕被楚晏認回去，以甥舅生活，可姓氏沒改，又給立了門戶，除非是跟楚家有仇，死揪著這一點不放，否則不會影響仕途。
杜老爺一邊想一邊瞧著崔知意，行為舉止落落大方，身為女眷大冬天送外甥回祖籍，竟然隻帶了兩位護衛。
不愧是楚晏娶的夫人，眼界不錯。
杜老爺越看越滿意，尤其是知道這孩子是楚晏教出來的，更加確定認親的想法。
那可是以戴罪之身拚出一條回京之路的楚晏，這種人教出來的外甥，想差都難。
他相信認了這門親，以後會收獲很大的驚喜。
“當年楚家的事情我早有耳聞，一直就想見見他們，如今有緣，這門親就這樣定了。”
“眼下雪下個不停，估計還會封兩天山，無法趕路，你們就先在杜家住下，我讓人準備準備認親事宜。”
“來人，馬上安排三位貴客到杜家，好好招待。”
三人被送走，很快外麵進來一個人。
“父親真打算認那個孩子？”
陸老爺摩挲著小崔瑜給他的玉佩，想起一些往事，難免唏噓。
“十年前我去過京城，見過楚晏，當真是驚才絕豔，少年郎身上能形容的辭藻都能在他身上看到，我走南闖北多年，沒見過第二個像他那樣的。”
“後來楚家出事，聽到他戴著鐐銬走在長安大街上，我根本沒辦法想象那樣的場麵，我甚至希望他跟楚家其他人一樣死在那年的監獄，這樣別人提起他時永遠都是最好的樣子。”
他看過很多這樣的人，起點高，出身好，學識樣貌都不差。
物極必反。
到了一定高度，這人一定是會隕落的，隕落之後再也不可能回到高處。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這些人天生驕傲狂妄，從雲端落入泥坑，根本不能接受，大多數會選擇最壯烈的死法，把自己最好的樣子留在別人眼中，說不定還能在史書留下濃墨重彩的一幕。
可楚晏扛下來了。
杜老爺眼裏帶著一絲佩服。
“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在最風光的時候成為階下囚，你說說一般人誰受得了，偏偏他就受住了，從京城到北境幾千裏路，他愣是走了過去，又從最小的兵當起，最後拚回京城。”
“我去過北境，做生意時也去過北蠻，知道北蠻的戰力和彪悍的民風，我都不用去問楚晏在北境戰場經曆什麽，想想就知道這一路走得有多難。”
他活了幾十年，認識的人何止上萬，就沒見過這樣的人。
若是楚晏是一個窮苦人家出身的孩子，爬到這位置，他都不會覺得意外。
可是人家一出生就是頂好的家族，一路走到別人隻能仰望的高度，然後迅速墜入深淵又一步步爬起來。
更嚴重的是最擅長走的路被堵死，沒辦法入仕，隻能入伍走一條九死一生的路，結果又走過來。
他活了幾十個年頭，人生也算是起起落落。
這幾十年什麽旮遝角沒去，什麽苦沒吃過，什麽人沒見過，沒幾個讓他佩服的。
楚晏算是一個，雖然他們沒有交集。
聽說楚晏自請去了雲州。
他去過雲州，知道那是什麽地方，他真想看看這個人想幹什麽。
“去，趕緊把家裏那幾個叫回來，明日認親宴必須全部到場，好好準備明日認親宴。”
他有錢，花不完的錢，與其用錢來打點那些光吃不幹事的官，還不如把楚晏扶上去。
錢啊，有時候可以打通一條死路。
他就當一回貴人，想看看楚晏能走到什麽地步。
人生嘛，總希望看到一些戲劇性的事情。
就當是一門生意，砸些錢，看看多年後能帶來多大的意外之喜。
——
崔知意四人住進杜家，奢華的宅子讓他們覺得不真實。
若是杜家沒有這麽富裕，她可能會懷疑杜家有所圖。
可杜家太富裕，富裕到能讓很多官員為其做事，這樣的杜家圖謀不了他們什麽。
就算是楚晏過來，一個從四品的武將，在杜家眼裏都不夠看的。
在她說起楚家時，杜老爺的表情很意外，之後說到楚晏，表情有些複雜。
雖然不清楚杜老爺到底在想什麽，但是可以看到眼神裏沒有惡意。
“舅母，我們都不跟舅舅說就認別人為親，他會不會生氣？”
認親是大事，認一個富商更是大事，將來會有不少閑話。
說他為了錢財認一介商人為爺爺，說他沒了楚家的骨氣，為錢財低頭。
對上那雙擔憂的眼神，崔知意知道這孩子在擔心什麽。
“阿瑜，為錢財低頭不算丟人，你看看長安城那些世家，哪怕自稱是書香世家，都逃不過為財帛動心，一個個不還是開鋪子，開莊子，就沒有不跟財帛打交道的。”
“至於認親這種事，杜老先生跟你有眼緣，知道你缺什麽就給你什麽，這是貴人，人生能得貴人相助，該心懷感激，若覺得收到這麽多幫助不好，就好好記著，往後總有回報的時候。”
小崔瑜有貴人相幫，對他以後有好處。
楚家能給他的其實不多，尤其是錢方麵。
錢太重要了，尤其是多到數不清的錢，世人忙忙碌碌，為的不就是金銀財寶。
高官厚祿，當高官有了權力，為的也是厚祿，很多很多的錢。
這世上不為錢隻為百姓做事的好官，有，但是不多。
隻會辦事的官，在官場可沒有什麽出頭的日子，有錢有權，注定能走捷徑。
錢是俗物，俗人為的就是俗物，世人趨之若鶩的俗物，能讓人變成鬼的俗物。
為了錢，為了前途，認一門親，沒什麽丟人。
哪怕是京城世家，聯姻不都是為了聯手得到更大的權力，更多的俗物。
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也是為了領土，為了更多俗物。
想到這些崔知意心情並不好，感覺自己變成曾經很討厭的市儈模樣，如今還要勸一個孩子變得市儈。
她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是再遇到這種事，她還是會這樣做。
——
時間很快來到晚上，在杜家堪比皇後享受的浴池洗了個澡，崔知意跟侍女要了宣紙筆墨，開始寫信。
認親的事兒必須告訴楚晏。
住進杜家的這小半天時間裏，她知道更多杜家的事情。
杜家一省首富之名不是白來的，當地很多大的工程都是杜家出錢。
光是書院就建了幾十個，資助過的窮苦的書生不少。
還有收養稚子婦孺的善堂，就連醫館都有好多家，時不時會開始義診。
她不清楚杜家的錢財如何到手，也不清楚杜家是不是打壓了其他商家或是搶了別人生意。
但是杜家真的有為百姓做好事，而且是大好事。
她見過很多富商，京城有很多富商，有大量土地，有大量商鋪，大量山林和宅子，可這些人並沒有為長安城的百姓做過多少事。
就衝著杜老爺為民之舉，她就覺得這人一定不差，會是小崔瑜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