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閃爍,蓋著喜被的崔知意被噩夢纏住,看著自己是如何沉溺在穆子昭的溫柔陷阱中。


    他是個好男人,他承諾的都做到了。


    從不納妾,從來不讓人欺負她。


    就連她瘋了的那兩年,給了她最好的衣服,最好的食物,讓人好好伺候她。


    從噩夢中醒來的崔知意躺在床上,怔怔看著屋裏喜慶的紅。


    龍鳳喜燭、紅紗帳、鴛鴦紅被……這一切都在嘲諷她嫁了個【如意郎君】


    崔知意再也睡不著,就這樣熬著,那一世她也這樣熬到天亮,等到早上穆子昭才被穆母催回來看她這位新娘子。


    天還沒亮,崔知意起身,自己把嫁衣擺在床上,而她像昨晚等著新郎官的新娘子一樣直挺挺坐在床沿。


    已經沾了泥的蓋頭放在一邊,頭上的珠釵也卸了個幹淨,就這樣散著發等著。


    聽到聲音的芷蘿進來,看到整理好的床鋪和喜服,關心問道:“小姐怎麽又把嫁衣擺在床上,該梳妝了,等會兒還要給夫人敬茶。”


    說完芷蘿想要上來幫著收走嫁衣。


    崔知意擺擺手:“你先下去,讓所有人在外麵等著,都不要進來。”


    看著自家小姐沉靜到奇怪的表情,還有和以往完全不同的行為模式,芷蘿憂心到不行。


    這穆子昭太過分,竟然一整晚都沒過來,她家小姐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即便家世不顯,在家也是父母寵著兄長疼愛的人。


    “奴婢這就退下。”


    崔知意盯著門,想著事兒,按照那一世的發展,穆子昭馬上就會過來,會哄著她,會說對不住,還會給她補償。


    看著他那張好看的臉,還有柔聲哄人的模樣,她心裏還甜滋滋的,覺得自己嫁對了人。


    他就是這樣,對她好的時候能把她寵成世上最幸福的人,估計易婷婷也這樣想,才會在嫁了人以後還不顧人倫和他好。


    “大爺……”


    聽著外麵傳來的聲音,崔知意逼著自己哭。


    也不用逼著,隻要想想她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她就能立馬哭出來。


    但是不能落淚,要眼淚在眼眶打轉,要穆子昭對她愧疚,更要讓他知道她還是那個膽小委屈不敢說的崔知意。


    這樣的人才好拿捏,才好騙,才能一哄就傻兮兮相信他。


    外麵傳來穆子昭詢問情況,他多謹慎,明明早就知道還要親口問她帶來的侍女。


    吱呀。


    房門被打開,照亮整個房間,崔知意紅著眼含著淚怯怯抬起頭,看著朝她走來的高大身影。


    陽光照在他身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到他穿著喜袍,挺拔如鬆。


    陽光照在她臉上,照在喜紅的嫁衣上,照在她蒼白的臉上,照在她烏青的眼瞼和紅腫的眼睛。


    吧嗒吧嗒。


    抬眼瞬間眼淚像是承受不住委屈,吧嗒吧嗒掉落,落在嫁衣上,印出一朵朵深紅的點。


    眼淚猛地墜落後,迅速委屈低下頭,任由眼淚一顆顆掉下,可就是不看他。


    穆子昭啊,最看不得她哭,也看不得易婷婷哭,看不得穆母哭。


    眼看她一哭,穆子昭大步上前,滿臉心疼地上前,捧住低頭默默垂淚的臉,心疼幫她擦掉眼淚。


    “是我的錯,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千萬別哭。”


    看著一臉溫柔的他,崔知意止住眼淚,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話。


    “我以為你不喜歡我,新婚夜讓我獨守空房……”


    京城裏有頭有臉的人就是殘了也沒有讓新娘子獨守空房的道理。


    結親結得是秦晉之好,事關兩族之事,新郎官讓新娘子獨守空房就是看不起新娘子娘家,這是忌諱。


    果然穆子昭表情一僵。


    “怎麽會?我若是不喜歡怎麽會娶你?”


    她雖然家世不顯,名聲卻是不錯的,她爹官位不大,一把年紀了還是一個六品官。


    六品官在京城就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官,


    但是她的兄長19歲已經考上秀才,穆父很欣賞她的兄長,這一點穆子昭很清楚。


    穆子昭不怕小門小戶的崔家,但是怕穆父。


    等會兒就要去給公婆敬茶,昨晚的事兒又瞞不住,穆子昭開始解釋。


    “阿慎突然走了,婷婷……弟妹她接受不了,加上昨天府裏的下人都顧著咱們成親的事兒,忘了看顧她,讓她想起傷心事兒,一急之下傷心過度暈了過去,況且她懷孕了,昏過去還喊著阿慎的名字,把我當成阿慎,抓著我的手,阿慎不在,家裏就我一個男子,我總得顧著她。”


    他一邊哄著她,一邊說易婷婷前來京城投靠,身邊無依無靠,說弟弟任性離家出走,身為兄長要替弟弟照顧好弟妹。


    是啊,他是個好兄長,替弟弟照顧下弟妹怎麽了?


