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逸如幽潭之水,清冷月光透過稀疏的葉子,把一扇略顯破舊的木門映照的更加斑駁。


    兩名瘦弱的道童相互依偎著,坐靠在一棵蒼勁的古樹之下,他們憑借著彼此的體溫來抵禦深秋的寒意。


    起風了。


    幾片半枯的葉子,打著旋兒的脫離了枝頭的束縛,伴隨著這陣秋風在空中翻轉舞動著,仿佛是幾名相交了多年的老友在回歸大地的懷抱之前,彼此作著最後的告別。落地時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一個道童睡夢中緊了緊身上略為單薄的破舊道袍,這個下意識的動作驚醒了另一名正在酣睡中的道童。


    他抬起頭先是緊張的看了眼那扇緊閉的木門,然後才輕籲了一口氣:“怎麽就睡著了呢!還好沒有出現什麽意外狀況!”


    一邊嘴裏念叨著一邊用手輕輕推了推旁邊的同伴:“哎!醒醒,快醒醒,天都要亮了,等一會該去交任務了。”


    “苦挨了一個月,好不容易熬過來了,別在最後一刻出什麽岔子。”


    另一名道童睜開惺忪的睡眼,不著痕跡的瞥了瞥木門的方向,壓低聲音道:“師兄,你說那瘋子道人到底在裏麵做什麽?整整一個月啊!那門就沒有打開過,如果不是裏麵經常傳出來奇怪的藥草味兒...…”


    說到這,那道童頓了頓,抬眼望了望四周後,終於繼續開口:“我都覺得咱們守了一個月的空房子!”


    “噓!”


    “你小點聲!你想死可不要拉上我!”那名年紀略長的道童一邊低聲嗬斥,一邊抬眼向院門外張望。”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院內傳來“吱”的一聲響,兩個道童下意識的轉頭望了過去,隻見那已經緊閉了不知道有多久的木門竟突然開了,並發出咯吱吱的聲音。


    這輕微的聲響聽在兩個道童耳中,宛如是一道驚雷在他們的耳邊炸響,又覺得似乎有一股陰風,從腳底板直直的衝向頭頂,連挽著道髻的發根都被驚的根根炸立了起來。


    兩名道童麵色煞白的看著那黑洞洞的門內,下一秒,隻看到一名披散著滿頭衰草般枯發的邋遢老道士,抬腳跨過門檻走了出來。


    那老道士先是抬頭看了看深邃的天空,又長長的籲了一口氣,這才把目光投到兩名道童的身上,一瞬間,那目光猶如一道發自九幽的利箭,直闖入兩人的靈魂深處。


    無邊的恐懼刹那間將兩人包圍,一股溫熱的液體不受控製的在二人道袍上蔓延了開來... ...


    望著兩名戰戰兢兢一臉恐懼的道童,那老道士忙收斂了一下心神,換上一副自認為很和善的笑容問:“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那年紀略長的道童驚了一下,而後忙不迭的打了個稽首,顫聲道:“稟…稟…稟祖師,今天是九…九月初五了。”


    “哦!九月初五…三年了…再過幾天就是十年一次“開天門”的日子了,這次……”


    那老道士低聲喃喃著,後麵的話已經低不可聞。


    兩名道童低垂著頭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分毫,眼前這位祖師爺在鬆風觀裏可是禁忌般的存在!據說,他隱居在這鬆風觀的後山之中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個年頭了,平時極少露麵,除了觀中少數內院弟子外,外邊鮮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在鬆風觀內院弟子中有傳言,這祖師爺是比觀主還要強大的大修士!是個已經活了幾百歲的老怪物!而且他還修煉了一門邪惡的魔功,每當壽元將盡的時候就需要吸食幼童的純陽氣血來延長壽命!


    有道童曾親眼見到觀主將數名幼童送進了那木門,結果再也沒見出來……


    就在小道童心裏胡思亂想的時候,那老道士擺了擺手:“回去吧,告訴觀主,即日起封閉後山,任何人不得踏入!”


    一聽此話,原本心裏一直有些七上八下的兩位道童簡直是如蒙大赦,忙不迭的作了個揖,有些跌跌撞撞的跑出了那處院子,那情景就好像身後有吃人的猛獸在追趕著他們一樣,被外頭剛勁的山風一吹,兩人隻覺得後背和下身皆是傳來一陣涼意。


    山道上,兩個道童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頻頻回首的往山下行去。


    或許是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小道童有些訕訕的說道:“師兄,那祖師真的會吸…拿幼童的... ...精血當藥引嗎?我看著那老道士挺和善的呀!”


    聽了這話,那師兄又想起了那道猶如被死神凝視般的眼神,恍惚間又覺得可能隻是自己一時的錯覺,人...怎麽會有那麽可怕的眼神,可能自己是被傳言嚇得有點疑神疑鬼了吧...…


    看了看眼前的小道童,師兄穩了穩自己的情緒,擺出一副自認為頗有些大哥風範的樣子說道:“小師弟啊,這傳言雖然未必可信,但也不完全是空穴來風。”


    “三年前送進去十幾名幼童或許是有些不實...無極師弟你還記得吧!”


    聞言,小道童腦海裏浮現出一道略顯模糊的身影,他隻記得,那名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師弟有雙極其深邃靈動的眼睛,似乎天生的就讓人想親近。


    “是啊!真是可惜了,不知道他還活著嗎... ...”


    “活著?怎麽可能!即使像觀主那樣的大修士,能吸納天地元氣,也不能半年都不進食!”


    “不是還有這辟穀丹嗎。”小道童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的從懷裏摸出一個白色小瓷瓶。


    那師兄看到白瓷瓶眼睛一亮,伸手在自己胸口摸了摸,也摸出了一個與那小道童一模一樣的白瓷瓶,裏麵同樣有著一顆乳白色的辟穀丹。


    原本觀裏發給他們每人三顆,夠他們這一個月的候差所用,兩人各自省下來了一顆,就算是這份苦差事額外的福利了。


    年長的被稱為師兄的道童又小心翼翼地把白瓷瓶揣回衣服裏,確認不會掉出來後才繼續說道:


    “唉!不管他了,師傅曾說過,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數,與其關心其他人,還不如關心關心自己。咱們還是趕緊去回稟觀主吧,耽誤了祖師爺的大事,就該是咱們的劫數了”。


    說話間,兩人加快腳步,不一會兒,便消失在了山道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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