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頭?


    穆子昭不可能浪子回頭,就算短暫的浪子回頭也會在孩子出生後再次犯錯。


    “奶娘,你相信浪子會回頭嗎?”


    崔知意突然問了一句,奶娘當即皺起眉頭。


    沒等奶娘回答,崔知意自顧自回答了。


    “我不相信浪子會回頭,隻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所謂的浪子回頭不過往前走需要付出他承擔不起的代價,所以停下來上岸,說難聽點就是不能什麽浪子回頭,僅僅是浪子上岸緩一緩。”


    崔知意冷冷說完這番話就不說了。


    那些輸到傾家蕩產的賭徒難道不知道會輸嗎?難道不知道輸了多少嗎?


    他們都知道,卻控製不住想去賭,賭到不顧妻兒不顧生計。


    穆子昭讀了那麽多聖賢書,難道不知道道德人倫嗎?


    他比誰都知道,可他還是做了。


    人的底線其實就是薄薄的一層紙,靠的全是自己壓製劣根性不去碰。


    一旦觸碰底線那層紙就破了,哪怕後來悔恨不已發誓不會再碰,也擋不住在底線下伸出的魔爪把他勾下去。


    底線破了就是破了,破第一次才是最難的,破了之後就不難了。


    況且穆子昭和易婷婷的事兒不單單突破底線的問題,是道德上的墮落,是親情上的變質,更是對人倫的蔑視。


    這些他都知道,所以才害怕到連孩子都不放過,怕自己幹的事被別人知道。


    崔知意泡在水裏,越發想要離開。


    洗漱好,換上幹淨的衣服,路過送子觀音擺件時看都不想看。


    崔知意躺在床上後睡到最裏邊,閉上眼不去想那些糟心事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睡不著的她聽到了腳步聲,聽到了進門關門的聲音,聽到腳步聲停在床邊的聲音。


    她裝睡,呼吸平緩。


    裝睡這種事她在瘋了的那兩年裏學得非常像。


    她瘋了的時候他跟個情種一樣在她睡著之後抱著她,那時她多想趁著半夜他睡死過去時殺了他。


    可是不行,她要是殺死他會連累崔家人。


    夫為天,女子殺夫是大逆不道,禦史台一人一句唾沫都能讓她的兄長和父母萬劫不複。


    那時兄長已經娶妻,有了美滿的家庭,還有了一雙可愛的兒女,她不能連累全家。


    她隻能裝瘋查到證據,讓穆母成為揭露這一切的人。


    而她在穆母死後必須死,隻有她死了,崔家才能站在受害者的身份,才會不連累崔家。


    因為她怕她要是沒死的話,穆子昭和易婷婷會把穆母的死落在她這個瘋女人身上。


    至於死後背負罪名,她不怕,她脖子上有被人狠掐的痕跡。


    被子被掀開,身側多了一個人,崔知意依舊睡得安穩。


    她倒是要感謝穆子昭很多時候的君子行為,成婚之初沒什麽感情,他怕嚇到她,所以從來不曾強迫她,反倒是非常體諒她。


    眼下距離穆子慎身亡不滿兩月,他的差事出了差錯,不會強迫於她。


    身側的他似乎有些不自在,似乎側身瞧著她。


    果然過了一會兒他的手已經落在她臉上,很輕很輕地試著觸碰,就像她瘋了的時候一樣小心翼翼,怕把她吵醒。


    一聲歎息傳來,他的手離開了,房間恢複了安靜。


    歎息什麽呢?崔知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房間裏靜悄悄的,睡著的穆子昭突然抽搐一下,嚇得覺淺的崔知意突然驚醒。


    漆黑的房間裏崔知意撐起身子查看他的情況,他似乎是夢到什麽可怕的時候,身子在抽搐,手也在努力想要抓住什麽。


    “對不起知意,我會補償你的。”


    “我把婷婷送走,我再也不跟她見麵,你原諒我好嗎?”


    “我們還會有孩子的,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再有人傷害他。”


    “知意,我真的愛你,我沒想過傷害你,我已經準備跟她斷了,那時我已經跟聖上請旨離京當外官,準備帶著你跟孩子離開過我們的日子。”


    “我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不是我想看到的,不是我想看到的。”


    “知意,我錯了,我們重新來過好不好?”


