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二少夫人今早突然去了佛堂,至今沒出來。”


    佛堂,人


    易婷婷一旦犯錯總會求佛祖保佑原諒。


    穆子慎剛離家出走之時就去了佛堂,一待就是不少時間,直到她跟穆子昭成親,易婷婷才在佛堂暈了過去。


    如今挺著大肚子進了佛堂,看來是看到紙條了。


    她知道易婷婷跟穆子慎綰了同心結,是穆子慎說要永結同心,在成親當晚笨手笨腳綰的。


    穆子慎不像穆子昭那樣優秀內斂,但是熱烈肆意,愛得毫不掩飾。


    不管是對家人朋友還是其他,他都不會藏著掖著。


    別人做決定計較得失,要權衡利弊,要看對方能不能對自己的仕途有幫助,他都不計較,隻知道喜歡就要馬上說出來。


    就像當初知道自己喜歡易婷婷之後就去跟穆母說要娶這個表妹。


    這樣真誠的人易婷婷怎麽會不喜歡。


    那一世的易婷婷在生了孩子之後總是告訴孩子穆子慎是什麽樣的人。


    話裏話外隻剩下懷念。


    那樣熱烈地被愛過,哪怕不愛也會記住一輩子。


    “走吧,咱們去勸勸她。”


    崔知意起身,眼神已經沒有一絲波瀾。


    一路走到佛堂,崔知意讓其他人留在佛堂外一個人進去。


    一座小佛像,幾根香燭,一位虔誠懺悔的信徒。


    崔知意跪在一旁的蒲團上,朝著佛像拜了拜。


    拜過之後看著精神有些差的易婷婷,輕聲勸道:“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但是你肚子懷著二爺最後的血脈,要是這孩子出事,二爺在這世上最後一點血脈也沒了。”


    “二爺是心善之人,自己都不清醒卻在看見孩子即將溺水時不顧一切去救人,可惜他福薄,未及弱冠就沒了,你是他求親求來的夫人,還懷著他的血脈,若是他知道你這樣傷害自己傷害孩子,肯定很難過。”


    易婷婷像是沒聽見,精神有些恍惚,滿腦子都是昨晚的夢。


    她的二表哥恨她。


    二表哥說她髒,說她下賤,說永遠不會原諒她。


    “嫂嫂,你出去好不好,我想靜靜。”


    瞧著聲音沉沉麵容憔悴的易婷婷,崔知意覺得這個女人可悲又可笑。


    一個噩夢就承受不住,卻敢在嫁人後不守婦道。


    崔知意表情裏帶著一絲諷刺,聲音卻溫和:“那你靜了嗎?”


    一句問話讓易婷婷怔在原地。


    靜了嗎?


    她不僅沒靜下來,反而越來越亂。


    “一個人心若是不靜,哪怕是在佛堂,在寺廟,都靜不下來,一個人若是心靜,哪怕是在鬧市心都是靜的。”


    “回去吧,那麽多人擔心你,就算是為了穆家,為了二爺,為了你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你都不能任性。”


    說完崔知意把手遞到她麵前。


    佛堂有些昏暗,易婷婷怔怔瞧著麵前這雙細白的手,抬頭望向過得並不幸福的嫂嫂。


    府裏沒有秘密,很久沒有同房也不是秘密,有些人還說崔知意不討人喜歡,得不到穆子昭的歡心。


    她不明白為什麽崔知意明明是跟她一樣年歲,明明過得不幸福,為什麽沒有一點難過?


    或者就是因為崔知意心是靜的,所以從來不會像她這樣難受。


    易婷婷垂下頭,把手放在崔知意手裏,起身朝著外麵走。


    佛堂的大門被打開,光線瞬間湧進來。


    芸荷上前想要攙扶,易婷婷卻沒有放開崔知意的手。


    “這裏離摘星閣不遠,我來扶她回去。”


    ——


    “摘星閣那邊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的又進佛堂。”


    穆母剛忙完一些事兒就聽到摘星閣的事兒,這會兒一有時間就去看看。


    “奴婢不知,隻聽芷荷說昨晚二少夫人拿出二爺綰的同心結,不知是不是睹物思人一時傷懷,小箱子都掉在地上,同心結也摔出來,難過得很,誰知第二日二少夫人突然早早去了佛堂。”


    “芷荷她們勸了許久未曾勸出來,是大少夫人去了才把人勸回摘星閣,這會兒大少夫人正在陪著,二少夫人已經好多了。”


    穆母一聽心下安慰許多。


    “這臨近過年府裏府外事兒又多又雜,往年都是我一人忙裏忙外,兩位爺都是官身,上下都需要走動,光是逢年過節如何走動就已經忙到不行,還要管理前院後院上百人的事兒,好在知意能幹,攬月閣和摘星閣的事兒管得挺好,婷婷還聽她的話,我也能閑一閑。”


    “誰說不是呢,看起來大少夫人好像沒幹什麽事兒,可一天下來也沒閑著,尤其是摘星閣,到了冬日摘星閣院裏院外伺候的人後前前後後病了好幾個,好在大少夫人及時處理,這才沒讓二少夫人染上病。”


    “前兒還有一小丫頭人眼見病了能不幹活兒,起了歪心思,裝病躲懶,誰知她自個兒躲懶不說還私下跟別人說,惹得一些心思不正的開始有樣學樣,大少夫人一看告病的人多了些,怕這病有什麽問題,怕有什麽疏忽出現人傳人,立馬請大夫好好查查是什麽原因。”


    “大夫一查查出沒病,大少夫人一聽壓根沒病是裝的,直接讓那幾個人去洗衣房,還讓她們把下人的們的衣物都洗了,這沾了兩天冷水,真就給病了,如願不用幹活。”


    說話間主仆已經到摘星閣。


    “母親!”