    不僅現在要照顧,以後也會一直照顧。


    因為他的弟弟穆子慎三天後就會被找回屍體,弟妹會成為他永遠的責任,孩子也會成為他永遠的責任。


    就在昨晚,暈倒的易婷婷已經查出懷孕。


    易婷婷跟穆子慎已經成婚,所有人都覺得孩子是穆子慎的。


    可惜不是,但是不妨礙穆子慎死訊傳來後穆家把易婷婷當成寶。


    “子慎死了,婷婷傷心過度幾度暈過去,我去看看她。”


    “她因為思念過度得了心疾,你平時多照顧她一點。”


    “知意你不要誤會,他們孤兒寡母不容易。”


    哪有女人不介意自己丈夫為別的女人忙上忙下,可他每一次都會跟她坦誠,把對易婷婷的照顧都擺在明麵上,讓她連質問的理由都沒有。


    怕她懷疑,亦或是心虛,他每次照顧過易婷婷之後會對她很好,直到她再次開心起來。


    這就是她愛的男人,可以同時愛兩個人,還沉溺其中覺得自己給了兩個女人幸福,想要一直這樣下去。


    新房裏崔知意笑意溫柔坐在梳妝鏡前,從鏡子裏看到身後望過來的他。


    已經換好衣服的他就在一邊等著,半點沒有不耐煩。


    她則嬌羞垂眸,一副新嫁娘的模樣,惹得他忍不住彎了眉眼望過來。


    她跟易婷婷是一類長相,是他喜歡的樣子。


    倒不是說她是易婷婷的替身,是他就喜歡她跟易婷婷這種類型。


    穆子昭看著鏡子前梳妝的她,馬上要去敬茶,身為新婦的她穿的如嬌花一般。


    花一樣的年紀,花一樣的容顏,怎麽能不讓人歡喜。


    崔知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年輕的模樣,看著鏡子裏年輕的自己慢慢變了模樣,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孩子沒了以後她就是那樣瘋瘋癲癲,把能看到的鏡子都打碎。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一邊裝瘋,一邊一點點收集證據,隻為了在穆子昭和易婷婷以為幸福唾手可得時給了他們致命一擊。


    她讓穆母知道他們做的所有肮髒事。


    身為清流世家培養出來的穆母向來持身端正,是賢妻良母的典範,覺得自己親自教出來的大兒子不會害死二兒子和親孫子。


    穆母根本接受不了事實,可事實擺在眼前就去找易婷婷對峙。


    各種證據擺在眼前讓易婷婷沒有反駁的餘地,因為孩子長得跟穆子昭很像,連挑食都一樣。


    “你怎麽敢?你怎麽能這樣做,他是你丈夫的兄長,你怎麽敢在嫁給子慎後還不知廉恥。”


    “是你們把子慎逼走的,是你們害死他的。”


    “你們還害死我的孫子,逼瘋我的兒媳婦,你怎麽這麽狠心,怎麽能這樣做?”


    “孽種……我就說你跟子慎的孩子怎麽跟你們都不像,原來不是子慎的孩子,是亂倫的孽種。”


    “你毀了我穆家的血脈,那麽髒的血脈絕對不能活。”


    穆母的崩潰嚇壞了易婷婷,穆母最講血脈純正,為了穆家真敢解決一個孩子,也敢解決一個不守婦道的兒媳婦。


    她嚇得攔住要走的穆母,反遭穆母巴掌,爭執間對穆母動了手,之後就是控製不住的殺意。


    向來柔弱乖巧的易婷婷失去了理智,穆母不死,死的就是她跟孩子。


    這一幕被易婷婷的孩子看到,親眼看到親娘害死祖母,孩子想去找穆子昭,找不到,就跑來找曾經很寵他卻瘋掉的大伯母。


    那一天她哄著嚇壞了的孩子,把他哄睡了後開始準備一份厚禮。


    易婷婷怕兒子出事瘋了一樣趕過來,趕過來看到的就是地上一攤血,血裏還有孩子的虎頭鞋。


    看著那一攤血,易婷婷血紅著一雙眼衝過來死死掐著她的脖子,發了瘋地質問。


    “是你對不對?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你的算計,我知道了你根本沒瘋,你一直都知道,你什麽都知道……”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什麽都沒跟你搶,子昭也一直把你當成妻子,給了你想要的一切,我就是想有個依靠,就想孩子好好的,你為什麽就是不放過我,為什麽……”


    “你在報複我,可我有什麽錯?你孩子不是我害的,我甚至替你孩子求情,是你丈夫怕事情敗露動的手,可你怎麽就不放過我的孩子……”


    歇斯底裏的尖叫聲驚醒剛哄睡的孩子,哭著衝過來攔著。


    這一下易婷婷徹底慌了,慌得鬆開手,抱著失而複得的孩子不撒手。


    孩子怕得直哭,又掙不開。


    很快最重要的角色穆子昭緊趕慢趕回來了,一回來就衝到這邊,親眼看著這一幕。


    孩子一看穆子昭回來,撲進穆子昭懷裏哭得快斷氣,哭著說易婷婷是如何殺了穆母,又是如何要殺她這個大伯母。


    易婷婷就在一旁崩潰解釋。


    她這個被掐得半死不活的瘋女人在一旁看著可笑的一幕。


    她知道穆子昭這輩子完了,所有人都完了。


    看著一家三口生不如死的樣子,她一頭撞死在穆子昭麵前。


    血淚模糊了眼睛,她的愛和恨都死在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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