    哀求的聲音傳來,聽得崔知意渾身發涼。


    她聽過這些話,在她瘋了的時候。


    那時穆母因為一下子失去孫子和兒媳而病重不起,而易婷婷根本擔不起穆家的後院。


    穆家亂了,穆子昭焦頭爛額,特別痛苦。


    她瘋了不願讓人靠近,他就讓人給她用藥讓她安靜,然後半夜來找她。


    他後悔了,特別後悔,整天思念著曾經孩子纏著他喊爹爹一起玩,而她在一邊給玩瘋的他們準備茶水甜湯的日子。


    可怕的回憶襲來,崔知意抱著膝蓋躲在牆角,覺得他就是一個惡鬼。


    他是不是也回來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看著做了噩夢後恢複平靜的他,她依舊保持著自我保護的姿勢。


    這一夜是這樣漫長,而她再也不能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她不確定他為什麽說那一番夢話,不確定他有沒有回來。


    要是他真的回來了,那麽他早肯定會發現她變了。


    可他要是回來了不該是這種表現。


    要知道那時的穆子昭已經在官場上如魚得水,短短幾年就已經成了五品官。


    多少人終其一生還在底層當一個小官,而他不到30歲就是五品官員,比人家狀元郎晉升還要快。


    官場三年一調動,從這個地方調去另一個地方,這些調動的官員一般是平級調動,想要升調需要極好的政績,這也使很多寒門進士出身的知縣一直幹到死都隻是知縣。


    穆子昭跟這些人可不一樣,有心計有人脈有能力,名聲還極好,晉升之路沒有一點障礙。


    現在穆子昭差事辦得不好,要是回來了絕對不會是這個能力。


    想到這些崔知意滿身的懼意開始散去,小心翼翼躺回床上,努力讓自己平複心情。


    不要自己嚇自己,他沒有回來,他一定沒有回來。


    至於他為什麽會說這種夢話,或許隻是巧合,巧合做了噩夢。


    就像有時候她會覺得某件事曾經發生過一樣,僅僅是因為做過類似的夢,而夢醒之後就忘了這個夢。


    直到某天相似的事情發生時潛意識會調取記憶深處的夢,才會覺得自己經曆過一樣的經曆。


    隻是做夢而已,對……隻是做夢而已,不能自己嚇自己。


    時間一點點過去,身旁的他安安靜靜再也沒有一點異常。


    崔知意放鬆身子,勉強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當清早的雞鳴聲響起她已經清醒,身邊的他隨著有了動靜。


    他躺了一會兒才起身,期間沒有任何動作,起來之後就出了門。


    關門聲響起她才睜開眼,眼裏是逃過一劫的慶幸。


    他沒有回來,要是回來他醒來的第一件事會是抱她,有時候會親她。


    逃過一劫的崔知意起身,心裏依舊發沉。


    他昨晚的夢話讓她害怕,害怕他會把夢當真,更害怕他會回來。


    她能回來,說不定他也能回來,她賭不起,必須趕緊想辦法離開穆家。


    隻是他現在有些變了,昨天給他創造那樣的機會都沒用。


    若是易婷婷都不能拖住他,那事情就不好辦了。


    “小姐,桂嬤嬤來了。”


    崔知意在梳妝,聽著桂嬤嬤讓她今早不用去請安,也看著桂嬤嬤視線落在幹淨整潔的床上後的眼神。


    沒有圓房。


    桂嬤嬤突然來了又突然走了,崔知意知道是穆母叫人過來的,卻不想應付。


    “姐姐,姐姐你醒了!”小跑進來的崔瑜笑得一臉燦爛。


    崔知意彎起嘴角,朝著他招手。


    “府裏規矩多,出了攬月閣就不能這樣沒規矩,見長輩要在外麵先讓人通報,等長輩讓你進來才能進來。”


    小家夥眨眨眼,認真點頭,一溜煙跑出外麵,


    沒過一會兒芷蘿忍著笑進來,極其配合地開口:“小姐,崔瑜小公子過來了。”


    崔知意被逗笑,卻正經地擺起譜:“讓他在外邊等一等,等我梳好妝。”


    外麵真就安靜下來,崔知意繼續讓人梳妝,讓崔瑜等著,順便磨磨性子。


    懂事歸懂事,性子跳脫了些,必須讓他安分一些。


    她不會再讓她孩子的事情再次發生在崔瑜身上。


    穆子昭跟易婷婷之間不清不楚,剪不斷理還亂,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碰麵了。


    崔瑜性子要是太跳脫或是太愛四處跑,對他不好。


    一刻鍾之後崔知意梳好妝才吩咐:“讓他進來。”


    崔瑜被領進來,眼睛依舊靈動,動作卻規規矩矩。


    今日不用去慈安院請安,早膳被送到院裏,兩人安靜吃著早膳。


    崔瑜個子不高,人也不大,吃飯的規矩不算頂好,卻也不錯。


    看著規規矩矩的孩子,她知道這孩子絕對不是普通人家。


    官府必須去一趟,去報案,至於官府查不查,那就是官府的問題。


    很大可能人家沒空查,但是報案了對她好,至少可以避免不少麻煩。


    另外要給他一個新的身份,這樣官府那邊能造冊,避免以後身份不明不白。


    崔知意這邊為崔瑜打算,慈安院那邊穆母開始起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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