    看著易婷婷就要迎上來,穆母立馬上前按住道:“你身子重就不用行這些禮,看你臉色不太好,請大夫過來看了嗎?”


    “已經沒事了,便沒再麻煩大夫過來。”


    眼看易婷婷沒事,穆母轉頭望向崔知意。


    “這幾日辛苦你了,看你眼下有些發青,別光顧著忙,要多注意休息。”


    “母親才辛苦,這一日日忙著,兒媳也就幫著做些雜事,若是這樣都說累,可就是兒媳不對了。”


    婆媳三人聊著,說的大多是府裏的事情,偶爾提及外院,這些易婷婷插不進嘴,就安靜聽著。


    她現在也不管說得有沒有趣,隻希望有人陪她說說話,一旦周圍沒有聲音,她就會胡思亂想。


    可惜,穆母很忙,沒多久就走了,崔知意也忙,勸了她幾句也走了。


    摘星閣恢複了安靜,她開始煩悶起來。


    什麽都表現在臉上的易婷婷讓摘星閣伺候的人越發小心翼翼,生怕說一句錯話惹得主子不高興。


    下人越發小心翼翼,本就心情煩悶的易婷婷看到總躲著的下人更加煩,臉色更難看。


    下人看到臉色更難看的易婷婷,以為自己惹主子不高興了,行為動作變得戰戰兢兢。


    想到自己沒有對下人發過脾氣卻連個接近說話的人都沒有,易婷婷煩得躲進裏屋開始委屈起來。


    芸珍走了,連個哄她開心的人都沒有,這些個下人沒有一個懂她,不知道她想要什麽。


    穆子昭也不在,秘密被發現的事情讓她太害怕了,而她根本就不知道是誰發現了她的秘密,更不知道為什麽嚇她。


    她現在快被嚇死了,總覺得暗地裏有一雙眼睛在死死盯著她。


    趕快回來啊,這樣擔驚受怕的日子她一天也過不下去。


    易婷婷過得不好,崔知意則像往常一樣忙著,也在數著日子,在盯著易婷婷的一舉一動。


    易婷婷藏不住事兒,可有些事兒不得不藏,一旦沒藏住就會害死人。


    她一邊藏著事兒,飽受秘密被發現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折磨。


    半夜房間突然有聲音,她會疑神疑鬼,總覺得躲在暗地的人正準備做什麽。


    院子裏伺候的侍女有時候會鬼鬼祟祟不知道幹什麽,她一看到就開始懷疑。


    脾氣陰晴不定,喜歡陰沉著臉盯人,看起來越來越不正常。


    崔知意聽著摘星閣那邊的情況,算算穆子昭回來的時間,算算易婷婷什麽時候臨近崩潰。


    夜色深深,崔知意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子裏眼神無神的自己。


    明天穆子昭就要回來了。


    “小姐早些睡,明日您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崔知意轉頭看著平靜異常的奶娘,最終什麽話都沒說。


    燭火被熄滅,隻留下一盞給房間留光,崔知意躺在床上睜著眼看床頂。


    馬上就要過年了,這個年怕是誰也過不好了。


    這一夜她睡得不好,夢見那一世穆子昭對她的好。


    平心而論他是個好丈夫,她生了孩子後身體出現不少問題,覺得自己身體很醜,一直拒絕跟他睡在一張床上。


    後來他知道了,紅著眼親吻她醜醜的肚子,然後抱著她哭了。


    她以為他是被鬆弛肚皮嚇到,他卻說感謝她為他生下孩子,還說對不起。


    那一刻生孩子之後身上的所有痛苦,所有擔心全都不見,隻剩下一個念頭:她要跟這個男人過一輩子,希望下輩子也能嫁給他,下下輩子也是一樣。


    再回想那一世他們的幸福時光,恨他之餘還有感激。


    那時的幸福沒有作假,隻是很短暫而已。


    可惜幸福抵不過恨,不會因為曾經的幸福就忘了恨。


    崔知意閉上眼再睜開眼,起身。


    穆母今天要出去查看幾間鋪子這一年的營收,要看這一年鋪子經營上出現的問題,還要看情況讓辛苦一年的掌櫃和夥計獲得東家的獎勵。


    而她也沒閑著,需要出門辦一些事兒,就算不需要出門,今日也必須出門。


    穆母出門了,崔知意也出門了,帶著芸珠出去,奶娘則留在府裏。


    此時長安城外穆子昭正往城裏趕。


    他剛收到一封信,易婷婷悄悄經過程剛的手寄給他。


    信裏沒說什麽事,隻有【速速歸】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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